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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煙云在線閱讀 - 第104節

第104節

    第三章 霜刃?。ㄆ摺∠拢?/br>
    三人商量停當,分頭調派人手。須臾之后,陷阱布置完畢。王洵命人將法哈德和費迪勒押入,屏退左右,先是非常溫和地撫慰了一番,然后開始詢問城中的布防情況和俱車鼻施汗秘密老巢的大體位置。法哈德和費迪勒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以為能憑此撈些獎賞,最不濟也能保住一條性命。誰料王洵問完了話,突然把臉一翻,大聲喝道:“兩個賣主求榮的狗賊,居然還敢以謊話欺騙本欽差。來人,將他們拉下去,梟首示眾!”

    “諾!”親兵們答應一聲,將兩名俘虜按倒在地, 抹肩頭攏二臂綁了起來,倒拖著就往外走。

    “饒命啊,饒命??!小的沒有撒謊,沒有撒謊!” 法哈德和費迪勒大聲哀嚎,兩條腳拼命往地下蹭。王洵卻根本不想聽,轉身就想往后帳走。

    危急關頭,突然聽見有人大叫了一聲“且慢!”。萬俟玉薤大步闖入,擋住軍帳前門,沖著里邊高聲抗議道: “啟稟王將軍,卑職曾經親口答應饒恕他們不死。當時很多弟兄都聽見了。如果您不問青紅皂白就將他們給斬首的話,今后讓卑職日后如何指揮屬下弟兄們!”

    “一個小小的旅率,你有什么權力答應饒別人不死?”王洵顯然正在火頭上,轉過身來,沖著萬俟玉薤怒吼,“給我滾出去,要不然的話,別怪我連你的腦袋一塊兒砍!”

    “末將,末將…….”萬俟玉薤羞得滿臉通紅,頓著腳在原地打轉。王洵見此,心頭怒火更盛,走回帥案前,伸手用力在上面一拍,“來人,將這傻大個兒給哄出去。哄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得令!”親兵隊伍中,立刻竄出了一個身材矮寬,滿臉jian詐的家伙,雙手按住萬俟玉薤的腰用力往外推。萬俟玉薤不敢硬抗,只是一邊后退,一邊繼續低聲抗議,“古人有云,殺俘乃不祥之舉。況且咱們乃堂堂王者之師,豈能對兩個化外蠻夷食言?如果消息傳揚出去,今后誰還敢再向咱們投降?”

    “不投降更好,老子還嫌抓多了俘虜麻煩呢!”王洵不耐煩地連連揮手,“轟出去,轟出去。轟到輜重營里去喂馬,什么時候學會了尊敬上司,什么時候再放他回來見我!”

    “走吧,萬俟旅率!您還等人抬您走么?”身材矮寬的家伙陰陽怪調,一聽就是跟萬俟玉薤有舊怨。

    “姓王的,老子不用你推,自己會走!”萬俟玉薤一把推開矮胖子,怒氣沖沖起往輜重營方向報道去了。親兵們拖著已經徹底絕望的法哈德和費迪勒繼續向外,才走了幾步,又聽見有一個熟悉的低聲在里邊說道:“大人,這兩個家伙其實不著急殺。不如先派人探明了藏寶地點是否屬實,然后…….”

    然后自然是殺人滅口。法哈德和費迪勒不用細聽,也終于明白鐵錘王大人為什么非要自己二人的腦袋不可了。原來此人根本沒打算將俱車鼻施汗藏在綠洲里的作為戰利品起出來上繳大唐朝廷,而是下定的決心要跟幾個屬下私分。

    可事到如今,說什么都已經晚了。整個唐軍之中,除了先前那個傻大個而,誰肯為了兩名俘虜的死活得罪自家上司?法哈德和費迪勒追悔莫及,被親兵們一路倒拖著,從中軍拖到了后營,隨便找了個破帳篷,丟了進去。連綁繩都不肯給解,更甭提任何干糧飲水。

    兩個軟骨頭的家伙都受不得苦,才餓半天時間,便已經餓得頭暈眼花。正恨不得立刻就死掉的時候,帳篷外突然又傳來白天那個傻大個特有的憨厚聲音,“我給他們兩個送一頓上路酒,請幾位弟兄行個方便。嗨,原本是答應他們投降后不死的,誰料萬俟面子薄,在將軍那里求不下人情來!”

