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畢竟是自己疏忽了,幾個月來一直沒給對方寫信,王洵感到心里內疚,回頭向軍營門口望了望,確信沒人在看自己的笑話。上前幾步,柔聲問道:“jiejie怎么到這里來了?這大冷天的,你穿了這么少,也不怕凍到!” “我,我......”白荇芷一張口,眼淚立刻滾了滿臉,“除了到這兒,我還能在別的地方找到你么?我,我一個風塵女子,連你們家的門兒......” 話說到一半,已經泣不成聲。婢女小萍兒立刻又將話頭接了過去,氣憤填膺的指責,”招呼也不打一個,你就消失了。害得白jiejie日夜替你擔心。想到你們家去問問,那些仆人卻個個像惡狗一般,根本不準我們靠近。要不是昨天下午我碰巧在街上看到了馬方,jiejie還不知道要為你擔心到幾時呢!” “別說了!”白荇芷擦干了眼淚,輕輕扯了小婢女衣袖一下,制止了對方?!笆俏易约荷?,怪不得別人!” 說罷,又是以手拭淚,無語凝噎。 聞聽此言,王洵心里的內疚感愈發加重了幾分。云姨對白荇芷的態度,他早就心知肚明。小丫頭紫蘿平素甭看在自己面前文文弱弱的,轉頭對上白荇芷主仆,恐怕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再加上小萍兒這笨丫頭在錦華樓仗著女主人的勢頭跋扈慣了,根本不懂得富貴人家對歡場歌姬的真實看法。主仆冒冒失失闖入了崇仁坊這個地界兒,恐怕瞬間就一個跟頭從云端栽到山溝底下。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輕輕搖頭??纯此南鲁俗约汉颓皝斫幼约夯丶业男P王祥之外沒有外人,上前幾步,輕輕拱手,“的確是我不好,jiejie原諒則個?!?/br> 這句話說得實在太沒誠意了些,白荇芷看了看他,輕輕搖頭?!拔也桓夜帜?,只怪我自己笨,一直.......” 話音未落,眼淚又是先流了下來。見白荇芷委屈成了這般模樣,王洵心里好生憐惜。有心立刻將對方攬在懷里,低聲撫慰,卻耐著自己身上這身戎裝,不敢被人看了笑話去。一時間,居然想不起太合適的安慰話,楞手楞腳地站在了當場。 沒想到自己哭時,王洵居然連句服軟的話都不肯說。白荇芷登時有些失望,心里忽然變得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東西飛走了一般,怎么抓也抓不住。 這一下,原本裝出來的三分委屈,也變成真的了。眼淚越涌越多,竟是再也止不住。沒想到,令人她更加失望的事情緊跟著就發生了,一向聰明的王洵在旁邊居然給哭得手足無措,想了好半天,終于才憋出了一句,“jiejie不要哭了!這兒風大,咱們先回城去。有什么話,咱們待會兒慢慢說!” 白荇芷慢慢張開淚眼,默默地看了看他,搖搖頭,默默地轉身向馬車方向走。王洵訕訕地笑了笑,邁開大步跟了上來,伸手去拉白荇芷的胳膊“jiejie慢些,前幾天剛下過雪,小心路上滑!” 白荇芷用力甩開他的手,低聲呵斥,“別拉拉扯扯的,我摔死了,與你何干?”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王洵肯定會像塊牛皮糖一樣貼上去,順口拋出一大堆甜言蜜語,將對方哄得破涕為笑。而今天,那些熟悉的招數卻突然變得生澀起來,他只是訕訕地把手松開,陪著笑臉說道:“怎么會與我無干。jiejie大老遠到這里來,不就是為了看我么?” 白荇芷心里失望越積越濃,越積越濃,慢慢地變成了絕望。全變了,王洵早就不是當日的王洵,只是自己可笑,還一直想著如何像藤蘿一般攀住他。想到這,白荇芷停住腳步,貝齒將下唇咬得通紅,“我今天到這里來,的確是為了看你!我看過了,知道你很好。所以我該走了。王小侯爺,你老千萬別跟過來!免得我一個風塵女子,阻礙了你的前程” 說罷,雙手掩面,加快速度向馬車跑去。 “jiejie這是什么話!”王洵被說得楞了楞,張開問道?!拔規讜r把你當做一個風塵女子來!不過是最近訓練忙......” 白荇芷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想再說些什么,瞬間卻又發覺自己說什么好像都沒有用了。以前的王洵,看到自己落淚,就會不顧一切沖上前,用盡渾身解數哄自己??山裉?,他好像什么都忘了。 這種陌生的感覺,令白荇芷格外惶恐。