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想要把她推出去給周淑嫻不痛快，可是她也不是隨意讓人拿捏的人！想要那她作伐，教訓周淑嫻……若她是那些懵懂無知的少女，說不定也就上當了?？墒?，在這后宮之中廝混了一輩子，別的沒有學會，女人之間私底下那些陰私的想法做法，她卻是清清楚楚的。

    有些時候，這些事情，她自己也是做過無數次的。

    離開了燕芳殿，林蘇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還有空無一人的走道，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吐了出來，突然出聲。

    “春燕，你說之前文大人的話，是何意思呢？”

    春燕頓了一下，然后才低聲道：“皇后那邊，似乎是有什么作為了。畢竟托病不去太后那邊請安，卻又去御書房找了皇上……”

    她的身份畢竟只是奴婢，就算是在林蘇的跟前有些話也不敢說的太過了。不然，若是哪一天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就不光是給她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了。

    只怕就算是林蘇，也會被她引來無妄之災。

    對于這點，林蘇是很滿意的。不管是春燕和夏妍，或者是秋晏、冬彥，這點都做的很好。不該說的話，打死了也不會說，更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持寵而嬌。

    扶著春燕的手，林蘇低聲嘆息了一下。

    “皇后娘娘以為只要抓住皇上，那么在后宮之中就能夠站穩了腳跟?！绷痔K朝著幽靜的小道走去，臉上不見了慣常的和煦笑容，反而是冰冷的分析給春燕聽，“只可惜，就算皇上是一國之君，皇上的所作所為也不可能為所欲為，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說天下了，就算是這后宮，還有著皇上的養母太后，皇上的生母皇太妃。有些事情，皇上都是不能夠插手的?！?/br>
    “主子是說……”春燕略微有些遲疑，林蘇伸出手擋住了她下面的話，“你只要明白就好?！?/br>
    “主子的話，奴婢記在心中了?！?/br>
    林蘇這才收回了手，扶著她進了涼亭坐下歇息。轉頭看著一旁的花花草草，突然開口吩咐：“皇太妃喜歡吃鮮花做的糕點，太后喜歡吃雜糧的，你回去吩咐廚房一下，記得午后給太后和皇太妃分別送過去一些?！?/br>
    “要奴婢和夏妍去嗎？”春燕機警的問了一句，“奴婢去皇太妃那邊？”

    林蘇回頭看了她一眼，贊許的笑了下。

    “你心中有數就成。廚房那邊你就留下來盯著點，讓秋晏過來這邊陪我就好?！?/br>
    想起之前在陳妃那邊看到的“越枝”，林蘇心中就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因此決定趁著精神還好，不如帶著秋晏去陳妃那邊看看。反正，景月宮離這邊也算是近，只當是順路去看看。

    春燕離開之后，秋晏很快就過來這邊。林蘇見她有些緊張的樣子，輕聲笑了一下，道：“你坐在一旁歇會兒，然后陪我去看看陳妃娘娘?！?/br>
    秋晏抿著唇笑了一下，低聲道：“奴婢不累，若是主子有事情，這就過去好了?！?/br>
    林蘇這才伸手扶著她起身，一路上低聲交代了秋晏兩句，這就到了景月宮。

    陳妃似乎對于她的到來并不驚訝，笑著迎了她一起到院子中賞花，然后才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泡茶。

    “這茶水還是上次賢妃你讓人送過來的，我喝了兩次確實很香?！标愬χ罅藟K點心，卻沒有喝茶，“不過，我個人還是喜歡那有些苦澀的茶水。喝了讓人清醒……”

    她微微笑了下，錯開了話頭，道：“說起來，我之前又多種了一盆子的蔓蘿花，這幾天就要開了?！?/br>
    她說著看向林蘇，“賢妃若是有興趣，我讓人搬來給你看看？”

    林蘇客氣的笑了下，“我雖然好奇，可也沒有那么心急，不如我們品了茶，吃了點心，然后再一起散散步的好?！?/br>
    陳妃見狀也不強求，只是笑了下，陪著林蘇說話閑聊，目光偶爾從側立在一旁的秋晏身上滑過，卻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對方一樣。