    “你也是吃飽了撐的。跟兩個化外蠻夷講什么信用?”帳外負責看管俘虜的兵士嘆了口氣,帶著幾分同情的口吻回應,“這回倒霉了吧。好好的旅率職位也丟了,變成了一個馬夫!”

    “嗨,還都是王十三那倭奴害的。他一直就看我不順眼,總在大人面前說我的壞話。久而久之,大人不信也信了!”

    “就是,那倭奴心腸最黑!”看守與萬俟玉薤深有同感,冒著被責罰的危險低聲附和,“您進去吧。記得別耽擱太久。免得被人發現了,兄弟我不好交差?!?/br>
    “行,謝謝幾位兄弟了。這壇子酒,你們拿去暖暖身子!”萬俟玉薤滿口答應著,低頭鉆進了帳篷。

    他手里端著一個木托盤,上面放了一只雞,三個酒碗。此外,身邊還跟著一名親信,雙手拎著一個碩大的酒壇子。見到法哈德和費迪勒兩個還被像活豬一樣捆著,趕緊放下酒菜,上前松綁。待二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輕輕做了揖,低聲道:“不是萬俟失信,而是你們兩個不知道為什么觸了欽差大人的霉頭。唉,萬俟人微言輕,救不了你們了。只能給兩位送一份上路酒,讓你們做鬼之后,也不至于恨我!”

    說罷,打發親兵離開,然后親自將三個酒碗斟滿。每人面前分了一碗,慘笑著捧起。

    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餓得前胸貼后背,哪還顧得上什么是斷頭酒?撲上去,一人扯起一只雞腿,狼吞虎咽。待將肚子基本添了個半飽之后,才突然想起來一般,雙雙沖著萬俟玉薤拱手痛哭,“將軍,將軍,大,大恩,只能下輩子報,報答了。我們兩個活該倒霉,死后做了鬼,也絕對不敢怨恨將軍!如果,如果…….”

    “嗨!”萬俟玉薤只管嘆氣。悶頭又喝了幾碗酒,然后站起身來,低聲道,“我得走了,否則,又是一屁股麻煩。你們兩個慢慢吃,不用著急。外邊的幾個看守都是不受重用的,此刻有酒有rou,自然不會對你們太苛刻?!?/br>
    說罷,自管起身出帳。丟下兩名俘虜相對著以淚洗面。

    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邊吃邊哭,邊哭邊吃。慢慢的,酒意便上了頭。想到自己早晚是個死,慢慢地,膽子就又大了起來。

    費迪勒心思比較活絡,壓低了聲音,跟法哈德商量,“你說,如果咱們突然向外沖,有沒有活著離開的可能!”

    “恐怕,恐怕沒等跑出營門,就,就被砍成rou醬了!嗚嗚”法哈德哽咽著回應,眼淚成串成串往酒碗里掉。

    “反正是個死。剁成rou醬和砍頭也沒什么分別!”費迪勒抹了抹眼睛,繼續低聲鼓動,“我剛剛聽他們的說話聲,外邊好像只有兩個看守。如果我們兩個跑得夠快,說不定……”

    “可,可往哪跑?;罔险鄢?,大汗如果知道咱們兩個帶頭投降,并且供出了他藏寶的消息,也得活剝了咱們!”法哈德繼續哀哭,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笨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咱們是力戰被擒,還是主動投降的?況且藏寶的事情,只有大汗身邊極少數的人知道。即便被唐軍起了去,也沒人會想到是咱們泄的密!”

    “嗚嗚,嗚嗚,那,那你說咱們什么時候跑……”法哈德心思不由一動,哭著讓對方拿主意。

    “閉嘴!”費迪勒低聲怒斥,“你想被人聽見??!”

    罵啞巴了法哈德,他又快速起身,將耳朵貼在帳篷上,低聲說道:“過來,聽聽外邊的動靜。如果能打探到一些軍情回去,說不定還能得到大汗的獎賞?!?/br>
    “嗯,嗯!” 法哈德也終于豁了出去,擦干了眼淚,將耳朵貼在帳篷壁上偷聽。功夫不負有心人,不多時,便聽見外邊有人打著哈欠罵道,“鬼天氣,越來越冷了。欽差大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居然到現在還不撤軍?”