找個合適時機嫁入王家,做他最寵愛的女人,結束風塵生涯。幾乎是她最近一年來全部努力的目標。如今,這個目標突然變得遙不可及。照現在這樣子,即便嫁入王家,恐怕也難逃人老珠黃后被轉手送給別人的命運?!€沒有長大,你今后有哭的時候?!珜O大娘的忠告在耳畔響起,聲聲猶如驚雷,敲打得她幾乎連逃走的力氣都要失去了。 見到女主人幾乎是小跑著奔馬車而去。婢女小萍猝不及防,這可不是主仆二人事先商量好的花招之一。用力跺了跺腳,她提起裙子隨后緊追。一邊追,一邊低聲喊道:“小姐,小姐,慢一些,不值得為這種人傷心。他就是塊榆木疙瘩......” “麻煩你閉一會嘴!”王洵早就看小丫頭不順眼了,聽了這番話,終于忍無可忍,“我跟她怎么樣,是我跟他的她事情。關你個小丫頭什么屁事。再啰嗦,信不信我知會紅姑把你賣了!” “你......”婢女小萍扭過頭來,想要反唇相譏,突然意識到王洵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嚇得楞在了原地,大氣也不敢出。 以前覺得這小丫頭心直口快模樣挺可愛,幾個月不見,卻突然變得很討厭對方的尖牙利嘴的模樣,輕輕皺了皺眉頭,王洵繼續命令:“騎我的馬,跟王祥一起走!馬車里沒有你的地方了,別再過來添亂!” 若是換做幾個月前,小萍兒才不聽他的安排。早就豎眉瞪眼,護巢母雞咋呼起來了。但是今天,她卻從王洵的言談舉止中,敏銳發現了一股從沒有過的威嚴,眨了眨眼睛,低著頭閃到了路邊。 “你,護送萍兒回錦華樓,路上走得慢些?!蓖蹁闪嗽谂赃呁敌Φ男P一眼,繼續替大伙安排。 小廝王祥不敢違拗,將自己的坐騎讓給婢女萍兒,翻身跳上王洵平素用的大宛良駒。用屁股在雕鞍上顛了顛,美滋滋向萍兒發出邀請,“走吧,我家大人和白行首的事情,你以后別瞎跟著摻和了!” “德行!”剛剛在驚愕中回過神來的婢女小萍沖他翻了翻白眼,怏怏地爬上了為自己空出來的坐騎。 轉眼之間,眾叛親離。發現此節,已經逃入馬車的白荇芷愈發覺得軟弱無助。雙手用力捶打車廂,哭著命令,“老周,趕車,走,帶我離開這兒!” “駕!”車夫老周用力抖了下韁繩,卻沒有松開屁股旁的車閘。馬車晃了晃,帶著吱呀聲開始起步,速度慢得如同烏龜在爬。 王洵向老周投去了感激一瞥,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車門前,用力拉住把手,“jiejie,開門。我上去跟你慢慢說。這是軍營門口,被人瞧見不好看!” 白荇芷撲到車門前,用盡全身力氣壓住里邊的把手不放,“那自己走好了。追我做甚。松開,趕緊松開。別讓人看見,耽誤了你的前程!” “嗨!”王洵低聲嘆氣。再度四下張望,確認沒有人偷偷看自己的笑話。猛然一晃肩膀,將整個車門直接給從車廂上拆了下來。在內邊壓住把手不放的白荇芷來不及做出反應,一頭栽出了車外。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本能地松手閉眼。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額頭所觸處又暖又柔,鼻孔里亦充滿了濃烈的男人氣息。 “嘿嘿嘿嘿!”伴著一陣得意的jian笑,然后身體又是一輕。待白荇芷恢復了正常知覺,人已經被送回了車廂里,王洵寬闊身軀也跟著踏了進來,順手用破門擋住了車廂口。 “無賴,下去!”白荇芷手腳并用,試圖將王洵打下馬車。 這點兒力氣,跟捶背差不了多少。王洵寬厚地笑了笑,沖著前方低聲命令,“老周,回錦華樓。小心趕車!” “坐好了啊,白行首!”早就看慣歡場風云的車夫老周笑了笑,輕輕松開車閘。車輪立刻慢慢開始滾動,碾碎冰渣的“咯咯聲”,如同輕笑一般鉆入人的耳朵。 白荇芷發xiele一會兒,終于打得累了。認命抱住自己的肩膀,對著車廂角垂淚。 “唉!”背后又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帶著點兒無奈,同時也帶著一點兒遷就。白荇芷突然想回頭看一看,幾個月不見的王洵到底變成了什么模樣?為什么自己一向百試不爽的招數,今天徹底失了效?反而從一見面開始,自己在氣勢上就已經輸了三分,以至于最后幾乎潰不成軍。 