    秋晏則只是站在亭子的邊緣部分，偶爾看一眼花園中的花花草草，神色沉靜卻一言不發，只是牢牢記得林蘇的吩咐，把看到的東西記在心中。

    來之前，林蘇曾經對她說。

    “我要你仔仔細細的，把陳妃宮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知道，我為什么是叫你過來嗎？”

    她想，她徹底知道為什么林蘇叫的人不是夏妍而是她了。

    093 試探

    從景月宮回去的時候，林蘇一句話都沒有說，而回去之后就直接讓人傳膳，吃過午飯之后她這才捧著一杯香片慢慢喝了起來，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秋晏。

    秋晏心中一緊，然后才上前一步把在林蘇吃飯的時候在心中過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

    林蘇聽著秋晏的對陳妃園子中那些花花草草的分析，本來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最后甚至坐直了身子，示意秋晏坐下來說話。

    秋晏最后的總結陳詞是——“以奴婢淺顯的目光來看，陳妃娘娘那個園子必然是有人指點著種下那些東西的。中醫里面講究的是萬物皆可入藥，那些花草也許在旁人眼中只是普通的玩賞之物，可是在奴婢眼中，卻一樣樣都不簡單……”

    “你是說……”林蘇輕輕的放下茶杯，杯底和桌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秋晏，你確定，那里的花草確實不一樣？”

    “里面的花草，有些是不能種在一起的，而恰巧那些花草就被分開，放在園子內外，不受一點的影響。還有一些相克的花草，在那里確實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秋晏抬頭謹慎的看了林蘇一眼，“若不是有人指點，這樣的花草一般人都會胡亂種起來的，雖然沒有什么大礙，可是卻也不會這么好?！?/br>
    “那么，你說……”林蘇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面露沉思，“那些花草，陳妃種來是干什么的呢？”

    秋晏一愣，然后才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林蘇看了眼四周，房中此時并沒有其他人，因此才讓秋晏大膽說話。

    “看那些花草，大部分都是安神的?！鼻镪唐鹕碜叩介T口，看了看左右，這才關上了內殿的門，回頭看向林蘇，“可是依著奴才來看，那幾種花，若是能者調配的話，只怕會讓人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br>
    林蘇微微皺眉，示意秋晏不要繼續往下說。

    她似乎隱隱猜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肯定。

    低頭思索了片刻，林蘇才又讓秋晏繼續說下去，“還有什么發現嗎？”

    “奴婢借著口渴的由頭去了伺候在陳妃身邊的那個叫做紫香的丫鬟房中，在里面隱隱聞到了一股越枝和紫車、蘇蔓燃燒之后的香味。這樣的藥物仔細說來，對人是有好處的。能幫助人夜夜入眠，只是看那紫香的面色，也不像是有失眠之癥，對于屋子中的香味，我假裝好奇問起來，她說是陳妃賞賜的香料……”

    “你是說，是陳妃娘娘刻意迷暈了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可是，她不像是懂醫術的，更何況，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林蘇自言自語的思索著，任由面前的茶水漸漸冷去，最終突然開口。

    “等春燕回來了，讓她去御醫院請封御醫過來，就說我身子不適，請封御醫過來給請平安脈?！绷痔K起身，示意秋晏扶著自己到了床邊斜著躺下去，抬眼看了秋晏一眼，“知道該怎么做嗎？”

    “奴婢雖然愚鈍，可是事情該怎么做才讓主子放心?！鼻镪虘艘宦?，彎腰拉過里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給林蘇蓋上，“主子費了些心神，還是多休息休息吧?！?/br>
    林蘇微微瞇起了眼睛，而秋晏見狀就拿起一旁的團扇，站在床邊輕輕的扇動著，帶著微微香味的清風很快就讓林蘇真的睡著了。秋晏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找了兩個小丫鬟守在殿外隨時候著林蘇，然后一個人走在有些空蕩蕩的庭院中，最終停在了離門最近的那個涼亭中，找了個小丫鬟給她送上一壺茶水，就那么一邊喝一邊等著春燕回來。

