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不過程佑安還是接了禮盒,兩個大男人把東西全拎完了,佑寶一點東西都不需要拿,就高高興興地走在前頭。 兩個男人拿著東西,刻意走慢一些,暗地里交鋒。 程佑安一邊走一邊輕聲說:“你不需要破費,我們家不缺東西?!闭Z氣冷硬,絲毫不給聶維揚面子。 聶維揚平常不怎么笑的,不過今天卻很有耐心,表情也是一等一的好,隨便你怎么說,他都是笑容滿面的回應:“初次和長輩見面,送禮端的是禮數也是心意,價錢什么的是其次,沒什么破費之說,還請笑納?!?/br> 做慣了外交的人,這點冷遇并不能讓他退卻。 自古就說嗔拳不打笑面,程佑安不好再多諷刺他,只冷冷哼了一聲,加快步子往上走。 聶維揚在他身后輕輕的,又穩穩地說了一句:“請你放心,我對佑寶是認真的?!?/br> 程佑安的腳步滯了一會兒,沒有回頭,回應他說:“空口說白話誰不會?你現在想要走的是咱們程家的女兒,你以為憑你一句話,我們就會同意?” 眼看著就到家門口,他也不多說,直接就進去,佑寶還在門口等著,笑著給聶維揚招手:“快進來,小心哈,有門檻,別踢到了?!?/br> 等他們把東西放客廳里擱好,程海銘剛好炒完一道菜出來,脖子上還掛著圍裙,額上臉上都還帶著汗。 一見聶維揚,程海銘臉色變了一下,喊著:“佑樂,把菜端去桌子放好?!?/br> 聶維揚禮貌地微躬身,笑了笑說:“叔叔您好,初次見面,我是聶維揚,您喊我維揚就可以了?!?/br> ☆、家長2 “來了啊,快請坐?!背毯c扅c頭,朗聲招呼道,“佑安,你把東西收一收,替我招待一下聶先生,等會兒就能開飯了?!闭f著又轉身回了廚房。 程海銘說的是客氣話,其實家里沒什么可收拾的地方,早在聶維揚來之前他們就打掃過了。小復式的結構,家具裝潢都是老式的,但是很整潔明朗,尤其在客廳的書架滿滿的都是書,多寶格則是一些古董小玩意和教學模型,墻上還掛有字畫,若是有見識的人仔細瞅,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筆的。 這是書卷味很濃的一個家庭,所以禮數不會少,對聶維揚的到來,即使已經打定主意不愿意接納,可大家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 而程海銘先說“請”,再喊一句“聶先生”,算是給了聶維揚一個軟釘子碰,劃清界線的意思非常明顯。 聶維揚眼睛微瞇了一下,笑著說了謝謝,臉上的表情還是妥妥當當的。 程佑寶不等大哥有動作,自己就高興地招呼起來:“來,你到這邊坐吧!”邊說邊熱絡地拉著他到一旁的雙人沙發坐下。 王靜看著女兒那熱情的勁頭,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直嘆女生外向。 程佑安的唇抿得緊緊的,仿佛是看不慣meimei對一個外人那么好,拳頭捏緊了放開,放開了捏緊,那種滋味不能和任何人說,像苦丁茶,先是澀澀的,而后又心甘情愿。 聶維揚拍拍佑寶的手,并沒有坐下,而是去拿了放在茶幾最上面的幾個禮盒。 “這純羊絨的披肩是送給阿姨您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這個花色,不過晚上看電視蓋身上也算暖和,希望阿姨不要嫌棄我眼光不好?!?/br> 他雙手把披肩送到王靜跟前,王靜接過的時候覺得披肩的分量很重,那觸感柔軟得不得了,花色是藏藍底色帶幾何圖紋的,很顯膚色又不會太過沉悶老氣。 哪里是眼光不好,是眼光太好了,王靜一眼就喜歡上了,可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她可沒忘記今天這頓飯的目的。 “這么好看的披肩我怎么會嫌棄?你太客氣了,只是來吃個家常便飯,不用帶這么多東西來的?!?/br> “您也甭客氣,要是您能喜歡我就心滿意足了?!甭櫨S揚笑了笑,接著打開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這是給佑寶大哥的,希望你能用得上?!?/br> 程佑寶探頭看了一下,是一支晃眼的金筆,筆身帶暗紋雕刻,一看就很上檔次顯身份。她接過盒子笑呵呵地遞給大哥:“這筆好漂亮,我哥一定喜歡的,對不對?” 明明知道程佑安是不同意的,自打見面他的臉色也一直沒有緩和過,可程佑寶固執地堅 持著要得到他的認可。 接過了禮物,就像某種程度上接納了這個人。 