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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塵緣在線閱讀 - 第143節

第143節

    冥山妖族祖訓,一切以保命為先,萬般委屈皆應受了。何況這紀若塵本領神鬼莫測,文姬又看得清楚,他也非人族,日后就算有了他的骨血,生為妖族的可能也居多,而且孩子得了他的血脈,定有強大秘法異能傳承。細細說起來,對冥山還是件好事,只是……還只是什么?千百年來,只有最強大的妖族方能選擇自己的運數。她雖是冥山新一代中的翹楚,可與修煉經年的老妖相比,道行修為仍是相去甚遠。強如天后文婉,也在西玄山中被鎮煉了數百年之久,何況是她?為了一族興盛和宗祧延續,她沒有選擇。

    她望著紀若塵,只希望這張英俊近妖的面容能夠沖淡一點心中凄楚。

    不過她并不知道,紀若塵此際身體仍有一大半是虛幻,并無實體。虛無部分便包括了下體,如果是幾個月后,或許文姬的提議還有幾分吸引力。

    紀若塵望著文姬,不知為何,如萬古堅冰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絲裂隙,似乎這個女孩與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有一兩分相近??墒悄巧碛熬烤故鞘裁?,他完全記不起來。同時眼前這個女孩也令他感覺到了一絲危險,一絲令他心志動搖的危險。此次回歸人間,他便如始終行走在絕壁邊緣,維憑堅定心志不斷向前,如果往下看了一眼,便有可能永墜深淵。

    這些想法在紀若塵心中一閃而過,即被冰封。他心念一動,文王山河鼎迎風而長,化作丈許高下,當頭將文姬罩在其中!

    “紀若塵!你與天下妖族為敵,必不得善終!”在靜夜下,文姬凄厲叫聲越傳越遠,逐漸遠去。紀若塵并未運用神通掩蓋她最后的詛咒,自是為了讓冥山潛藏的妖眾聽到,好回山秉報。

    只怕你們不來!這是紀若塵原本的想法。

    以山河鼎收煉文姬之后,紀若塵并未就此回營。除卻空中那只烏鴉,今晚冥山遣來的弟子皆精于刺殺隱匿之道,論修為倒不是太強。收了五妖的精氣,也不過令紀若塵目力范圍擴張到方圓十里左右,靈力則小有增強,可在五十丈內自如馭使文王山河鼎。他真元仍不算深厚,距離上清境界仍是差了兩層,不過在紀若塵心中,提升真元是最不著急的,排序仍在重塑身體之后,現今一切之首,即是提升雙瞳與靈力。

    回營之前,紀若塵習慣性地以神識掃過所及范圍,除了兩團正在迅速遠遁的妖氣外,并沒有什么特異的東西。

    恰在此時,東北方忽然闖進來一團極為玄異、前所未見的靈氣,筆直向遠離的妖氣追去。這團天青色的靈氣雖不甚強,但內有浩浩蕩蕩之意,就以紀若塵縱橫無忌的心情,居然也隱隱生出高山仰止之感!這團靈氣速度較妖氣何止快了一倍,眼看著不出里許,就能追上正狂奔回冥山報訊的兩個小妖。

    紀若塵破空而來,軀體由虛而實,又神游十載,對天地間萬般靈氣皆無比敏感,速度更可謂驚世駭俗,當下再無保留,全力施為之下,幾乎是心念動時,人就已攔在那團靈氣之前,文王山河鼎憑空而現,鼎身溟炎繚繞,便向那靈氣罩下!

    只聽當的一聲大響,有若悠悠鐘鳴,瞬間傳遍荒野。又聽一聲龍吟,那靈氣一扭一彈,竟然把文王山河鼎生生頂開一線,硬從山河鼎口的吸力中脫身而去!

    脫困之后,那團靈氣不但不就勢逃走,反而盤踞在十丈外,雙目如炯炯***,緊盯著紀若塵,氣勢漸升。

    剎那一擊,紀若塵全是憑本能行事,這時才看清靈氣原身。他雖心意堅定,此刻腦中也是一聲轟鳴!

    竟是一條真龍!

    “何方妖孽,膽敢攔吾真身!吾乃東方真龍,身系天下運命,與吾為敵,即是與天地為敵!爾等小小妖孽,竟敢以煉妖鼎對吾,真不知死活嗎,還不退開?!如非看在煉妖鼎故往傳承份上,今日早用真雷將汝化為灰燼!”