    春燕常替林蘇去皇太妃或者是太后那邊送些新做出來的小點心算是孝心，因此熟門熟路，很快就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看到向來窩在廚房中的秋晏，竟然坐在涼亭中喝茶。

    微微一愣，想起秋晏之前是陪著林蘇出去的，她腳下一拐就笑容滿面的朝著秋晏那邊走去，“我和夏妍兩個人忙得團團轉，秋晏你卻是閑情逸致，竟然喝茶吃點心……”

    秋晏這才抬頭，回過神來，看著春燕走過來就站了起來。

    “春燕jiejie……”她低聲叫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春燕見狀無奈的搖了下頭，伸手示意了一下，道：“坐下說話吧，主子這會兒是睡下了吧？”

    秋晏點了下頭，陪著春燕坐下，親自給她倒了茶，然后才低聲道：“主子吩咐讓我在這里等著春燕jiejie的，說是等春燕jiejie回來，歇口氣之后，就勞你再跑上一趟，親自去請了御醫院的封御醫過來給她把個平安脈?！?/br>
    “什么？！”春燕急急放下茶杯，“你怎么不早說……”她話說到一半又微微頓了一下，懷疑的看著秋晏，重新坐穩道：“你這個丫頭，老老實實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晏這才輕輕笑了一下，低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春燕聽得個一知半解心中卻也有了概論。

    “我心中有數了，你還是回去守在主子身邊吧?！彼笃瘘c心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順了口氣，才道：“至于守在門外的小丫鬟，讓她去廚房給我們準備點吃食，忙碌了半天，咱們可都還餓著呢?！?/br>
    秋晏點了下頭應了聲，看著春燕又一次匆匆離開，這才出了亭子看著外面的艷陽天嘆息了一聲。

    這后宮之中爾虞我詐她看的太多，也正是因為看的多了，憋在心中思索的多了，所以才漸漸想起了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當年家中的慘案……只怕，最終也不過是這后宮一群女人的爭斗而已。

    封旌帶著隨身的小太監來的時候，林蘇早已經假寐醒了過來，只是可能是睡得不夠安穩的緣故，臉色看起來竟然真的有些蒼白。

    因為林蘇剛剛醒過來，是在內殿診脈，所以為了避諱期間，秋晏搬來了小屏風擋在了林蘇和封旌之間，讓封旌只看到了林蘇屏風后面側臉的輪廓。

    他的手指落在林蘇潔白的手腕間，細細的感受著手下林蘇脈搏的跳動，半響才收回了手，把東西都收了起來，低聲道：“賢妃娘娘身子并無大礙，只是心中有心事郁結而已。若想要好，只需心情放開就好?！?/br>
    “是嗎？”林蘇在屏風后面淡淡的開口，“本宮已經盡量放開心情了，閑來無事也沒有悶在這扶柳殿中，偶爾也會去良妃那邊，甚至是陳妃娘娘的景月宮那邊去轉轉……”

    她說著轉頭，看著隔著一道屏風的封旌，低聲道：“陳妃娘娘那邊花花草草的有不少，看的也讓人心情很好，又怎么會有封御醫所說的郁結于心的情況發生呢？”

    094 試探，放過

    林蘇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跟朋友閑聊一樣?？墒?，話里面的內容卻是暗藏殺機。輕輕柔柔的話讓封旌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才臉色有些蒼白的抬頭看向林蘇。

    “景月宮，陳妃？”他重復了一下之前從林蘇口中說出的重點，慢慢勾起了唇角，“陳妃身子向來虛弱，臣倒是常去景月宮中給她看診?！彼⑽㈩D了一下，然后重新坐在了屏風的另外一側，“倒是賢妃，臣在陳妃娘娘那邊從來沒有見過?！?/br>
    “我于陳妃，”林蘇的話在嘴巴中回轉了一圈，然后才輕聲笑起來，“我與陳妃娘娘，說起來也是有些緣分。雖然陳妃娘娘比我虛長幾歲，可是當年在閨閣之中，也是跟著姐妹們見過幾面的。她當年選秀被選入后宮伺候在先皇身邊……”