程佑安看著meimei高舉盒子的手白嫩嫩的,小時候她總是揮舞著“哥哥,哥哥”地喊著,被大人拿來比較的時候她也總會豎大拇指說“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哥才是最厲害的”,撒嬌的時候會軟軟地抱著自己,說盡一切好聽的話,讓人心都化了。 多想就這樣呵護她一輩子,讓她天天都這般笑,生活里只有快樂沒有憂愁。 如果是交給眼前這個男人,他能照顧好她么,能讓她幸福么?如果他欺負她,讓她傷心了,該怎么辦? 程佑安無法想象到時候的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朋友說他有戀妹情節,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很多話很多事,只能埋在心底里。 “哥……你快拿去看看嘛,我手都酸了……”程佑寶不依地嘟噥,黑溜溜的眼睛滿是期盼。 程佑安抿抿唇,不得已把東西接過,勉勉強強道謝:“謝謝?!庇趾芸彀押凶臃旁谧郎?,并沒有多看一眼。 這只是不想讓meimei不高興而做出的妥協。 程佑樂剛好從廚房出來,大聲喊著:“噯,爸說一會兒就可以開飯咯!” 他朝氣的聲音讓客廳沉悶的氣氛有了些許變化。 聶維揚笑道:“你跟佑寶同歲,我喊你佑樂可以嗎?” 程佑樂的性格和佑寶相像,屬于開朗大方那類的,就點頭說:“可以??!大家都這么叫我的?!毖凵駞s在仔細打量著聶維揚的言行舉止,第一印象,居然是滿分。 只見聶維揚把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打開,里面是一雙球鞋,輕緩地說:“聽佑寶說你是籃球迷,最喜歡的是科比。我在美國看過幾場湖人隊的比賽,這個是機緣巧合得到的,借花獻佛送給你,你看看喜歡么?” 是有科比簽名的球鞋。 程佑樂是做夢也想要這么一雙的。 攻心為上,聶維揚把這招發揮得淋漓盡致,送禮都送到人的心坎里了。 程佑樂驚呼一聲,興奮地把鞋子拿在手里,把那個有偶像簽名的地方看了又看,那興奮的模樣跟去年佑寶拿到宮崎駿簽名的時候是一樣的,聶維揚微揚起笑容。 程佑安哼了一聲,狠狠地瞪著弟弟,程佑樂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還是舍不得撒手。 聶維揚還送了一套精致的銀質餐具和一大盒英國紅茶,都是托阮澈帶回來的上品,給程海銘的禮物是一個長長的木盒子裝的,佑寶想看,被聶維揚用眼神打住了,越是這樣越神秘。 程佑 安似乎不滿意弟弟臨陣倒戈,拉著他上樓密談,佑寶覺得肚子餓了,就溜了去廚房。聶維揚正好得了機會陪王靜說說話,可惜王靜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的。不過聶維揚好像知道王靜都喜歡什么,說話都往她喜歡的話題上帶去,漸漸竟然讓王靜也打開了話匣子跟他聊了起來。很多老一輩喜歡的東西,因為時代觀念的不同,一般年輕人都不喜歡,更別提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可聶維揚不一樣,從他的談吐就知道什么叫學識淵博,涉獵的領域很廣。 王靜在機關工作,高干子弟也見過不少,聶維揚給她的感覺卻不一樣。和他說話會覺得很舒服,沒有時下年輕一輩的浮躁,也沒有高干的那種傲氣,既成熟又穩重,是個很好對象,可惜對佑寶來說年紀實在太大了點兒。 真是可惜了。 空氣里飄著飯菜的香味,程海銘出來就吆喝了一聲:“來,準備吃飯了?!?/br> 他一聲令下,大家都動作起來。 然后程佑安去端湯鍋出來,程佑樂負責擺碗筷,基本沒王靜和佑寶什么事,聶維揚有意地留心觀察著,有些明白了佑寶爸爸為什么讓他吃飯的點到家里碰面。 今天程海銘可是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把圓桌子擺得滿滿當當的,嘴上還說著:“都是家常小菜,不知道聶先生吃不吃得慣?” 被點到名,聶維揚從容地回應:“我平日里基本都是吃的工作餐,很少有機會吃家常菜。早就聽佑寶說叔叔您的廚藝好,今天總算見識到了?!?/br> 王靜也招呼著:“那就多吃點,佑寶爸爸做菜是真的不錯的?!?/br> 她從來都是覺得自己孩子最好,可是看聶維揚,談吐得體,舉止有度,一看家教就是好的,要是年齡再小一些,家世沒那么顯赫,該有多好。 別以為父母都希望女兒嫁得越富貴越好,她覺得那樣的生活,并不適合自己的孩子。 自由自在慣了的寶寶,哪里受得了高門大戶的約束,哎。 