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聶維揚說了一句什么,剛好有人拉了一板車的活魚經過,程佑寶聽不清,便問:“你剛說了什么?” “沒什么,其實我打來就是問問你,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阮澄或者和她通過電話?” “沒有,發生什么事了?” “如果她有聯系你的話,給我個電話?!甭櫨S揚又咳了幾下,“麻煩你了?!?/br> 這樣疏離的語氣,仿佛回應了她剛才的刺言。 程佑寶莫名地覺得心里難受,可又覺得這樣最好不過,鬧翻了,橫豎以后也不再有焦急,不是如愿以償? 也許聶維揚是神算,隔天阮澄真的打來找程佑寶。 “我放假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暑假一起出來玩么,怎么都不見你打給我?朋友都當假的???”阮澄開玩笑似的抱怨。 程佑寶覺得冤枉:“我有啊,可是我打你的電話,每次都是正在通話中……我還想問你的手機是不是壞了?!?/br> “不可能吧,它幾乎就沒響過!如果壞了,我怎么打給你???” “那我試試發條短信給你?!?/br> 程佑寶掛了電話,隨意打了豬小妹幾個字發過去,下一秒這條短信就發到自己手機上,她傻了眼,再仔細看,頓時廬山瀑布汗。 阮澄又打來:“沒見到你的短信啊……” 程佑寶默默地淚:“之前手機死了,后來刷機時我把自己的號碼存成了你的名字,所以,呃……”她自己都沒臉說下去。 阮澄笑得前俯后仰:“你也太迷糊了吧!哈哈哈哈!”她接著又問,“那你現在在哪里?家里么?” “我在我大姑家?!背逃訉毨蠈崍罅说胤?。 阮澄可憐兮兮地問:“我可不可以也去玩一玩?我很久沒出過遠門了?!?/br> 程佑寶豪邁地說:“當然歡迎啊,我帶你吃海鮮,還可以自己去抓,很過癮的!” “那你等著我??!對了,別告訴聶叔叔我要來找你哦!”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程佑寶才想起這茬,小心翼翼地問:“你怎么啦?” “你放心,我很好啦,就是悶了想出來走走,不耐煩他們也跟著來,就我和你不好么?” 阮澄or聶維揚? 最終程佑寶還是很講義氣地把天平倒向了阮澄這一邊,奠定了她倆友誼的基礎。 阮澄第二天中午就到了,程佑寶去車站接的人。 阮澄除了一個小小的手提包,什么行李都沒有,好像是私奔出來一樣,而且一見了佑寶就立馬把手機關機了,美其名曰出來玩就該玩個痛快,不想為瑣事心煩。 程佑寶隱隱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務之急是先帶她去買幾身衣服。 小縣城沒什么大牌子,程佑寶本來還擔心阮澄這樣嬌滴滴的小姐會介意,沒想到幾十塊的t恤她就挑了好幾件,對砍價還輕車熟路,成功交易后開心得不得了。 那樣明艷的笑容,如果她是男的,指不定她要天上的星星都給她摘下來。 程佑寶越來越迷糊了,再次覺得,高干們的世界,太復雜難明。 她不是沒想過告訴聶維揚的,可他們昨天電話鬧得那樣僵,阮澄又叮囑她保密,她就給了自己借口緩一緩。 殊不知,她們在海邊逍遙的同時,京城卻幾乎要被人掀了個底朝天。 尋蹤 正是年中又接近月末,各種會議和接訪排滿了聶維揚的日程表,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才剛走出會場,趙宏就快步走過來小聲在他身邊說:“聶先生,有阮小姐的消息了?!?/br> 聶維揚疲憊地揉了下太陽xue,勉強提起精神接了話問:“哦?那盛先生知道了么?人跑去哪里了?”語氣里好像并不意外聽到這個消息,明里暗里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找人,再找不到才真的叫人意外。 況且阮澄已經失蹤了一星期,把一向沉著冷靜的盛時乾逼到了發瘋的邊緣,她晚一天露面就多了分危險,到時候真不曉得這事如何收場。 趙宏點點頭說:“是阮家報來的消息,阮小姐人在遼西,盛先生這會兒應該也聽到消息,指不定已經趕過去了?!彼t疑地頓了頓,又說,“那個……聶先生,原來阮小姐是去找程小姐了?!?/br> “程小姐……這丫頭,不是告訴了她要記得打電話給我的?”聶維揚猛地揚起眉,咬牙幾不可聞地喊了句“shit”就步履如風地往門外走去,趙宏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上去。 聶維揚是在高速路口加油站截到了盛時乾的車,和他在一起的還有阮澈的助理小陸和阮家的管家黎叔。 小陸扶著車身在一旁吐得昏天暗地,見了聶維揚簡直就是見到救星一樣,擦了擦嘴就慘白著臉色向他求救:“聶先生,您來得正好,快勸勸盛先生吧,要不是黎叔在,他能開到兩百碼!太嚇人了!” 聶維揚皺了下眉,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后慢慢往綠化通道前站著的好友走去。 