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第六章 驚蟄 (五 下) 第六章 驚蟄?。ㄎ濉∠拢?/br> 都是長安城有名的紈绔,這一招又能騙得過誰?早在互相理論威脅期間,王洵就一直盯著衛尉少卿王準的眼睛??吹綄Ψ降难凵褚蛔?,立刻磕動坐騎,直接沖了過去。他的坐騎不用掉轉方向,自然比王準向后撥馬來得快,眼看著就要將對方生擒活捉,惡奴之中,那名身高過丈的西域漢子奮不顧身從馬背上跳將起來,雙腿直接跨過自家主人王準的頭頂,兩只缽盂大的拳頭一并,直杵王洵胸口。 人坐在馬鞍上,王洵根本無法躲閃。只好先放棄對王準的追擊,兩腳用力踩緊馬鐙,長身直臂,雙手向斜前方猛托。耳畔只能“嘭”的一聲悶響,西域壯漢的前臂與王洵的雙掌碰了個正著。雖然大部分撲擊之力都被王洵用巧勁化掉了,剩下余威依舊壓得王洵的身體晃了晃,一屁股坐回了馬鞍之上。 “一齊上,一齊上!殺了他們!”被這幾下兔起鶻落驚得魂飛魄散,衛尉少卿王準不顧一切地命令。對面除了秦氏兄弟外,其他人的背景都可以忽略不計。只要把白荇芷趁亂掠走或者弄死,剩下的事情就可以算作兩波公子哥為了一個歌女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雖然傳揚出去,對自己和父親大人的名聲有損,甚至會影響到自己今后的仕途升遷,但比起抄家滅族的慘禍來,些許名聲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如意算盤打得清楚,怎奈胯下坐騎實在跑得太“慢”了些??翱熬鸵c沖上來的惡奴們匯合到了一處,腦后突然傳來一聲冷笑,“想跑,哪那么容易!”卻是雷萬春見事情緊急,受到了那名西域壯漢的啟發,直接甩開坐騎,腳踹馬鞍,從半空中撲了過來。 “救......”衛尉少卿王準大聲呼救,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四品高官的顏面。聲音剛喊出了一半,便噶然而止,整個人被雷萬春如老鷹拎小雞一樣拎著從空中落下,脖頸處因為衣服緊勒而透不過氣,癆病鬼般的面孔憋得通紅。 “想讓他死,爾等就再上前一步試試!”雷萬春一手抓住王準的后脖領子,另外一只手提著他的腰帶,大聲斷喝。他長得身形魁梧,手長腳長,而衛尉少卿王準又恰恰因為好色無度淘空了身體。兩相比較,就像一棵生機勃勃的千年古樹之上吊了具風干尸首,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已經圍攏過來的惡奴們見狀,紛紛撥馬閃避。個別愣頭青抽出尖刀想捅雷萬春個措手不及,卻被雷萬春直接拿王準當盾牌擋了回去。惡奴們趕緊收刀,寧可傷了自己也不敢傷了少主。卻嚇得王準兩眼緊閉,雙腿抽搐,一泡尿水再也憋不住,滴滴答答透過錦袍淌了下來。 “腌臜貨,這般模樣也好意思站立于朝堂之上!”鼻孔中聞到一股sao臭之氣,雷萬春皺了皺眉頭,低聲斥罵。單手扯住王準的腰帶,盡量將對方拎得與自己遠些,一邊大步前行,一邊左右舞動。每前進一步,跟著王準來的惡奴們就后退一步。十幾步過后,一干惡奴皆嚇得閃到了路邊,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低頭耷拉腦袋,連看都不敢再向雷萬春這邊看一眼。 只有跟王洵拼命的那個西域惡漢,根本不管背后發生了什么變故,仗著自己在馬下變招靈活,而王洵的身體一時難以離開坐騎,雙拳一刻不停地往王洵下三路招呼。本指望三下兩下擒住王洵,解決戰斗。卻不料王洵雖然也是個紈绔子弟,卻不像他的主人那般不堪一擊。雙手在身前身后左撐右擋,被逼得很是狼狽,卻沒讓對方占了到絲毫實質上的便宜去。 假裝沒聽見雷萬春的威脅,那西域壯漢還想繼續糾纏,至少要把王洵抓住換回自己的主人。從雙方交手之時起便一直護在白荇芷身邊的南霽云卻看得不耐煩了,拉過兩名秦府健仆,將白荇芷擋在中間。隨后一聲長嘯,輕飄飄跳下坐騎,一拳沖西域壯漢的后心打去。 “你耍賴!”明明自己這邊已經輸得無可再輸,壯漢卻反咬一口。