就在她默默地給自己恢復信心之時,背后又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依舊帶著一點點稚嫩,卻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增添了許多男人特有的粗啞,“jiejie別生氣,行么?沒有通知你就進了軍營,的確是我的錯??晌乙膊⒎枪室饫渎淠?,當時為了救宇文子達,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隨后就被云姨托了關系,強塞進了軍營里來避禍!” 聽見王洵的語氣越來越溫柔,已經完全失去了自信的白荇芷瞬間又恢復了幾分鎮定,抽抽鼻涕,低聲數落:“四個多月呢,四個多月,你就一張紙片都沒功夫寫?” 這個,的確是王洵的錯誤。他沒有任何理由抵賴。但實話實說,未免太傷人心。猶豫了一下,他訕笑著解釋道:“入營的第一天,我就想給你寫信來著??蓻]等把紙筆拿出來,就被趕鴨子上架做了隊正。每天不但自己要努力訓練,還要盯著屬下五十多名比宇文子達還賴的家伙。無論是我自己疏忽了,還是他們出了錯,一旦被上司抓到,責任就全讓我來背!” 這是白荇芷從來沒聽說過新鮮事,立刻令她的哭聲減弱了幾分。王洵見到自己的奇招見效,頓了頓,繼續順嘴胡編:“抓住一次,就是五十軍棍。打得人皮開rou綻,然后用冷水潑醒了,還得繼續訓練......” 白荇芷嚇得一哆嗦,頭立刻轉了回來,瞪著淚汪汪地眼睛在王洵身上來回檢視,“你挨軍棍了,打在哪兒。疼嗎?” “沒挨多少下!”既然已經開了頭,王洵慢慢又找回了數月前的自己。有點生澀,但很快就變得輕車熟路,“挨打時,我就想著jiejie的歌聲。想著想著,就不那么疼了!” 謊話雖然是臨時編出來的,卻將白荇芷感動得一塌糊涂?!澳闶芸嗔?!”用手一邊抹淚,一邊將王洵的臉扳向自己,“jiejie錯怪了你,jiejie還以為.......” “我的確該寫信給你的??蓪嵲拰嵳f,又怕你替我擔心!”越來越熟練,王洵終于把另外一個自己完全給找了回來。雖然心里邊帶著一點點愧疚?!跋雭硐肴?,還是準備把這一段日子先熬過去,然后再讓你看看我幾個月來有什么變化!” “二郎的變化可大了!”白荇芷將王洵的臉轉向車窗,借著穿過窗簾日光細細查看,“變得差點讓我不認識了!”這是一句實話,就在剛才,她幾乎認為已經完全失去了王洵。雖然以前她自己也認為,跟王洵之間的種種,多半是看在他的家世上曲意逢迎,并沒付出多少真情??僧敯l現對方完全脫離掌控的一剎那,她的心居然就像碎了一般疼。 也許,這就是孽吧!她輕輕嘆了口氣,任憑馬車將自己拉向任何方向。 酒徒注:中秋佳節,祝大伙節日快樂,花好月圓。 第六章 驚蟄 (一 下) 第六章 驚蟄?。ㄒ弧∠拢?/br> 情人之間的爭吵向來如六月的雷雨,來得急,去得也快。還沒等馬車將通往長安城的官道駛完一半兒,車廂里已經傳出來了白荇芷低低的笑聲。卻是王洵將自己這幾個月來,看到的和親自做的一些荒唐事添油加醋的說了,博得紅顏一個勁地用手指輕掩朱唇。 笑了一會,白荇芷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輕輕推了推王洵的胳膊,低聲問道:“你剛才說避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幾個到底惹了多大的禍,非要全躲到軍營里去?” “還不是都怪宇文子達那小子!他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非要去抱楊家的粗腿.......”說起自己進入飛龍禁軍的原因,王洵心里就好一陣失落。若不是為了救宇文至出獄,雷萬春也不會受了箭傷,自己更不會跑到軍營里找罪受。雖然在四個多月的軍旅生活里,得到的東西遠遠多于所付出辛苦。 撿著最緊要的部分,他簡單將自己從軍前那幾天的經歷跟白荇芷講了一遍。末了,還念念不忘加上一句,“當初真的不該那么早把他給弄出來。多在萬年縣大牢地受幾天罪,也能讓他長長記性!” “怎么了?他又給你惹麻煩了?!”白荇芷對宇文至一向不怎么待見,聽王洵的話里透著憤懣之意,蹙了蹙眉,輕聲問道! “那倒是沒有!”王洵嘆了口氣,輕輕搖頭。他不知道該怎么跟白荇芷描述發生在宇文至身上的變化,一場牢獄之災過后,對方幾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敏感、偏狹、凡事都愛斤斤計較。