    “你以為欽差大人不想撤軍???”另外一名看守非常不屑地反問,“要我看,欽差大人他老人家現在是騎虎難下,欲罷不能?!?/br>
    “此話怎講?”雖然挨了罵,第一名看守卻不生氣,反而虛心向同伴討教。

    “那還不簡單。咱們就六百來弟兄,卻接連搶了人家兩處營壘。跟俱車鼻施的仇結大了。一旦撤軍,就很容易被人看出虛實來。你想,那俱車鼻施也是一方豪杰,還能不要個臉面么?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后,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場子給找回來!”

    “可就這么裝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馬上天就冷了?到時候雪一下,想走都走不了!”

    “要不說你笨呢?”第二名看守低聲賣弄,“咱們先搶到了足夠的軍糧,又搶到了大批戰馬。把城里的人也都嚇傻了。哪天趁他們提心吊膽守城的時候,抽冷子一撤。把整座空營都留給他們。等俱車鼻施可汗發現咱們撤了軍,咱們早就進入拔漢那城中了!”

    “空營?”法哈德和費迪勒簡直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聯想到白天在營地內看到的情況,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上萬兵馬即便再井然有序,發出來的聲響也跟幾百人不一樣。而無論白天跟著俘虜隊伍被押進唐營之時,還是現在被單獨當做死囚看管之時,外邊都靜得極為可怕!

    六百人嚇得上萬兵馬做了縮頭烏龜。這個樂子可真大了!

    可如果將消息傳回城內去,這個功勞,也足以躺在金子堆上打一輩子滾。霎那間,兩個軟骨頭渾身上下熱血沸騰。

    第三章 霜刃 (八 上)

    第三章 霜刃?。ò恕∩希?/br>
    想到日后如何飛黃騰達,法哈德和費迪勒心中的恐懼頓時減弱了不少。躡手躡腳地回到床榻前,繼續吃吃喝喝。很快,就將兩個時辰匆匆混過。外邊的看守又冷又累,罵罵咧咧地走進來,隨便往囚犯身上套了根繩子,然后罵罵咧咧地回到帳篷外,相互依偎著取暖。很快,鼻孔里邊就發出了喊聲。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兒,發現逃命的機會就在眼前,法哈德和費迪勒背靠著背,以平生靈敏的表現解開了繩索,然后悄悄地將帳篷后側挑開一角,緩緩地鉆了出去。

    此刻正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整座軍營一片沉寂。兩個立功心切的家伙先是躡手躡腳挪開數步,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另外一座軍帳,慢慢地將耳朵貼了上去。待發現里邊沒有任何人聲,又一寸寸地將帳篷貼近地面處掀開,探頭探腦往里邊張望。只見這座帳篷內丟著幾捆稻草,數把彎刀,竟然連任何活物都沒有!二人又驚又喜,快速小跑開數步,悄悄掀開第二座帳篷。依舊是一座空帳,里邊除了光溜溜的地面外,空無一物!

    接連窺探了十余座軍帳,個個都是空空如也?!斑@鐵錘王,果真只帶了六百人就敢向一個國家發起進攻!” 法哈德和費迪勒以目互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欽佩的光芒。隨后二人便迫不及待哈起腰,沿著帳篷的陰影一溜小跑,三拐兩拐,就貼近了營寨外圍的木柵欄。

    沿著營寨外圍的木柵欄,倒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御得頗為嚴密??纱蟛糠种狄沟氖勘疾粫?,手里舉著的火把都被風吹得快熄滅了,也不去照管。法哈德和費迪勒躲在一座空帳篷后凝神細看,發現每十名值夜的軍士中,活人竟不足一成。剩下的居然全是牧草所扎,外邊套了件舊軍服而已!