丟下王洵,雙手來抓南霽云的胳膊。南霽云怎肯被他抓住,腳掌發力,飄然而退。躍開數步,低聲喝道:“蠢材,你再不停手,你家主人就死定了!” 既然已經豁出去了臉皮裝傻,那西域壯漢就不在乎再多丟人。見南霽云長得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公子哥模樣,料定他不會比王洵力氣更大??谥邪l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雙手沖對方肩膀搭了過去。 這回,不光是秦國用、王洵等人忍無可忍,就連他們自己的同伴也看不下去了,紛紛張開嘴巴,大聲喝止,“萬俟,趕緊住手,小公爺快被人摜死了!”(注1) “沒分出勝負!”被喚作萬俟的西域壯漢頭也不回,只想把南霽云搬住肩膀摔倒。遇到這么一個蠢貨,南霽云氣得直搖頭。雙手平舉,截住對方的手腕,順勢斜帶,腳下使了一個絆兒,連衣服都沒被碰到,就將對方摔了出去。 “蹬,蹬,蹬”那名叫萬俟的西域壯漢踉蹌數步,一頭扎進了官道旁的雪地里,摔了個鼻青臉腫。頂著一腦袋白雪沫子掙扎著抬頭,他還想再看看有沒有下手偷襲的機會。馬方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將彎刀往其脖頸處一壓,“有本事你就繼續抬頭,看我敢不敢把刀刃按下去!” “??!”那西域壯漢萬俟脖頸吃痛,爬在雪地上不敢再動彈。小馬方得勢不饒人,沖著對方的胖胖的屁股狠踹了兩腳,一邊踹,一邊大聲罵道:“胡虜就是胡虜,你家主子的死活,難道你一點兒也沒放在眼里么?” 眼看著一場血淋淋的火并,瞬間就變成了一場鬧劇。躲在官道兩旁野地里的過客們顧不得害怕,紛紛大笑了起來。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巡不想鬧出人命。策動坐騎向前走了幾步,沖著雷萬春喊道:“老雷,小心些,別真的摔死了他!” “你放心,這種貨色,雷某殺他都嫌手臟!”雷萬春點點頭,大聲答應。手臂回轉,再度由單手斜舉改為雙手平端,只聽“哎呀!”一聲,衛尉少卿王準終于哭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遠處的過客們笑得前仰后合,沒想到平素令京師百姓聞名色變的酷吏王鉷,居然養了出如此一個膿包兒子。聽到周圍的笑聲,王準哭得愈發傷心,一邊手腳亂蹬,一邊大聲威脅道:“放開,趕緊把我放開,否則,你們幾個誰也甭想逃得掉?!?/br> “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如何脫身吧!”雷萬春將手臂微微向高提了提,嚇得王準又是一陣干嚎??迚蛄?,發現對方沒有將自己活活摔死的意思,膽氣瞬間再為一壯。扯開嗓子,大聲叫嚷:“姓秦的,老子今天記住你們哥倆了。有種你就叫人殺了我,否則,只要我活著,你們哥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 “與秦家兄弟無關!”雷萬春手指稍稍用力,頃刻便把王準的胡言亂語憋了回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河北雷萬春是也。向來是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今天就把這條命豁出去了,看你王家怎么讓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說罷,在路邊尋了塊青石,將王準高高舉起,作勢欲擲。手指間卻又悄悄松了松,給對方留出了呼吸的空間。有道是,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聽雷萬春說得狠辣,王準嚇得哇哇雙手亂揮。一邊掙扎,一邊哭著喊道,“別,別。我求您了。別摔,別摔,我服了還不成么?”