    這陣排山倒海、海嘯風詠般的龍吟竟能穿透層層防御,直接在紀若塵意識中浮現,真龍之威,果然難測。

    紀若塵微微一笑,收起了文王山河鼎,撫了撫身上衣衫,攏一攏微亂的鬢發。但令真龍出離憤怒的是,那似人非人的小小妖孽這番做作,并不是要禮而避退,眼見周身燃起熊熊藍焰,他竟然,竟然踏火而來,妄想屠龍!

    真龍一聲龍吟直上云霄,方圓數里剎那間云消風停,生靈顫抖俯伏,萬物在這無比威能的存在前收斂起所有的氣息。真龍緩緩舒展身體,須角賁張鱗甲炸立,云滾電閃虹起,周身無數異象涌動。揮爪擺尾,迎上了如電而來的紀若塵!

    一人一龍已戰在一處,只在剎那,天雷雨落,地火如泉!

    這條真龍通體碧綠,長還不足一丈,看上去體形不大,然而畢竟是真龍,神通絕非尋常妖物魔神可比。它進退如電,所過處云生霧起,凜凜威嚴,實可令人不戰而自潰。而且真龍不論是揮爪進擊,抑或是龍尾抽掃,都是力可穿金裂石,紀若塵也不敢硬擋。真龍過處,云里霧中都時有道道青色雷光,紀若塵偶爾一個疏乎,便被其中一道青雷擊中,立時小腿洞穿。隨后青龍便極為惱怒地發現,這個對手的腿居然只是一片虛影。

    青龍大怒之余,突然張口噴出一團薄薄水霧,這片水霧迅捷無倫,且深具靈性,竟然對紀若塵緊追不放。紀若塵速度已提至極致,可仍是比這無形無質的水霧慢了三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霧撲上身來。

    水霧一上身,即如春雨潤物,悄無聲息地滲進了紀若塵軀體之內。但凡水霧過處,紀若塵身軀都化作了虛無,就連從來無往而不利的溟炎也大片大片的熄滅。

    青龍見噴出的龍氣建觀,當即仰首長吟,聲震云宵!其實這場戰斗一開始,青龍便被牢牢地壓在了下風。它速度快,可是紀若塵更快,而且來去全無蹤跡可尋,剛一接戰,青龍便接連中六七記。青龍雖是神獸,身軀水火不侵,縱是尋常法寶也傷它不得,可是紀若塵身上藍焰看似在熊熊燃燒,實則冰寒到了極處,那至陰至寒、至兇至厲的藍焰只消沾上一點,便滋滋地燒個不休,要青龍連噴數口太一水氣,方會熄滅。而且它頭頂數根龍角歪斜,還缺了一片鱗,在迎戰紀若塵前這條青龍就已受了傷。大戰至此,青龍更被燒得遍體鱗傷。方才那一團水霧,乃是它將本命丹氣混和在龍氣中噴出,方才一舉建功,擊中了行動詭異的紀若塵?,F下它傷上加傷,要再噴出一團丹霧來,那是萬萬不能了。

    而且這青龍后爪上還系著一條斷裂的鐵鏈,看上去不粗,可是偶爾自地面上劃過,便會犁出一道深坑,可見鐵鏈之重!系了這樣一條鐵鏈,縱是青龍,行動也受羈絆。這是因此,它身為真龍,才會在戰這樣一個小小妖孽時,也會落于下風。還好有一口丹霧在,不然今日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然而水霧中忽然藍芒一閃,然后熊熊溟炎不可抑止地沖出,頃刻間竟將混了青龍丹元的水霧燃盡!

    紀若塵有如出水,緩緩自藍焰中升起,雙瞳已盡轉深藍。他已只剩小半身子,腰際以下軀干盡毀在青龍丹元中,可是環繞著軀體的蒼藍之焰,卻更甚往昔。他左手舉在身前,掌心上,文王山河鼎凌空一寸懸著,正不住旋轉。

    青龍看到紀若塵雙瞳,竟也感到了些許戰栗,不禁喝道:“妖孽,你祭出煉妖鼎來,想做什么?”

    紀若塵此刻已沒了笑容,冷道:“當然是煉了你這條小龍!”

    青龍一聲長鳴,大笑道:“吾乃東方真龍!區區一個煉妖鼎,煉煉尋常妖怪還行,想要煉吾等真龍……”它一句話沒說完,便見山河鼎已化作丈許大小,當頭壓下!