    見到此景,法哈德和費迪勒已經顧不上再佩服敵將的膽子了。瞅了個空檔鉆到了一個稻草人身下,然后又趁著附近真正的值夜士兵閉上眼睛打盹的功夫,將身體貼近柵欄邊緣,雙手一搭一曲,整個人如狐貍般竄了出去。然后趴在地上半晌不敢動,待確信真的沒有人發現自己逃走之后,又迅速伸開四肢,連滾帶爬向遁向遠方。

    好不容易爬出了弓箭射擊范圍,二人直起身,撒開丫子猛跑。軍營內的唐家將士疏忽大意,居然也沒聽見他們惶恐的腳步聲。

    堪堪來到柘折城東門外,法哈德和費迪勒跑得連肺都快炸了。先互相攙扶著喘了幾口粗氣,然后扯開嗓子沖著城墻上嚷嚷,“今晚那位兄弟當值,趕緊放下個筐子來!我們打探到了重要軍情,需要當面向大汗稟報!”

    城頭上的守軍正瞇縫著眼睛打瞌睡,猛然聽見底下有人喊聲傳來,立刻把弩車推出了城垛口。同時抓起火把向外一丟,聲嘶力竭地叫嚷道:“敵襲,敵襲!唐軍連夜攻城了!”

    “敵襲,敵襲!”剎那間,示警聲響做一片。無數支亂箭射出城垛口,將城墻外三丈左右射了一地白羽。好在法哈德和費迪勒兩人足夠機靈,聽到第一聲叫嚷后,立刻將身體縮進了城門洞,才避免了亂箭穿身的厄運。然而零星落下來的滾木礌石卻差點砸到了腦袋上,嚇得二人蜷著身體直哆嗦。

    好不容易捱到了城頭上重新恢復得了寧靜,二人再度小心翼翼地從門洞里探出半個頭來,沖著上面低聲打招呼,“唉!不要慌。我們不是唐人。我們是從唐營里逃出來的自己人。哪位兄弟行行好,麻煩通知今晚當值的將軍一聲?!?/br>
    “誰,你說什么?”城頭之上,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正在瞪大了眼睛檢視剛才一番反擊的戰果。法哈德和費迪勒兩個接連重復了三五次,才終于有人肯相信,來的不是唐軍將士。訕訕地從城垛口丟下一個火把來,低聲命令,“將火把舉到眼前,慢慢從城門口走出來。說你呢,別?;ㄕ?。否則,咱們就放釘拍子了!”

    釘拍子,是懸掛在城門洞上方的防守利器。個個都重達百斤左右,向下一側鉚滿了狼牙般的鐵釘。關鍵時刻,松開系在釘拍上側的鐵鏈,就可以把攻進城門洞的敵人砸成rou醬。法哈德和費迪勒久在軍中,知道此物的厲害,瞬間急出了一腦門子白毛汗。撒腿從城門洞竄了幾竄,一邊撿起火把照亮自己,一邊大聲求饒,“被放釘拍,別放,我們真的是自己人,自己人!”

    “法哈德?你不是殉國了么?”東城門樓處今晚當值的守將名叫安勒勒,與法哈德有過數面之緣。發現地下舉著火把求饒者之一是他,忍不住瞪圓了眼睛追問。

    “嗨,甭提了!”法哈德呲牙咧嘴,“老安,趕緊丟下個筐子來把我們兩個拉上去。我們打聽到了重要軍情,如果能得到賞賜,到時候一定忘不了你!”

    “算了吧。我不稀罕!”安勒勒早就清楚法哈德是什么樣的人,撇了撇嘴,冷冷地回應。又等了一會兒,確認了城墻下著實只有兩個人,他也不想過分刁難對方,便命令弟兄們丟下個系著粗繩的柳條筐,將兩名已經宣告殉國又囫圇個出現在城外的家伙拉了上來。

    雙腳一踏上自家城頭,費迪勒立刻恢復了往日驕橫跋扈的姿態。伸開短粗的手指沖著安勒勒點了點,大聲道:“安勒勒是吧,我記住你了。改天見了我妹夫,保證會替你請功!”

    “妹夫?”安勒勒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認出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是左帥加亞西的大舅哥。忍不住又是一陣微微冷笑,撇著嘴回應道:“如此,安某就先謝過了。你們兩個剛才說打探到了重要軍情,是跟我說呢,還是直接向大汗去匯報!”

    “當然要直接向大汗匯報了!”法哈德翻臉的速度比費迪勒慢不了多少,揚起脖子,驕傲地命令,“麻煩你給我們哥倆兩匹馬,我們哥倆這就去面見大汗!”