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看客們笑得直捂肚子。一干惡仆也轉過臉去,唯恐繼續看到自家少主如何丟人。俯在地上的西域壯漢萬俟更是無地自容,干脆把頭扎進雪里邊,裝作什么都沒不見。 哄笑聲中,雷萬春將王準的身體放低了些,沉聲問道:“真的服了?” “服了,服了,心服口服!只要壯士你今天放過我,咱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唯恐一個回答不對,就被人拿腦門跟青石比誰硬,王準連聲叫嚷。 “沒發生過,說得輕巧!”雷萬春低聲冷笑,將王準瞬間又舉了起來,“那我妹子今天早晨被你派人追殺,這筆帳該怎么算?你剛才不說他是你家逃妾么?賣身契在哪,掏出來給大伙看!” “沒有,沒有,我信口雌黃,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行不行?”王準嚇得兩眼緊閉,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淌。 “哼哼!”雷萬春冷笑兩聲,不置可否。 “饒命,大俠饒命!”王準立刻嚇得一激靈,討饒的話沖口而出,“今天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錯。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您妹子受了驚嚇,我十分過意不去。愿意拿出錢來給她壓驚。十吊,不,一百吊,您老抓穩了,我求您了!”(注2) 一百吊錢,已經夠京城中等人家花銷四五年了。雷萬春對于錢財沒什么概念,目光悄悄轉向了張巡。探花郎張巡本來想見好就收,免得日后惹得京兆尹王鉷瘋狂報復。見到王準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軟,笑了笑,低聲道:“一百吊,你當白行首沒見過錢么?她一曲清唱,恐怕也不止這個數。你今天當眾恐嚇她,讓她日后怎敢再于人前露面?不拿一千吊錢出來賠罪,我等今日就是拼著性命不要,也必須替白行首出了這口惡氣!” “別,別,一千吊,一千吊,我賠,我賠!”王準求生心切,根本不在乎拿出多少錢,反正過后他直接一賴,誰也不敢到太原公府上討還。 雷萬春跟張巡相視而笑,將手慢慢放低了數寸,繼續逼問:“一千吊,你現在就拿。在場這么多人都聽見了,休想回頭就賴賬!” “我,怎么可能隨身帶那么多錢???”王準的鬼心思被人戳破,哭喪著臉求肯。 “立字據,然后找人擔保。說你誠心悔過,不會再蓄意找大伙麻煩。也不會仗著家族勢力賴賬?!崩兹f春想了想,低聲命令。 “我,我找不到保人”聞聽此言,王準嘴巴一咧,又哭了起來。隨身帶來的家奴,肯定沒有替他做擔保的資格。秦家哥倆被他剛才的話得罪透了,當然也不會多管閑事。剩下的宇文至、馬方,還有遠處看熱鬧的路人,要么跟他素不相識,要么跟他有過節,看笑話還來不及,誰肯主動惹這個sao。 正哭哭啼啼間,不遠處突然閃出一個俏麗的人影?!拔医o他擔保吧,雷壯士你看行么?” “你!”聞聽此言,雷萬春登時一愣。雙目圓睜,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跟大伙有過數面之緣的公孫大娘。先沖著眾人擺擺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暗示,然后笑著走到雷萬春近前,踮起腳尖,往王準臉上瞅了瞅,接著退開數步,笑著問道:“衛尉大人,您想必不會事后賴賬,讓小女子無法見人吧?” 王準的主要職責就是協助賈昌訓練斗雞,跟經常出入宮廷的公孫大娘非常熟悉。唯恐對方信不過自己的人品,扯著嗓子大聲保證,“大姐,公孫大姐如果肯幫忙,我這輩子忘不了您的好處!我發誓,我拿王家的列祖列宗發誓!” 公孫大娘笑了笑,輕輕搖頭,“那到不必了。你今后別再找白meimei的麻煩就行了。貴妃娘娘新譜了個曲子,正尋白meimei去給她對詞呢?