    這一罩全無先兆,青龍大駭之際,使盡全力才堪堪躲過。

    紀若塵右手一招,山河鼎又回復成寸許大小,浮在掌心上。他望著青龍,淡道:“區區一個煉妖鼎,你怎也要躲?”

    青龍一時語塞,體會過鼎中冥炎的威力后,當然暗道不躲才是傻瓜,可是嘴上卻如何說?還未等它想出措辭,眼前忽然藍焰滔滔,山河鼎又罩了下來!

    這一次青龍別無它法,回頭轉身,舍出龍尾探入鼎口狠狠一擊,當的一聲巨響,青龍借著龍尾一擊之力,終逃出山河鼎覆體之禍,帶著半身藍焰,一飛沖天。它長嘯不已,顯是被溟炎燒得痛極。

    “吾當……吾當……你們都是壞人??!等我回去告訴mama,用青雷把你們通通劈死!”

    場面話扔下,但見小小青龍直沖云宵,倏忽遠去,連回頭看看都不敢。

    盡管趨退之速遠有過之,但若論穿云破宵,直上青冥,紀若塵仍是遠不及身為神獸的青龍。他立了片刻,笑了笑,收回了文王山河鼎。鼎身上刻印著的貪狼星君忽然拍掌大笑,道:“你可真是貪婪,連青龍都敢惹,這下我看你如何收場?”

    紀若塵看著貪狼星君,微笑道:“我如何收場,倒無須你擔心。你如此處境,仍不死心,自然是有所依仗的。我還記得,當日施展兇星入命大法時命宮中共引入四顆兇星,現在只收拾了你一顆而已。還有三顆,你說會是如何下場?”

    貪狼星君面色大變,登時再也笑不出來,他面容身形逐漸僵硬,又化成了文王山河鼎身上的一幅刻象。

    將山河鼎收歸體內后,紀若塵望著自己只余小半的軀體,微微皺眉。此間非是蒼野,精進之道也有所不同。沒有一個純粹的軀體,仍是不足。以往沒有遇上勁敵,缺陷不顯,今日對上了真正強敵,這缺陷便明顯了。他一身溟炎足以壓制青龍龍氣,可是身軀太弱,如果這條青龍年齡稍稍大些,此戰結果便會倒轉。那時他溟炎仍盛,可是身軀盡毀,又有何用?

    紀若塵稍一思索,便決定今后所得靈氣,先行凝聚身軀。

    卷三 碧落黃泉 章十一 若相惜 四

    選定良辰吉日、將祖宗骸骨下葬龍xue后,安祿山即在范陽舉旗興兵,并傳檄天下,檄文起首稱“誅國忠,清君側”,其后洋洋灑灑千言列舉楊國忠十大罪狀。再后便是登臺拜將,史思明為前軍大將,統兵五萬,經相州直取洛陽。其子安慶緒為左軍將軍,統兵三萬,經棣州,過黃河,直下淮南道。而紀若塵則受封先鋒將軍,統兵五千,取晉州,逼潼關,脅西京。安祿山自率十萬大軍,隨后出發,為史思明接應,先取洛陽。

    對于安祿山的行軍布陣,濟天下不置評,紀若塵不關心。既然安祿山已興兵造反,天下必然大亂,可說已成了一半事。至于親力親為,也不是給安祿山打天下,只是為了明皇與楊妃而已。對于紀若塵這憑空出現的布衣白丁,安祿山能給五千精兵已是難得的寵信,這多半還是濟天下的面子和名望所致。

    紀若塵毫不關心安祿山恩寵與否,放手讓濟天下練兵,自己則每日巡視一遍軍營。他又于軍營中支起一口巨鍋,寫下一張藥方,命軍卒每日飲一口藥湯,其它的諸事不理,只等七日后出兵西征。

    這七日中,紀若塵營中士卒死氣漸增,只是無人覺察。

    安祿山傳檄天下之時,尚秋水出了范陽,徑向青墟行去,臨行前將道德宗同門托付給了紀若塵。見過道德宗群道后,紀若塵吩咐他們隨軍行動,便沒有了其它安排。修道之人均自視甚高,自行其是,根本不會如軍卒那樣令行禁止,即使他們個人武力強過軍卒甚多,但在戰場上,除了陣前挑戰或能鼓舞下士氣,真正兩軍對陣,萬弩齊發,矢石漫天之際,能發揮的作用其實有限。紀若塵自然知道這點,并不指望道德宗弟子會聽從自己指揮。