    “好!跟我來,這邊!”安勒勒懶得跟對方計較,轉身安排了幾個弟兄,用快馬將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送往大宛王宮。臨行前,又刻意交代,讓弟兄們速去速回,別惦記著從中分什么好處。

    “這不知道好歹的家伙!看得了大汗的封賞之后,怎么折騰你!”法哈德在肚子里悄悄暗罵,雙腿一夾馬腹,風馳電掣而去。須臾,便來到了俱車鼻施汗的寢宮前。

    城頭上鬧騰了這么久,俱車鼻施早就被驚動了,此刻正沖著大相白沙兒和幾名親信臣子發脾氣。聽聞當值的侍衛稟告說,負責把守馬場的兩名百夫長死而復生,并且帶回了唐軍的重要情報。立刻命人將他們宣了進來。

    一看到俱車鼻施,法哈德和費迪勒立刻激動莫名。如同見到娘孩子般撲過去,以頭搶地,“大汗啊。您的奴才可是又見到您了。我們兩個以為這輩子就沒法回來了呢…….”

    “閉嘴!”俱車鼻施用力一拍桌子,然后大聲喝令?!澳銈儍蓚€狗賊還有臉回來見我?當初調你們去協助米摩克時,你們兩個怎么說的?”

    “大汗,大汗,我們兩個是冒死從唐營中逃回來,向您匯報重要軍情的!”

    “大汗啊。我們盡力了。是米摩克,是米摩克非要主動出擊,結果中了唐人的埋伏。才導致我們兩個被敵軍俘虜。我們可是死戰到了最后一刻??!”

    唯恐俱車鼻施不問青紅皂白將自己推出去斬首示眾,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爭先恐后的將馬場失陷的責任往米摩克身上推。俱車鼻施對老將軍米摩克非常了解,根本不肯相信兩個家伙的謊言。然而左帥加亞西卻厚著臉皮走上前,低聲建議道,“他們兩個既然能從唐營逃回來,也算對大汗一片忠心。大汗您不如先聽聽他們打探到了是什么軍情,然后再決定寬恕不寬恕他們!”

    “是啊,他們兩個總算逃回來了。忠心可嘉!”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白沙爾也出面為法哈德和費迪勒兩個求情。

    “就憑他們兩個廢物,還能聽到什么重要情報!”俱車鼻施肚子里非常不高興,卻不愿駁了幾個心腹的面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沉聲喝令,“聽到了沒有,講!你們兩個打探到了什么重要軍情。說出來,如果真的有用的話,我就饒你們一條狗命!”

    “謝大汗!”“謝大汗!”法哈德和費迪勒“砰砰”磕了幾個響頭,然后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地將自己如何身陷重圍依舊手刃數人,直到體力耗盡才被唐軍擒獲。如何臨危不懼,當著鐵錘王的面罵其為唐寇。如何被惱羞成怒的鐵錘王打入死牢,又如何在死牢當中以巧計從看守嘴里套問到了唐軍的真實情況,以及如何打翻了看守,從敵營之中殺出一套血路…….

    “夠了!”沒等他們將話說完,俱車鼻施汗已經羞得面紅耳赤,伸手“啪”地一拍桌案,大聲叫道:“來人,給我擂鼓點將。本汗要親自帶隊,與該死的騙子一決雌雄!”

    第三章 霜刃 (八 下)

    第三章 霜刃?。ò恕∠拢?/br>
    “末將愿意為先鋒!”

    “末將去抄騙子們的后路!”

    左帥加亞西和右帥查比爾、小伯克阿里依、艾敏等人紛紛請命,唯恐落在別人的后邊??吹酱蠡锉娭境沙?,正在旁邊指揮著仆役端茶倒水的管家穆陽仁也快步上前,沖著俱車鼻施長揖到地,“大汗,小人也愿意帶領麾下弟兄做前鋒,為大汗一探唐營虛實!”

    “你……?”俱車鼻施當初留下此人做管家,只是看中對方的唐人身份,以便危機關頭有人能出面替自己去敵營討價還價。如今既然已經勝券在握,當初的準備就顯得有些多余了。故而略做沉吟,便笑著答允,“好吧,你把你麾下那些弟兄全帶上,一會兒就跟在本汗身邊。不過這回,如果你再敢臨陣脫逃的話,可別怪本汗翻臉無情!”