若不是碰到了她的貼身丫頭,我還真沒想到小公爺您膽子這么大!” “呃——”王準嚇得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沒當場死掉。所謂貴妃娘娘譜的曲子,十有**都是出自當今皇上陛下之手。如果被皇上陛下知道自己準備搶他的歌姬,王家勢力再大,恐怕也得被連根拔了。 想到這兒,他不敢再怠慢,立刻連連點頭?!安桓伊?,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這次的確是我喝酒上了頭,大白天撒酒瘋。賠多少錢,我都愿意!” “我不要你的錢!”白荇芷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出來,令王準如聞天籟。分開人群,她策馬慢慢向前走了十幾步,來到雷萬春身邊,低頭看向在半空中掙扎的王準,“衛尉大人擔心的事情,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小女子賣唱為生,每天接待的客人數以十計。要是誰說的話都能記在心里,就是累,也早給累死了!” “謝謝,謝謝白行首!”聞聽此言,王準心里愈發高興。不管白荇芷的話是真是假,既然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日后肯定不會出面告發王家的圖謀。早知這樣,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弄得滅口不成,反而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 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白荇芷繼續說道:“但是,小女子相信,抬頭三尺有神明。想要滅口的話,最好的辦法是當初什么虧心事都沒有做。否則,即便小女子不記得你擔心的是什么事情。天知,地知,你自己心里也放不下!” “那是,那是!”王準居然難得臉紅了一次,喃喃回應。 既然話都已經說道這份上了,雷萬春也懶得再跟對方糾纏。哈哈一笑,雙臂用力,“枉你是個四品高官,還沒一個小女子懂道理?!毙αT,手指一松,將王準像垃圾一般丟了出去。 “啊——”半空中,衛尉少卿王準厲聲嘶嚎。本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誰料屁股底下突然一涼,整個人落在一片未化的積雪上,慘叫著向前滑去。 眾家奴趕緊一擁而上,將王準用力攙起。被自己人圍在中間,喘息了片刻,衛尉少卿大人才終于確信自己活著脫離了危險,回頭看了看王洵、雷萬春一眾人等,鼻孔中輕輕冷哼。 雷萬春的目光如電一樣掃了過來,嚇得他立刻又堆出了一幅笑臉,“多謝,多謝雷大俠大度,今天的事情,您老既然不打算追究了,能不能把那個奴才也一起放過來!” “誰?”雷萬春回頭張望,這才看見馬方刀刃下還押著一個。笑了笑,低聲命令,“馬小子,把那個蠢貨放了!” “哎!”馬方最崇拜的人就是雷萬春,立刻笑著答應。收起彎刀,轉身走開。 西域壯漢萬俟從雪地上爬起,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沖著馬方長揖及地,“多謝小哥不殺之恩!”。不待馬方回應,他又走了幾步,沖著王準輕輕抱拳,“小公爺,萬俟無能,保護不得您的周全。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從今以后,咱們各走各的路,誰死誰活,都與對方無關!” 說罷,把身體一轉,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西去了! 注1:鮮卑族姓氏,拼做moqi?。妫?/br> 注2:一吊錢為一千文。按照開元年間購買力,一百吊錢,相當于現在四十到六十萬左右。 第六章 驚蟄 (六 上) 第六章 驚蟄?。∩希?/br> “你,你到哪里去?回,趕緊給我回來!”王準又驚又怒,向前追了幾步,大聲呵斥。 “怎么,衛尉大人還想強留在下么?”西域漢子萬俟突然轉過頭,臉色冷得像一塊冰。王準被嚇得連連后退,想要命令家奴們將此人拿下,卻又怕一不小心,再被身高過丈的萬俟抓了做人質。楞了片刻,將聲音放柔和了商量,“萬俟壯士何出此言,你只是我家禮聘的護院,又沒簽死契?我只是覺得咱們好歹主仆一場,不應該讓你空著手走。不如先跟我回府,把這半年的聘金結了如何?” “萬俟沒本事,不敢再要聘金!”西域壯漢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看得王準直往后縮。這幾年,死在王家后院里的外鄉人不止一個兩個了,跟這小子回去,還有命再出來么? 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點兒壞水又被人猜了個通透,王準咽了口吐沫,喃喃地說道:“你,你本事很,很好。如果要走,我,我也不攔你。這,這點錢,拿著,拿著路上花!” 說罷,用手在貼身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兩個壓荷包的銀錠,猶豫了一下,又偷偷放回去了一個。將另外一個攏在手心處,強笑著遞給了對方。 萬俟笑著搖頭,不肯接王準的饋贈。四下看了看,語重心長地勸告:“小公爺,我覺得那位白行首的話很有道理。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我走了,你以后好自為之罷!” 說完,四下里拱了拱手,再度揚長而去。 “你......”王準氣得直咬牙。無可奈何,只好喃喃地罵了幾句‘不知道好歹’,收攏起隊伍,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稀里糊涂地又打了一場架,秦氏兄弟心情也不太好。目送著太原公府的人馬消失了,轉過頭來,對大伙低聲叮囑:“從今天起,咱們都小心點兒。他們父子兩個在京師里橫行慣了,未必能咽得下這口氣。有什么變故,盡量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哥倆。念在先祖的功勞上,家父在朝廷里邊多少還能說得上幾句話!” 雷萬春最見不得有人如此畏手畏腳,笑了笑,很不在乎地說道:“他還想怎樣?若是朝廷法度管不了他們父子,就休怪我等無法無天。大不了,雷某改頭換面,天天在他們父子上朝的路上盯著??纯醋詈笳l先受不??!” “老雷!”聽雷萬春越說越離譜,張巡立刻出言喝止,“又信口胡說?他們父子如此橫行,早晚有不被國法所容的那一刻。何須由你我越俎代庖?你現在大小也是個兵曹,有這身衣服穿著,就要受......” 雷萬春聳聳肩,權當張巡的話是耳旁風。王洵知道這兩位向來便是如此,笑了笑,低聲道:“秦大哥的話乃出于一番好心。雷大哥的話也不無道理。無論明的暗的,咱都不要吃虧最好。我、子達和守直很快就要回軍中,估計太原公的手伸不過來。至于荇芷.......” “白家妹子這幾天要跟我入梨園去教授宮女們唱歌,王小侯爺不必為她擔心!”沒等他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公孫大娘笑著打斷。 “我......”王洵一下子愣住了。本來都想好了,寧可冒著惹惱云姨的風險,也要把白荇芷帶回家中去,免得日后王準那廝再度來找麻煩,沒想到竟被公孫大娘橫插了一杠子。 “小侯爺以為我剛才是信口說瞎話么?”公孫大娘看著王準,臉上的表情非常令人玩味?!拔医裉煲淮笤缇偷藉\華樓找白家妹子,商量入宮授藝事宜。若不是后來碰巧遇到了萍兒,還不知道城外居然出了這檔子事情......” “大娘......”白荇芷紅著臉呼喚,想把自己跟王洵剛才的約定說與對方聽。公孫大娘卻橫了她一眼,低聲調笑,“頂多就是兩三個月的功夫,莫非你們兩個,已經連這么幾天都等不得了么?” 白荇芷登時羞得臉上幾乎滴出血來,垂下頭,不敢再接一句話。憑心而論,是否現在即嫁入王家,她自己也沒考慮清楚。只是被外力所迫,繼續尋一個避難的地方而已。