綠蔭下,盛時乾單手插著褲袋,另一只手則夾著未點燃的雪茄在把玩著,美鉆鑲在黑色的袖扣上,閃亮一如冰涼的星空,極好地襯出他冷峻淡漠的性格。 能讓這樣的人失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個阮澄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聶維揚拍拍他的肩膀,盡量放松表情找了個話題開口:“怎么突然懷念起雪茄的味道了?”他記得時乾自從把阮澄養在身邊以后,他再沒有吸過煙了。 “阿揚,已經成了癮的習慣,就算真的戒掉了,也終究是忘不掉的?!笔r乾拿起雪茄放到鼻尖,眷戀地聞了一下,聲音有些暗啞,“你說,我是不是太縱容她了?” 他前后兩句話聽著毫無關聯,聶維揚卻是能聽懂的,失笑著說:“縱容也是你自己的選擇,現在才后悔會不會太晚了?” 聞言,盛時乾笑得有些冷:“你知道我從不讓自己后悔,就算錯了,不妨一錯再錯?!?/br> 瞧瞧這話,說得多么地不可一世??扇畛问侨瞬皇菍櫸?,又仗著他舍不得動她,豈會乖乖地聽話就范? “阮阮還是個孩子,你慢慢教她總會明白你是對她好的,逼得太過分了你能有什么好處?反正就在你手心里,也翻騰不出去?!彼沉搜酆糜炎旖巧贤回5膫?,打趣問,“還是……看到別人一個個都結婚生子,你也跟著急了?”他們這對冤家就是在出席了城西周家的婚禮后才出狀況的。 “我急么?那你巴巴著飛車趕來攔我又是為了什么?不就是怕我一怒之下會誤傷了你心尖上的人兒?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阿揚,你和我本就是一類人,別五十步笑百步,我也不愛聽?!笔r乾墨黑的眸凝了眼不遠處已經加滿油的座駕,抿抿唇說,“我想天黑前趕去那里,你要是不放心就跟來吧?!?/br> 別說,他還真是一語道破了聶維揚心里的糾結,明明都三十好幾的人,第一次知道了拿得起放不下是什么滋味。 在聶維揚的堅持下,盛時乾的車換了小陸開車,黎叔在副駕駛領路,總算沒出什么問題,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緊趕慢趕的總算在太陽下山前到了。 小縣城除了主干道拓寬成六車道外,其余都是小街小巷,問了幾個當地人,他們兜兜轉轉才找到了幼兒園所在的地址。 因為是私立的幼兒園,即使是暑假也正常開班方便家長托管小朋友,四點鐘正是放學時候,門口聚了很多來接孩子的人。他們兩輛車只能停在街角,盛時乾剛下車,就看見阮澄帶著一隊排得歪歪扭扭的小孩兒到門口,笑得滿臉燦爛。 人是好好的,盛時乾先是松了口氣,又很快就抿緊了唇。 此時她的笑顏仿佛烘托出他這幾天的擔心內疚惱怒都是多余的,正寒著臉要沖上前去把她揪回身邊,卻被后邊走上來的聶維揚攔住。 聶維揚勸他:“那里人太多,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再等一會兒吧,人都在你眼皮子底下,還能跑了不成?” 他握了握拳,半倚著車門不說話,算是同意了。 等最后一個小娃娃被家長帶走,程佑寶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她擦擦頭上的汗,笑著對阮澄說:“辛苦你啦,多虧了你幫忙,總算把這些小祖宗安全送走了?!惫植坏么蠊脣寱薪Y束幼兒園的打算,人手不足一直是大問題,照顧孩子責任又大,她身體不好,早已力不從心,只是一時間舍不得心血就這樣沒了。 阮澄還是新鮮期里,累歸累,卻顯得很精神:“我不辛苦,看著他們人小鬼大的小天使模樣,累也是開心的?!?/br> “他們笑的時候是小天使,可哭鬧起來就是小魔鬼了?!背逃訉毿挠衅萜菅?,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調侃,“不過你這么喜歡小孩子的話,等將來和盛先生結婚了趕緊生一個啊?!?/br> “我不會和他結婚的?!比畛慰嚲o臉色語氣堅定地反駁,見程佑寶瞠目結舌的樣子,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你不用這么驚訝吧?” “你不覺得,該驚訝的人是我才對?”冷不丁的聲音冒出來,把阮澄嚇了一大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小手就被人用力拽住,逼著她把身體往后轉,一股寒氣迎面逼來。 盛時乾捏著她的手臂,居高臨下地質問:“你不和我結婚,還能和誰結婚?嗯?怎么不說話?啞巴了?” 阮澄不是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只是都沒有現在的樣子可怕,仿佛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去! 外人說盛時乾什么冷靜沉著在她眼里都是浮云,她覺得他總是在生氣,她逃茶道課插花課他生氣,她和男同學靠近些說句話他生氣,她的裙子短一點他也生氣,她不愿意訂婚他還是生氣!