即便是先前說慣了的玩笑話,也會惹得他當場變了臉色。偏偏此人自己還意識不到這些,總是覺得有人故意針對他。就連一向與宇文至不分彼此的馬方,如今跟他說話時小心翼翼的,唯恐稍不小心拂了他的逆鱗。 見王洵的臉上的表情郁郁的,白荇芷趕緊笑著開解?!澳莻€人就是不知道好歹,二郎你別理他就是了。像臭狗屎般晾上他幾天,說不定他就又涎著臉湊過來了!” 王洵勉強笑了笑,輕輕搖頭,“估計不會了。他現在人大心大!早就不是當年的宇文子達!” 放在半年之前,白荇芷的主意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涩F在肯定起不到任何效果。宇文至的心思,已經遠非他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朋友所能猜透。明明當初投考飛龍禁衛,就是為了躲在高力士的旗下避禍。而現在,宇文至好像把當時的初衷全忘了,倒是把高力士的幾句稍嫌過分的教訓之言,一字不落地記在了心里。要說他準備自強自立,不再仰人鼻息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情。上次華清池掃雪,恰巧又遇到高力士本人,他就像沒骨頭的蛇一樣粘上去,大將軍長,大將軍短地的好一陣猛拍,令周圍的弟兄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不會了?那更好,省得他闖禍時,再找你補鍋!”白荇芷撇了撇嘴,憤憤不平地補充。 王洵又輕輕嘆了口氣,沒有搭腔。十幾年的交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希望他能得到封四叔的賞識吧,雖然封四叔的實力沒有高力士那么強,但維護身邊一兩個親信,應該還不在話下。 “好了,別再嘆氣了!”白荇芷的話從再度耳畔傳來,透著股子醉人的嬌憨,“你就放心吧,他上次的案子,早就沒事了。你才進軍營沒幾天,京師里就風平浪靜了!” “你怎么知道?”王洵楞了楞,瞬間回過神來,低聲詢問。 看到自己成功地分了對方的心神,白荇芷臉色禁不住涌起一股子得意?!拔耶斎恢懒?!上次京城里邊,又不是只抓了宇文至一個人?他被放出來之后,緊跟著那波被抓的人也都放了出來。除了長安縣衙門不小心弄死了一個姓韋的外,其他人都平安無事!” “都放出來了?你聽誰說的!”王洵的眉頭慢慢皺緊,拼著命想把白荇芷透漏的信息消化掉。四個多月的軍營生活,讓他徹底脫離了長安城里的萬丈紅塵。入營后外邊又起了什么風浪,在軍營里幾乎一點兒都沒有聽聞。 “周小伯爺,張小侯爺,還有公孫家的那個傻小子唄!”白荇芷笑得愈發得意,忍不住低聲賣弄,“他們幾個出獄的第二天,就跑到錦華樓里捧我的場子了,一個個沒心沒肺的,半點兒教訓都沒漲!” 那幾個人都是跟王洵有過數面之緣的惡少,宇文至被抓的時候,他們也一個沒跑掉??捎钗闹帘环懦鰜?,是因為高力士出了頭。其他幾個人呢,他們又抱上了哪根粗腿?難道說京兆尹王鉷突然發了善心,把所有用來打擊楊國忠的把柄全放掉了? 見王洵臉色突然陰沉得可怕,白荇芷以為他在喝飛醋,趕緊陪著笑臉解釋:“他們幾個都只是來聽我唱歌的,很快就結賬走人了。你忘了?當初還是你把他們介紹錦華樓里來,讓他們盡量多捧我的場子的呢!” 這番話,王洵全然沒有聽見,一顆心飛速地在推算,京兆尹王鉷此舉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目的?楊國忠,李林甫,王鉷,三個身影持著寶劍,在他眼前飛來飛去。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他本來很少注意。但經歷了上次一場風波,卻再不敢認為既然事不關己,就可以置若罔聞。 不可能?即便京兆尹王鉷肯發善心跟楊國忠握手言和,李林甫也不肯。其中必定還有別的原因,只是自己一時猜不到而已。 “你不高興,我以后不接待他們就是了!”始終聽不到王洵的任何回應,白荇芷心里著了慌,用力沖著對方胸口捶了一拳。卻像砸到了石頭上一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啊,作死了,好端端的,你在衣服里邊套件鎧甲做什么?” “鎧甲?”王洵終于在沉思中被驚醒,低聲反問,然后的得意洋洋地微笑,“哪有什么鎧甲??!