“很高興的通知你，不是羅伯特李。李穎修先生，自覺吧，大爆炸一杯?！背τ弥形恼f。

    李穎修找招待將各種酒水都取了來，倒進一個大杯子里。楚劍功向顧盛眾議員解釋說：“司長先生和我打賭打輸了，所以他必須把這杯雞尾酒喝下去?！?/br>
    李穎修端起酒杯致意，然后一口氣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旁觀者都鼓起掌來。

    “向我介紹幾位先生吧?！?/br>
    “這位顧盛眾議員早就認識了?！?/br>
    顧盛和李穎修握手。

    “這位是亞伯拉罕林肯先生，眾議員。他將和顧盛眾議員組成東方問題委員會，并擔任委員會副主席，全權負責和清國的簽約問題?！?/br>
    “很榮幸見到您，”李穎修說，“您是一位偉人?！?/br>
    楚劍功在桌子下面踢了李穎修一腳。

    “您過獎了，我剛當上眾議員沒多久。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們在遠東戰勝了英國人，讓伊利諾斯州的親英分子受到很大打擊，我的資歷還不夠參選呢。因此，我應該感謝你們?！?/br>
    喔，難怪林肯提前這么早當選了。李穎修笑著舉起酒杯：“林肯眾議員，祝賀您的當選。作為新科議員，您是怎么被選中擔任東方問題委員會副主席的呢？”

    “國會看重我在法律方面的經驗?！?/br>
    “那好吧，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林肯先生，您對我們和英國人剛剛簽訂的條約怎么看？”

    “遠見卓識。美國有濃厚的興趣加入到這一條約體系當中?！?/br>
    顧盛打斷他，說；“我們還有兩位成員沒有介紹呢?！?/br>
    “這位是美國海軍準將馬修佩里?！?/br>
    “啊，您好，真沒想到您會來清國?！?/br>
    “您知道我？”

    “呃……不知道，我是說，沒想到美國代表團會這么隆重。派出了兩位議員和兩位軍方高官?！?/br>
    “佩里將軍并不是代表團成員，他到亞洲另有任務，只是順便來上海觀禮?！?/br>
    “那第四位陸軍上校，是害我打賭輸了的人，請問尊姓大名？”

    “其實您也沒有完全猜錯，我的確是臨時授予上校軍銜，國會需要派遣一位陸軍軍官到這里來，但正規的軍官都不愿意離開自己的崗位，我就以志愿兵的身份獲得了這個臨時軍銜?！?/br>
    “是這樣。您是……”

    “杰弗遜漢米爾頓戴維斯?！?/br>
    李穎修聽到這話，先看了亞伯拉罕林肯一眼，有扭頭看了一眼楚劍功，不由得背出一句莎士比亞的名句：“一切無從改變?！?/br>
    “真是太奇怪了，”戴維斯說，“剛才楚將軍聽到我的名字，也念出了這句話，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我是說，難怪我打賭輸了?！崩罘f修見機得快，趕緊遮掩過去。美利堅聯盟國總統先生，可不能讓你知道自己的命運。

    “戴維斯先生，您到清國來有何貴干呢？”

    戴維斯遲疑著，顧盛眾議員說：“沒關系，他們就是我們要找的人?！?/br>
    “那太好了?！贝骶S斯回答說，“有一位西點畢業生，肯尼夫萊特，是你們一支軍隊的參謀長。他給他的老師崔立泰勒將軍寫信，說他正在辦一所類似于西點的軍校，需要教官、教材和教學設備。國會認為，和你們加強合作具有積極方面的意義，因此，派遣我這樣一個有軍事經驗的人，做實地考察?！?/br>
    “這么說，您會造訪廣州？”

    “是的?！鳖櫴⒈娮h員接口道：“美國代表團會拜訪廣州，而且，我們希望，除去在上海的公使館之外，在廣州設立領事館?！?/br>
    “可以考慮?！崩罘f修說，“不知道駐華公使、駐廣州領事都是誰呢？”

    “駐廣州領事沒有確定，這需要我們進一步的談判。而國會建議林肯先生辭去眾議員職務，擔任駐華公使。伊利諾斯州長將補選任命一位新的眾議員?！?/br>
    原來如此。浙東大捷讓美國的親英派受到打擊，林肯同學撿了個漏子。但是他資歷太淺，終究在國會站不住腳。所以前來清國，任駐華公使，順理成章的卸下眾議員職務。這樣就合理了，難怪他會被派來東方。

    顧盛繼續解釋：“戴維斯先生將任駐華武官?！?/br>
    “這么說，林肯先生和戴維斯先生要做同事了。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br>
    “是的。他們兩人都是很有希望的年輕人?！?/br>
    年輕人！李穎修想著，1841年最大的壞處，就是19世紀的名人都太年輕了，比較難找。

    “林肯先生和戴維斯先生，一定會在長期的共事中結下深厚的友誼?！背φf：“我們中國人，常說四種友誼是最牢固：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付過錢。林肯先生和戴維斯先生，算是一起下鄉了吧?！?/br>
    “我覺得清國很繁華，比美國繁華多了。四種友誼，前面三種我還能理解，什么叫‘一起付過錢’？”

    “就是說一起做過生意，呵呵呵?！?/br>
    “說起生意，李穎修先生的‘門戶開放，利益均沾’的政策，具體落實到美國，會是什么樣呢。有什么養的優惠條件？比如說，美國公民在清國租房子，長期居住，能否實施自治？”

