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假以時日,我們會讓清國變成一個符合國際社會利益的負責任的國家。我個人以為此所盡綿薄之力而深感驕傲。 自一八三九年我和英國僑團被圍困于廣州以來,經過我個人折沖會辱,扭轉了超過兩千萬金鎊以上的貿易,開出三萬噸船舶,使得我們的國庫獲得了接近四百萬金鎊的收入。 我擋住了許多清國人士的急迫申訴,這些申訴事關其他外國政府在非常不安的時期可能向英國政府提出的許多微妙問題。 唯一的遺憾是,我們未能顯示女王的兵威,這完全是由于伯麥海軍少將的狂妄自大所造成。而此事的根源在于懿律全權代表不適合東方的氣候而得了重病,而我又缺乏軍隊指揮權。請善加準備,并在明年年初之前授予我全權。 我鄭重建議明年年初,發起一次由我統帥的準備充分的遠征。我們將在清國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展示不列顛的威嚴,奠定不列顛人氣度恢宏的遠東事業,確立垂范永久的利益。 查理義律 “怎么樣?”英國下院的一間小型茶室里,威廉猶爾特格萊斯頓問坐在他面前的同僚,“我早就說過,堅持對清國的商務寬容政策,可以得到豐厚的利潤。不要急于使用軍事手段。cao之過急反而會損害商業利益?!?/br> “查理義律在自我吹噓。這種貿易是清國人的施舍。我親愛的威廉,作為全帝國歷史上最年輕的議員,你應該看穿這些伎倆?!北窘苊鞯纤估劾f道,英俊的臉龐閃閃發亮。 格萊斯頓和迪斯累利,托利黨中最耀眼的雙星,一個31歲,一個35歲,已經躋身英國議員中的“國策小圈子”,而不是像那些40歲左右的新科議員那樣為獲取話語權而嘩眾取寵。他們像那些年老的,有身份的議員一樣,從來不去別的議員的辦公室,而總是茶室談話。 茶室環境幽暗,安靜,沒有閑雜人等,端著茶杯,用調羹攪拌著朱古力,多么典型的陰謀家啊。更重要的是,雙方地位平等的,不至于造成誰坐在另一方的辦公桌前做匯報的錯誤印象。 他們兩人都是托利黨人,也就是所謂的帝國派,對內維護女王的權威,對外主張用火與劍來維護帝國的利益。 而在托利黨的對立面,是輝格黨,則是一個大雜燴,主要由反國教派和世家聯姻的大地主組成,工業革命后吸收了大量新興的商業和金融人士,也受到了自由主義的影響。 “這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主張自由的輝格黨人發動了戰爭,這符合我們帝國派的宗旨,我對此投了贊成票。而作為帝國派的你,格萊斯頓閣下投了反對票?!?/br> “您想說什么?迪斯累利閣下?” “格萊斯頓閣下,我想弄清楚,您為什么反對對清國的戰爭,是盡反對黨的天然義務嗎?” “理念,本杰明,”格萊斯頓說,“我并非反對戰爭,我也并非反對維護貿易自由,我反對的是,以鴉片問題做借口,這有損帝國的光榮?!?/br> “不,不?!钡纤估劾α似饋?,那張迷倒眾多貴婦的臉綻放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威廉,我了解你,打倒輝格黨的時候到了,對嗎?” 輝格黨是個大雜燴,他最初以反對天主教國王詹姆斯二世而生,主導了1688年的光榮革命,以“限制王權”為自己的使命。 但現在,英國國王的權力已經被剝奪得差不多了,輝格黨該完蛋了。 而托利黨是由“反對輝格黨的一小撮”發展而來,各色人等出身各異,宗旨不同,卻懷抱著同一個目標“打倒輝格黨”。由于輝格黨反對王權,那么托利黨就要維護王權,在此之上延伸出了帝國理念,成為帝國派。 “本杰明,我是個正直的人?!备袢R斯頓申辯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不列顛這個整體?!?/br> “是的,我尊重你,現在,我們換個問法,格萊斯頓閣下,在目前的情勢下,打倒輝格黨是否有利于不列顛的利益?!?/br> “雖然我對首相大人墨爾本公爵飽含尊敬,但我不得不說,墨爾本內閣應該提前倒閣。