而天底下,躲避貪官逼迫的最好所在,莫過于皇宮.......。偷偷看了看王洵,一時間,她居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來,你不松口,她不敢跟我走!”公孫大娘把頭轉向王洵,繼續調笑。 被公孫大娘熱辣辣的目光逼得無處可遁,王洵只好笑了笑,低聲向白荇芷商量:“若只是入宮授藝的話,你去幾天也好。反正最近我還要回軍營里邊受訓,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家!” “嗯!”白荇芷低低地回應了一聲,心里突然感覺好生失望。 既然白荇芷的安全已經不用自己cao心了,王洵心里都也覺得輕松了不少,回頭看了看大伙,繼續說道:“兩位哥哥和張大人.......” “我們哥倆準備應考了,估計最近輕易不會出府!”秦氏兄弟笑了笑,低聲回應。 “吏部考核已經結束了,張某不日就要離開!”張巡也笑了笑,沖著大伙微微拱手,“本想找個機會宴請諸位,答謝多日來照顧之情。沒想到今天竟意外在此相聚!” “這么快?你高升到哪了?”馬方還惦記著向雷萬春討教刀法,楞了楞,沖口問道。 “真源縣令,平調?!睆堁残χ貞?,臉上居然看不出半點兒不甘。 聞聽此言,眾人紛紛譴責吏部主事沒長眼睛,居然對張巡連年優等的考績視而不見。倒是張巡本人,心里邊對此已經早有準備,笑了笑,低聲道:“吏部估計也有吏部的難處,眼下朝廷冗官成災,能這么快補上實缺,已經令張某感到慶幸了。至少,我還能到地方上做些實事!” 不管張巡心中是否真的這樣想。在挫折之下,還能說出這等言語來,已經令大伙佩服不已。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宇文至笑著提議,“既然大伙今天已經聚齊了,不如由在下做東,到臨風樓喝幾盞水酒。諸位意下如何?當日相救之恩,在下還一直沒機會向諸位當面道謝呢!” “那可不行!”又是公孫大娘,第一個出言反對,“照理,小宇文這番好意,我等不該推辭。但我找白家妹子的確有事,今天回城后,請容我們姐倆個先走一步?!?/br> “我,我得趕緊回家,今天,今天出門時,沒跟我阿爺打招呼!”馬方想了想,也很不好意識地說道。 “不如改在三天之后吧!”王洵怕宇文至覺得尷尬,笑著接過話頭,“我今天也得回去跟姨娘報個平安。實在不敢再多耽擱了。三天后,恰巧我也要在臨風樓宴請幾位同僚,張大哥要向諸位辭行,咱倆三場酒席,不妨合在一處擺!” “甚好!張某剛才正打算跟你借地方!”張巡略作沉吟,大聲答應。 聞聽王洵要宴請軍中同僚,不用猜,宇文至就知道肯定是周嘯風等幾個。這么好的一個跟上司交流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拒絕,笑了笑,也大聲答應,“也好,那就干脆合三為一。幾個哥哥,公孫大家,白jiejie,屆時請務必賞光!” 白荇芷記得王洵早晨時所托,立刻不由分說出言替公孫大娘答應了下來。公孫大娘輕輕向她腰上掐了一把,算作警告,但推辭的話,卻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我記得那日李謫仙和高書記,每人還欠了公孫jiejie一首詩。不知道他們還記得沒有?”白荇芷腰間吃痛,心思卻愈發伶俐,笑了笑,低聲問道。 雷萬春的臉色立刻發紅,笑呵呵地提議,“那我就去把他們幾個也請來,替公孫大家當面討賬!諸位覺得如何?” “那我倒是要謝謝雷大俠了!”聞聽李白即將被“強押”到場,公孫大娘眼神登時一亮,笑殷殷地向雷萬春致謝。 “應該的,應該的!”雷萬春不好意思地擺手。目光掃過人群,又看到了今早一直跟大伙共同進退的顏季明,笑著向對方發出邀請,“顏兄弟,你屆時一定也來。臨風樓,就在啟夏大街和金光路的交匯處,唯一的三層小樓便是!” “顏某恭敬不如從命!”顏季明對新交的這些朋友很有好感,笑了笑,輕輕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