    您老真是敢開口！楚劍功想了想，回答說“我們和英國人簽訂的條約很清楚，實施市民待遇，不對任何人例外，任何國家也不得設立租界。國家的統一必須得到維護和尊重。不容談判，為此，我們不惜任何代價?！?/br>
    “您言重了，沒有人向破壞貴國的統一?！?/br>
    “林肯先生，我相信您，我們也尊重美國的統一，無論是英國人還是別的什么人，都無權破壞美國的統一?！?/br>
    戴維斯說：“是的，如果英國人再來，我們會組織民兵把他們打回去，美國人保衛自己家鄉的信念是無可動搖的?！?/br>
    “說得多好啊?！背φf，“讓我們為了聯邦不可破壞的統一干一杯?！?/br>
    大家喝完了這杯酒，李穎修舉起酒杯說：“讓我們再為美國的保衛家鄉，為家鄉而戰的熱情干一杯?！?/br>
    “作為私人，我很樂意把你們當做朋友。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背柚婆d說，“如果你將來要為維護聯邦的統一而戰斗，我將援助你，戴維斯先生，如果你為保衛家鄉而戰斗，我也將援助你?！?/br>
    “感謝，感謝?！眱扇穗S口應付著，都沒有認真。

    “我們再喝一杯，我告訴你們，我說話是算數的?！?/br>
    108名言

    和美國人閑扯了半天，楚劍功突然想起來，清廷來的其他人李鴻章，郭嵩燾,胡林翼現在怎么樣了？他抬頭望了望，發現胡林翼和英國公使秘書伯納德坐在一起，他們之間坐著一個翻譯。

    “丫可別讓英國人給騙了?！背ο?，于是找了個借口，離開了美國人，走到胡林翼那邊去：“胡道臺，你們在說什么？”

    “哈哈哈，我們在談學問，這位伯納德先生可不簡單哪，居然是英國貢院進士及第?！?/br>
    什么亂七八糟的。楚劍功直接問伯納德怎么回事，伯納德又解釋了一遍：他是劍橋大學文學學士，一等畢業生。那個翻譯在一旁插嘴說，他找不到對應的翻譯，就用了“進士及第”。

    “沒啥，”楚劍功說：“你是英國公使館的？還知道進士及第？”

    “啊，不，我是跟著李鴻章大人請來的師爺?！?/br>
    “你？師爺？”楚劍功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明顯的歐洲面孔，“你是哪里人？”

    “我是澳門土生白人，大約一個月前，有人介紹我給李鴻章大人當師爺兼翻譯?！?/br>
    李鴻章動作夠快，楚劍功又一次感到有點脫離自己控制了。

    “你叫什么名字?！?/br>
    “回大人，小的叫薛若望?！?/br>
    “你們在聊什么，不會是在說文學吧？”

    “回院臺，我們正說到，通譯，尤其是懂英文的通譯，真是太缺了?！焙忠碚f，“幸好少荃今日帶了這薛若望來，不然我等只好形同木頭人了?！?/br>
    “那進士及第伯納德怎么說?！?/br>
    “他說要在這洋涇浜邊上，辦一所英文學校，就叫洋涇浜英文學校，專門教授標準倫敦腔的英語?！?/br>
    “洋涇浜英文學校？好啊。那學生畢業后發什么文憑呢？”

    “這個還未說到?！?/br>
    “我給個建議吧，伯納德先生是劍橋的畢業生，這個學校也是他支持建立的，那畢業文憑就叫做‘劍橋英語職業證書’好吧?！?/br>
    “院臺說的是。不過，突出學習內容的重點，不如叫做‘劍橋商務英語職業證書’?！?/br>
    “那你們慢慢商量吧?！?/br>
    楚劍功致禮告退?；氐阶约旱淖雷?，美國人正在和李穎修爭論什么。

    楚劍功聽了一會兒，原來是關于《宅地法》。

    “作為朋友間的閑聊。我直言不諱的說，貴國應該盡快通過《宅地法》，以法律的形式確認歸國人民對西部領土的所有權?！?/br>
    “這些事情，需要綜合考慮?！鳖櫴⒈娮h員又把話擋住了。

    林肯見勢不妙，說道：“我們訪問廣州的日期，就這樣確定了吧?！?/br>
    “好的，先生，恭候你們的大駕?！?/br>
    四個美國人離開了，楚劍功問：“怎么扯到《宅地法》?！?/br>
    “沒什么，我個人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么美國到1861年形勢所迫，才通過《宅地法》，今天正好問問當事人，看林肯同學怎么想的?！?/br>
    “他怎么說?！?/br>
    “林肯沒回答，但戴維斯回答了。第一，在立法權限上，土地制度應該由各邦來決定。第二，如果現在由國會通過宅地法，就等于在聯邦層面上確認了南方奴隸主對種植園的土地所有權。這是廢奴主義者不愿意看到的。而在另一方面，一部分憲法原教旨主義者認為，如果國會通過宅地法，就意味著聯邦在管轄國內事務，而最早的美國憲法，聯邦只是對外的，國內事務應該由各州自行解決?！?/br>
    “我們不干涉美國內政。就別廢話了。今天還要見那些人？”

    “你注意到那邊一男一女了嗎？真奇怪，他們坐在一邊，什么也不做。好像不是外交人員?！?/br>
    “那過去看看?！?/br>
    楚劍功和李穎修一起走到那對青年男女的桌子旁邊：“您好，請問桌子邊上有人嗎？”

    那對男女站了起來：“您好，這里是空的，請坐?！?/br>
    “楚劍功?！背σ贿吷斐鍪秩?，一邊自報家門。

    “奧拓馮俾斯麥?！?/br>
    “原來是你啊?！?/br>
    “您知道我？”

    “我是說終于見到德國人了，在這樣具有歷史意義的會場里，德國人不應該缺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