他們發動的戰爭損害了商業利益,而又沒有達成戰爭的目的。不列顛在遠東的挫折必須有人負責?!?/br> “僅僅是倒閣嗎?” “在目前的情勢下,輝格黨已經不再適應了。輝格黨的一大支柱蘇格蘭長老會仍在執著的反對圣公教會,而另一大支柱農村的大地主已經是時代的絆腳石,他們限制了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反對我們從美洲進口谷物,維護著農產品的高價格。第三大支柱商業團體對前兩者非常不滿:蘇格蘭長老會缺乏進取精神,大地主們阻斷了貿易?!?/br> “和我想的一樣,”迪斯累利用調羹撥開朱古力最上層的那層膜,一股熱蒸汽從下面噴薄而出,“我們以遠東的挫折為突破口,向墨爾本公爵發難。輝格黨目前的內訌完全靠墨爾本公爵的首相權威在壓制著,墨爾本公爵倒臺,輝格黨就分崩離析了?!?/br> “我不太喜歡下院提供的朱古力?!备袢R斯頓把軟餅干放進牛奶里,看著它慢慢沉淀成漿糊,“太甜,太猛烈,讓人有些受不了?!?/br> “沒時間慢慢浸泡了。查理義律的這封信太含混,不適合用來證明政策的錯誤?!钡纤估劾袅艘稽c朱古力,嘗了嘗,“我們需要一個證人?!?/br> “兩個?!备袢R斯頓糾正說,“兩個證人。我想你已經有人選了?!?/br> 兩更,呼喚紅票、收藏 58 新全權代表 “兩個證人,”格萊斯頓糾正迪斯累利,“你有人選了吧?” “查理義律,和遠東分艦隊司令伯麥,一正一反?!?/br> “義律用來說明遠東政策的必要,而伯麥則要作證說,這次對清國的遠征是輕率的,缺乏準備的。并非不列顛陸海軍無能,也不是清國太狡猾,完全是由于內閣的錯誤造成這次失敗?!?/br> “義律好說,伯麥少將呢,他會同意這樣做證嗎?” “他只需要向議員們描述陸海軍官兵英勇奮戰的情景就行了。以不列顛的國力,如此英勇的官兵,卻在野蠻人那里遇到了挫折,這是什么原因呢?所有的議員都會追問?!?/br> “到時候,格萊斯頓閣下再發表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然后由我提出彈劾案?”迪斯累利想了想,改了口,“不行,我還太年輕,讓威靈頓公爵來提,怎么樣?” “鐵公爵,很合適,我去動員他?!?/br> “倒閣之后,誰來組成臨時內閣?” “哈哈哈,”格萊斯頓笑了起來,“本杰明,你裝得太過了,我和你討論這件事,是出于羅伯特皮爾爵士的授意,你難道不是嘛?” “我只是想表現對議事程序的尊重罷了。當然是皮爾爵士來組閣?!?/br> 羅伯特皮爾,帝國派的老黨魁,一直鼓吹“帝國統治下的自由(貿易)?!?/br> “還有個小問題,這場在遠東的戰爭名義上是維多利亞女王發動的,我們指責準備不足,會連帶批評女王。雖然這無關緊要,但總歸不太好?!?/br> “讓女王宣布‘帝國統治下的自由貿易’為國策?!?/br> “女王愿意直接站出來嗎?” “迪斯累利閣下,小圈子里最有名的花花公子,這個問題不該你來問。女王也是女人,對付女人是你在從政前的職業啊?!?/br> “就這么說定了,召回義律和伯麥作證,你演說煽動,威靈頓公爵提出彈劾案,我提名皮爾爵士臨時組閣。我負責說服女王,你負責動員威靈頓公爵?!?/br> “召回義律和伯麥之后,遠東誰負責?!?/br> “那就不該我們管了,等新內閣來決定吧?!?/br> “這次談話就此結束吧?!钡纤估劾酒饋?,走到衣帽架邊上,開始穿大衣。 “等等,嗯,小說家本杰明迪斯累利閣下,你的小說《年輕的公爵》什么時候更新?” “等我們的遠東事業取得了足夠的進展就更新?!?/br> “等等,什么叫足夠的進展?” 迪斯累利沒有回答,而是帶上禮帽,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離去。 三日后,12月5日,倫敦郊外一處古樸的莊園內,迪斯累利和格萊斯頓聯袂拜訪了這里的主人。 “爵士,回到英國,一切都還習慣吧。我們代表皮爾爵士向您致以問候?!?/br> “謝謝,我離開英國二十七年了,這次回來,已經沒多少熟悉的人了,謝謝皮爾爵士,也謝謝你們來看我?!?