    林蘇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站在一側的春燕，示意她幫自己拿起整理一下儀表，然后才撤了擋在她和封旌之間的屏風，看著對方那張已經波瀾不驚的臉笑了起來。

    “既然我這病需要多在外面走動走動，不如就由封御醫陪我在院子中隨意走走，順便給本宮講講這養身之道?！绷痔K說著扶著春燕的手站了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封旌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一個大膽的猜測從隱隱的懷疑到現在已經慢慢成形了。

    “那臣就班門弄斧了?！狈忪好虼轿⑿?，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跟在林蘇的身后一起出了內殿。

    外面，午后的陽光正是燦爛，卻也過了最熱的時辰。林蘇和春燕走在前面，封旌跟在后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養生寬心之道，林蘇偶爾應上兩句，氣氛倒也算是和諧。

    這樣的發展，完全出乎了春燕的預料。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作為林蘇身邊大丫鬟的敏銳，她隱隱意識到了林蘇這才裝病要見封旌，絕對是要給封旌下套的。

    然而，現在的情形看起來……

    她雖然心中奇怪，不過并沒有多說什么，甚至連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沒有，認認真真的記下了封旌交代的事情。

    三人一行到轉角的地方拐了一個彎，就看到了扶柳殿后面被整理出來的花圃。而帶著幾個小丫鬟在里面忙碌的秋晏見他們過來，這才直起身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上前行禮問安。

    林蘇淡淡的讓她起身，坐在了小丫鬟送上來的軟凳上，然后才讓其他人都下去了。

    “這花圃向來是秋晏閑來無事的時候打理的，不如封御醫看看她這個仗著自己學了兩天醫術的丫頭到底打理的怎么樣？”

    林蘇說著抬頭看向了站在身側的封旌，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絲一毫的破綻。

    封旌卻像是沒有發現她的試探一樣，聞言就抬眼看向整個園子的花圃，一一辨認了里面種的花草?？墒?，林蘇還是發現，他的下巴緊緊的繃起沒有一絲的放松，而臉色微微的蒼白雖然不明顯，可是配合著她得懷疑卻剛剛證實了一些事情。

    封旌，絕對是認識陳妃的。甚至于，他們兩個之間，可能還有些其他的事情。

    至于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種情意……林蘇低頭嘆息了一聲，明白現在不適合把人逼的太緊了。

    她這聲嘆息也徹底打破了兩個人之間若有若無的緊張氣息，封旌回頭看了林蘇一眼，然后才低頭道：“賢妃娘娘，臣已經出來不短一段時間了……”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本來坐著的林蘇竟然突然站了起來，向前一步和他距離一步之遙直直的看著他。

    “封御醫……”林蘇慢慢抬起了手，挽起袖子把手腕送到了封旌的面前，“我的身子，封御醫你最了解，我還想請封御醫給我開下一貼滋補藥方呢?！?/br>
    封旌本來幽暗的雙眼微微一亮，錯愕的看了林蘇一眼，然后才低頭在林蘇手腕上搭脈，細細品味起她脈象的細微差距。

    林蘇抬眼看了一眼封旌認真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咬了下下唇然后才低聲說：“封御醫，我之前說跟陳妃娘娘有些交情的話，并不虛假?！?/br>
    封旌搭在林蘇手腕上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才抿唇露出了一絲笑容。

    “賢妃娘娘，”封旌收回了手，看了林蘇一眼，微微后退兩步拉開了距離，然后才低聲道：“娘娘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臣這就再開另外一個方子給娘娘，向來再吃上一兩個月就會好的差不多了?！?/br>
    “這么快？”林蘇微微一愣，恍然若失的重新坐下揮手讓春燕送了封旌離開，然后才拖著下巴看秋晏在花叢之中忙碌。

    若是身子好了，她是不是該考慮生下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了呢？

    想到這個問題，林蘇的心情就更加復雜起來。她的孩子，必須是司鉞的孩子……而文景軒……

    她心中始終有著文景軒的影子，一日無法擺脫他的影子，一日就從心底抗拒給司鉞生孩子?？墒?，她已經是司鉞的女人了，她早在十年前重生回來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要重新回到這個美麗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