才開始吃沒多久,佑寶的碗就堆得跟小山一般高,聶維揚笑了笑,下意識也動筷子往她碗里送了塊紅燒rou。 “好了哦,你自己吃,別夾給我了,再吃rou我就要變成豬了,這無rou不歡的冬天都長多少膘了?我胖了可賴你!”程佑寶不樂意地哼聲,還把自己碗里半數的rou都攤到聶維揚那兒,還不停說,“這三杯鴨也好吃,我爸最拿手的,你試試……”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面對聶維揚的時候,她總情不自禁的表現出親昵于常人的感覺。 這在家長,尤其是不同意的家長眼里看來,是很危險的。 程海銘干 咳了兩聲,又說:“我老伴身體不好,所以基本都是我下廚的多,佑寶大哥和弟弟都能燒一手好菜,佑寶素來是被我慣壞了的,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比绻櫨S揚夠聰明,應該懂他說這話的意思。 程佑寶神經比較大條,見老爸沒有夸自己,正要反駁,聶維揚在桌下拉了拉她,輕緩說道:“不會呢,您太謙虛了,其實我覺得佑寶做的菜也蠻好的?!币宦牼筒皇浅毯c戭A期的答案。 這不,他這話一出,程佑安的筷子頓了頓,而程佑樂直接咋呼:“你吃過我姐做的飯菜?不可能!平常讓她給我煎個雞蛋都不樂意……” 程佑寶暗叫不好,著急地給聶維揚使眼色,他這么說不是在拉仇恨么?她今晚會被程佑樂給念暈頭的。 可聶維揚仿佛沒看到,繼續認真說著:“有一次我生病,家里人又不在,多虧了佑寶一直在身邊照顧我起居飲食,不然可麻煩了?!?/br> 他透一半隱一半,點到即止,卻已經讓人明了他和佑寶的關系已經進展得很順利。 程海銘神色很復雜,一些話到了嘴邊竟然說不出來。 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說什么,佑寶時不時地忐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向熱鬧的程家突然變得很安靜。 飯后,聶維揚被程海銘請到書房。 程海銘,才是聶維揚這次見面的壓軸,沒有他的首肯,聶維揚做得再好,依然是外人。 想要人家的掌上明珠,哪有那么容易的? 作者有話要說:是不是天太冷,大家都喜歡潛水捏?據說當潛水霸王容易長膘。。。 ☆、程爸 書房的窗簾大大敞開著,入了夜,窗外已經漆黑一片,小區半舊的街燈亮起一絲絲暖光,點燃回家人的路途。 下午停了的雪又依稀落下,添了幾分寒冷凝重。 程海銘喜歡喝功夫茶,原木雕花的茶幾上擺了一套青花瓷茶具,經過繁復的步驟,一杯茶香撲鼻的好茶就遞到了聶維揚跟前:“試一下我的手藝?!?/br> 聶維揚雙手接過青花瓷杯,道了謝,先放在鼻前聞了聞,又抿了一小口:“茶色烏潤,很醇的普洱?!边@話帶兩分內行,又沒有直接奉承程海銘的茶藝好,算是一語雙關,不識品茗,又怎么知道茶香?沒有泡茶人的功夫又怎么會茶醇? 這話讓程海銘高看了他一眼。 “飯后總喜歡吃一點茶,不過佑寶總說飯后吃茶不健康,被她看到要念我的?!蓖高^徐徐茶煙,可以見到程海銘眉眼帶笑地說著佑寶,都說女兒像父親,他和佑寶有著相似的臉龐,都圓潤和氣,又透著中年人的精明和內斂。 聶維揚放下杯子,頷首淡笑著說:“看得出來,您很疼佑寶?!彼灿衜eimei,不過他父親對meimei維意說話從不會這般寵溺,有時甚至嚴厲過了頭,所以維意早早就出了國,避開了事。 程海銘看著杯里褐色的茶色,平靜地說:“聶先生,我是一個搞學術的人,不會官場上的迂回曲折阿諛奉承,說話也比較直接,如果說出來的話有什么不中聽的,也請你不要見怪?!?/br> “您客氣了,叫我維揚就行,我是晚輩,您有什么話盡管說?!甭櫨S揚斂下眸,掩飾一閃而過的緊張。 程海銘側了側身,把桌上的一長一短兩個盒子往聶維揚那邊推了推:“那我就直接說了。首先,這么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br> 聶維揚送他的,是一個古董煙斗,和一幅柏華先生的作品,就算他不是行家,也看得出來那是難得的珍品,尤其是,他非常喜歡柏華先生的作品,墻上掛的一幅字,就是他老人家的作品,也是托了很多人才求回來的。 他這次來,是把家里所有人的喜好都打聽好了的吧? 聶維揚眼睛微瞇,又把東西推了回去,從容說著:“第一次登門,也不知道大家喜歡些什么,都是我憑著心意來選的見面禮,還請您別嫌棄收下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