/br> “璞鼎查閣下,我們是受皮爾爵士的委托而來,他希望你能出任不列顛在遠東的全權代表?!辫倍Σ槭莻€聰明人,對聰明人沒必要拐彎抹角,故弄玄虛。 亨利璞鼎查,愛爾蘭人。1801年,年僅14歲的他隨家人前往印度,15歲在印度參加陸軍,17歲成為少尉,1810年,他喬裝成馬販子,行程2500公里,志愿調查印度河波斯邊境,從此名聲大噪,青云直上。他一直在印度為不列顛的文明事業默默奉獻,直到今年才返回故鄉。 “皮爾爵士將出任外相了嗎?”璞鼎查還有些疑惑,他自返回倫敦以來,對政局的變化隱隱約約有些感覺,但并不太清楚。 “最近遠東的挫折您聽說了嗎?” “我知道,但我不發表評論?!辫倍Σ榉浅V斏?。 “內閣將為此承擔責任,駐澳門的商務督辦義律海軍少將和遠東分艦隊司令伯麥海軍少將將被召回,全權代表懿律病重。我們希望,有一位新的全權代表在遠東維護不列顛的利益?!备袢R斯頓說話很直接。 “影子內閣的提議,我懂了?!辫倍Σ榛卮?,“我不想牽扯到復雜的黨派斗爭中去?!?/br> “閣下,不用擔心,您只要盡到自己的職責。我們相信,您在印度的經驗和手腕,同樣能夠在清國大放異彩?!边@句話就是說,璞鼎查什么也不用管,安心準備上任就行了。 “我樂意為不列顛服務,為女王服務。如果內閣真的任命我為全權代表的話?!?/br> 格萊斯頓和迪斯累利對視一眼,格萊斯頓取出了一些文件。 “太好了,爵士。這是從1839年5月至今,關于清國問題的所有記錄,特別要注意巴麥尊外相的十條訓令?!?/br> “爵士,請您精心準備,靜待佳音,我相信不久正式的任命就會到來,您將因為與清國簽訂第一份文明條約而名載史冊?!?/br> 聰明人之間的談話總是簡潔有效的,達到目的后,格萊斯頓和迪斯累利就告辭了。他們同乘一輛馬車離開。 “好了,大局已定,就等著下周的特別國會,發起對輝格黨的攻擊了?!?/br> “威廉,很高興能和你合作,我會記住這段日子的?!钡纤估劾f。 “什么,你說什么。啊,我想我明白了,輝格黨完蛋了,作為他的反對者的聚集體的托利黨人失去了共同的目標,也就要分裂。帝國派和自由派不可能長久的共存,本杰明迪斯累利閣下,你會離開托利黨嗎?” “不,威廉格萊斯頓閣下,應該是你離開?!钡纤估劾⑿χ?,“托利黨的主體是帝國派和圣公會教徒,并不適合你這樣新興的財政專家,你倒是和那些商人銀行家志同道合?!?/br> “羅伯特皮爾爵士是支持自由貿易的?!?/br> “皮爾爵士太老了,等不到你接任的那天?!?/br> “謝謝指點,我會考慮去收編輝格黨的殘渣,好了,我到了,請在前面把我放下?!?/br> “這里啊,你要去拜訪哪位女士嗎?” “是的,好了,再見,本杰明?!备袢R斯頓打開了車門,倫敦冬日的冷風灌了進來?!翱旄?,作家先生?!?/br> 兩更,呼喚紅票、收藏 59 愛情與帝國 12月7日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币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手捧著鮮花,面對著一棵樹,默默吟誦著。 “奧托,你在干嘛?!币粋€姑娘向他走來,這姑娘高挑,健壯,日耳曼斜邊農莊禮服包裹著發育成熟的身材。 “啊,約翰娜,你來了,我真高興,這束花送給你?!鼻嗄甑捻娱W閃發亮。 “好漂亮?!奔s翰娜說道。 兩人并肩而行,約翰娜問:“奧托,你剛才對著樹嘀嘀咕咕的干什么?” “我新學會了一首詩?!?/br> “奧托,我真的很驚喜,你會讀詩。我還以為只有那些不學無術的文學青年才讀詩呢?!?/br> “約翰娜,我聽說,女孩子都喜歡詩,為了你,我才去向都伯先生請教,目前在青年中流行的詩歌?!?9世紀的歐洲詩歌,就像后來的流行歌曲一樣,是青年男女交往的話題。 “誰的詩,歌德還是席勒,或者是海倫?” “不,是個匈牙利人,裴多菲,沒什么名氣,據說只有十七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