十二年來控制和被控制的關系讓她永遠處在下風,可這次明明是他錯了,做了這么不可原諒的事情,難道她不能生氣?還得乖乖地匍匐在他面前任他為所欲為嗎?不可能!所以盡管她心里害怕極了,可是面子和尊嚴支撐著她做以卵擊石的掙扎。 她一邊試圖扳開他的手一邊大喊:“我和誰結婚都不關你的事!你快點放手!你以為這里還是北京,是你盛家的地盤么?”她說話間抬眼就見到他嘴上的傷痕,那提醒著她一周前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讓她的情緒又一次崩潰,“我已經受不了了,盛時乾,你行行好放過我行不行?不要逼我恨你……” 盛時乾一直沒說話,阮澄以為他聽進去了,沒想到他突然一彎腰,直接攔腰把她扛在肩膀上往街口車子那兒走去,全然不顧周圍的人驚訝探尋的目光。 阮澄氣急敗壞地蹬著小腿兒掙扎,卻被盛時乾摁緊使勁拍了幾下小臀,不知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話,她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么戲劇化的一幕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程佑寶半天才回魂,后知后覺地要沖上去攔一攔,被聶維揚壓住了肩膀:“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你還跟去參合什么?不是添亂么?你放心,時乾舍不得傷她的?!?/br> “可是他們……”程佑寶覺得這么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被劫走太不應該,這樣火花四濺的碰面顯然在她意料之外,怪不得之前聶維揚會特地交代她有阮澄的消息要告訴他,剛才盛時乾那樣生氣,若不是有聶維揚在,指不定她也會被他的怒氣波及。 也就是說阮澄是瞞著所有人溜來找她的,她和盛時乾之間肯定發生了什么事,再回想前天無意中看到她勃頸上曖昧的痕跡,好像一切都有了個朦朧的答案。 “還可是什么?小丫頭,你就不能乖乖聽我一回么?”聶維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倏地腳下一軟,擱在她肩上的手也頹然滑落,整個人只能往后靠在雕花門上深呼吸。 程佑寶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臉色紅得不正常,卻還是眉眼不動地回答:“我沒事,就是有點累?!?/br> 聶維揚已經幾天沒睡好覺,早上開了三個半小時的年中會議,接著又片刻不停地趕來這里,就算是鐵人也會受不了的。 程佑寶哪里會相信,上前兩步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手心傳來的guntang熱度嚇了她一跳,焦急道:“好燙!還說沒事?你發燒了!我先和你去醫院?三院離這里最近,對了,你和誰一起來的?是趙秘書么?他在哪里,你手機呢?我讓他過來接……”這么一連串的問句幾乎不帶停頓的。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放在他熱極了的額上十分舒服,他終于忍不住反手抓著她的手貼在臉上,借機會懶懶地將一半體重倚靠在她身上,輕輕一笑:“小丫頭,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把握 從程佑寶的角度看去,聶維揚淺灰色的襯衣領口敞開兩顆紐子,側臉到脖頸的優雅線條一覽無遺,薄唇微微勾起,再配上那種從鼻腔喃轉出的男性獨有的性感腔調,能在瞬間讓女人淪陷。 不只是女人能用美人計,男人用美男計也一樣奏效,何況是程佑寶這樣涉世未深又沒有和異性相處經驗的女孩。而聶維揚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當然不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他修長的手指親昵地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誘哄著她說:“佑寶,承認你對我動心也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對不對?” 誘比逼更讓容易讓人心亂如麻。 程佑寶覺得兩頰能燙出火來,開始懷疑發燒的人其實是她自己,而從聶維揚身上傳來的煙草的味道進一步迷惑了她的神志,她迷蒙地仰起頭,看著他黑亮的眼眸柔軟的笑容,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聶維揚的對手,他跟她認識的同齡男生不一樣,他能力一流,事業有成,家世優渥,深厚的閱歷更讓他懂得如何步步為營,好像強大到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