你再捶一下看看,就明白了!” 說著話,將胳膊微微向身前一曲,胸口處立刻鼓起一個yingying的大rou塊兒來。白荇芷登時紅了臉,想摸一下,無端又覺得有些害羞。最終還是拗不過心里的好奇, 慢慢地將手伸向王洵的胸口,“怎么大的一塊腱子rou,你這些天吃什么了?” “哪是吃出來的。天天舉石鎖,練出來的!”再度說起軍營生活,王洵的臉色終于恢復了先前的陽光?!耙惶煲话傧?,到現在為止已經堅持了一百多天。我還認識一個人,每天揮刀一千次。長得像棵樹根般,橫著比豎著還粗!” 白荇芷輕輕地撫摸他的胸口,就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他們,他們都知道咱倆,咱倆的關系。所以,所以不敢胡來.......” “我知道!”王洵笑了笑,低聲解釋,“我剛才不是在生氣,而是在想那些人為什么會被放出來。按照小張探花的推斷,當時京兆尹下令抓他們,本來就是沖著楊國忠去的?!?/br> “那還不簡單,楊國忠和李林甫兩個打和了唄!”白荇芷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想了想,漫不在乎地得出結論。 “那樣倒是件好事!若是繼續斗下去,終非國家之福!”王洵突然變成了張巡一般,嘆息著道。 “二郎現在怎么關心起這些來了?”白荇芷見不得對方老氣橫秋的模樣,撅著嘴問道?!叭思业攘藥讉€月,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可好了,凈說些不相干的事情!” “好了,不提,不提!”王洵搖搖頭,終于決定暫時把天下大事放到一邊。美人在側,說這些廢話的確太煞風景?!斑@些天,jiejie過得如何?想我了沒?” “沒想!”白荇芷回答得極其干脆了蕩,“傻瓜才想你這個小沒良心.......” 調情的話才說一半兒,她突然發現王洵又皺起了眉頭。兩只耳朵支楞著,大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抓住了上車后才從腰間解下的橫刀。 “二郎........”白荇芷好生委屈,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嬌嗔。 “別出聲!”王洵一把將她推倒在車廂內的軟座上,緊跟著把身體俯了上去?!岸?,別,別在這兒,別在車里,老周........”雖然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白荇芷還是立刻渾身發軟,喘息著,低聲提醒。 “哆,哆!”兩聲脆響將車廂中的嫙妮氣氛瞬間打了支離破碎。緊接著,第三支的冰冷的箭鋒貼著她鼻尖飛了過去,在王洵肩頭帶起一串血花。沒等她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身上猛然一輕,王洵一手拎著橫刀,一手拎著半扇車門,從先前上車時被他破壞的地方跳了下去。 “啊——”白荇芷終于大聲尖叫了起來,雙手扒住車廂門,就想往外邊跳。 “別下來!”王洵車廂門直接把她拍了回去,然后又是一記猛拍,將已經嚇傻了的老周和迷迷糊糊地轅馬一道拍醒,“走,進城,進了城就安全了!” 轅馬受驚,拉著馬車沿官道落荒而逃?!岸?,二郎——”白荇芷再度從車廂口探出頭來,沖著車后撕心裂肺般大喊。 “走!”淚眼朦朧中,她看見王洵一手持車門,一手持刀,威風凜凜地擋在了官道上。朝陽灑下萬道霞光,將其的身影照得宛若一座金甲天神。 “jiejie別怕,我會保護jiejie!”兩年前,那個傻頭傻腦的小屁孩兒如是承諾。 “二郎!”白荇芷趴在疾馳的車廂里,大聲嚎啕。這回,每一滴眼淚都不是裝出來的。 第六章 驚蟄 (二 上) 第六章 驚蟄?。ǘ∩希?/br> 他們不是沖我來的!剛一跳下馬車,王洵立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實。偷襲者的目標不是他,而是白荇芷。 用三個騎著馬的蒙面大漢劫殺一個歌妓,還要動用弩箭?哪家會做出這么蠢的事情!不待他繼續猜明白其中因果,三個刺客已經策馬沖了過來,“小面首,躲遠點兒,這里沒你的事情!”(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