    “小人愿意為大汗赴湯蹈火!”穆陽仁再度深深施禮,仿佛能撈到莫大好處般。

    他表現的實在太過于積極,不由得別人心里不起疑。特別是大相白沙爾這種天方教勢力的領軍人物,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假道士穆陽仁的忠誠,此刻,更是警惕之意頓生。皺了皺眉頭,上前出言阻攔:“大汗且慢。今晚的事情恐怕其中有詐!”

    “什么?”俱車鼻施楞了楞,很是不滿地大聲喝問,“你是說本汗又上了敵人的當么?”

    “臣下不敢?!卑咨碃栞p輕躬了下身子,嘴里說得客氣,神態和表現卻大相徑庭?!俺枷轮皇怯袔讉€疑問罷了。弄清楚些,想必也耽擱不了太長時間!”

    說著話,他也不理會俱車鼻施的態度,徑直將面孔轉向法哈德和費迪勒兩個從敵營“殺回來”的窩囊廢,“你們兩個,把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到底馬場是怎么丟的?弟兄們都戰死了,為什么你們兩個卻活了下來?!”

    “是米摩克執意要主動出擊,我們攔不住他!”

    “也不是都死光了,還有很多人被俘。我們兩個,是,是力戰,力戰到……”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本來就對白沙爾十分畏懼,在對方刀一樣的目光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弱不可聞。

    “再說一遍???!”白沙爾面色陰沉,牙齒在燈光下閃著白森森地寒光,“你們兩個是如何被擒的。怎么從唐營逃回來的?”

    一再聞聽同樣的質問,眾將心神一凜,看向法哈德和費迪勒二人的目光立刻充滿了鄙夷。力盡被擒,隨后又從唐營中血戰而出。即便是柘折城中公認的第一好手查比爾,估計身上也被砍得到處都是血口子。而眼前這兩個家伙,身上居然連一絲血跡都沒有,怎么可能是真的從唐營里殺回來的?

    “我們,我們……”眾人刀一樣的目光下,法哈德和費迪勒兩人趴在地上抖得如篩糠,“我們兩個的確盡力了啊。是米摩克,是米摩克把能打的弟兄全葬送了。我們,我們兩個…….”

    “兩個廢物!”不待二人把話說完,左帥加亞西沖上前,一腳一個,將他們踢成了滾地葫蘆,“你們到底看沒看清楚唐營的真實情況?趕緊說,否則老子親手剁了你們!”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的確大多數帳篷都是空的!”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法哈德和費迪勒兩人哭喊著回應?!拔覀?,我們可是接連翻看了十幾座帳篷啊。我們盡力了,盡力了??!”

    “大汗。末將請求帶領本部兵馬,出城去踏營!” 左帥加亞又氣又愧,轉過頭,再度沖著俱車鼻施請纓。

    “嗯……?”俱車鼻施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很是猶豫。他原本也不相信法哈德和費迪勒兩個能跟唐軍力戰到底,只是覺得敵軍的實力被這兩家伙探聽出來了,其余都是細枝末節,不值得深究而已。然而后來隨著白沙爾對細節的追問,他心中就對兩個窩囊廢的話就漸漸失去了信心。此刻發覺左帥加亞西依舊試圖包庇二人,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惱怒。正準備順勢答允了對方的請求,由著加亞西去自尋死路,冷不防卻又聽見穆陽仁在旁邊喊道,“還是小人去吧。左帥乃千金之軀,不能輕易犯險。倒是小人,本是爛命一條,多虧了大汗信賴,才有今天這般出息。若是能探明唐營虛實,小的即便是死,也算值了!”

    “你……”俱車鼻施忍不住上下打量穆陽仁,心中一陣波濤翻滾。

    比起加亞西的囂張跋扈,此刻穆陽仁那干瘦的面孔顯得分外真誠,“大汗對小人的知遇之恩,小的一直沒法子回報。今晚既然敵情虛實不明,小的愿意拼了這條爛命,替大汗探出個真實結果來!”

    “你這卡菲爾,也敢跟我爭?”加亞西一把將穆陽仁推開,呵斥的聲音里除了憤怒,隱隱還帶上了一股輕松的味道。(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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