    至于尚秋水,紀若塵思量良久,最終沒有攔阻尚秋水西行之路。

    此時已是夏末,西京長安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居生處樂。今年天氣反常,已近白露,仍是暑氣不消,明皇一面遣人飛馬自嶺南運荔枝等時鮮蔬果過來,一面又擺駕到了華清宮,與楊妃共享魚水之歡。這日午后,明皇與楊妃糾纏已畢,明皇畢竟年歲大了,歡愉一過便沉沉著枕睡去。楊妃則沒什么睡意,自行出殿,整理妝容。服侍她梳妝的,自是她那假扮宮女的師兄。

    “冥山那些妖怪有沒有消息傳回?”楊玉環淡淡地問。

    “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睅熜执鸬?。自受過教訓之后,他已不敢在楊玉環面前造次。這美若天仙的師妹不光道法高深,心思也是狠辣無情,端看她對付道德宗的層層毒計就可知一二。

    聽到回答,楊玉環當即皺起眉頭,冷冷地道:“這都兩個月了,怎么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已經提點過了安祿山,那些冥山的妖怪們此去不過是再敲敲邊鼓罷了?,F如今對付道德宗又不是什么難事,也就是打只落水狗,怎地這么點小事都辦不成?!那要這些廢物何用?”

    師兄順著話頭道:“是,是。這些妖怪都缺了點腦筋,一點小事都辦不利索。不過……會不會是冥山另有居心???”

    楊玉環哼了一聲,冷冷應道:“冥山與道德宗仇深似海,這等大事上必然不會變節。只不過這些妖怪的腦筋的確不太靈活,有時候會死抱著原則不放,不曉得應該為誰辦事,如何辦事。這樣吧,這個月該給冥山的十朵六陽花只給三朵,等安祿山那頭答應下來再給余下的七朵。如果下個月還沒有消息,那就只給一朵?!?/br>
    那師兄聽了登時一個哆嗦,忙道:“這個扣得太狠了點吧?聽說六陽花少過七朵,妖后文婉便會陰寒侵骨,痛苦不堪。若是少于五朵,便有性命之憂?!?/br>
    楊玉環已攏起最后一縷青絲,顧盼著銅鏡中的如花嬌顏,柔柔地道:“那妖后是痛是死,關我什么事?不弄得她痛了,甚至是快死了,妖皇又怎會用心為我辦事?如果那群無能之妖游說不動安祿山,那就讓它們自己上西玄山拼命吧。只要道德宗絕了香燈,我管它是誰出手的。你明白了?”

    “是是,明白?!睅熜忠化B聲地道。

    “那就去吧,把我的話給冥山帶過去?!睏钣癍h說罷,揮揮手命師兄退下。

    此時辰光尚早,被陽光暖意一薰,楊玉環也懶洋洋的有了點倦意。她剛要休息,忽聽殿外內侍來報:“右相國楊國忠求見?!?/br>
    楊玉環哼了一聲,不悅地道:“圣上正在休息,相國不知有何緊要大事,此時來驚擾圣駕?”

    其實楊國忠所謂要事還能有什么,無非是奏告安祿山又有謀反跡象而已,要不就是某某人與安祿山里外勾結,互為響應,居心不軌云云。楊玉環正要安祿山盡起人力物力扳倒道德宗,楊國忠卻來屢參安祿山要謀反,著實令她十分惱怒。

    她自幼在洛府長大,于楊家兄弟姐妹感情并不如何深厚。入宮得寵后她屢次提攜楊家親眷,亦是為了在朝中營織自己的關系裙帶,好方便cao控朝政。畢竟她是一介女流,雖深受恩寵,也不能明著干預朝政。對于自楊國忠以下的楊家人有多大本領,她如何不清楚?哪一個真有經國之才?楊國忠近一兩年來謀政權術水準雖然大有長進,可是他也嘗到了弄權的甜頭,愈發攬權自重,漸漸不聽自己的吩咐了,如在安祿山這件大事上就獨斷專行。楊國忠只看到安祿山對他的相國權柄構成威脅,怎曉得自己在其中的苦心安排?

    冥山自古傳承無數兇厲妖法,其中之一是以十萬人精血魂魄為引,發動血河煉獄大陣。引無盡戾氣怨念,聚天地陰氣寒魄,降下無法破解之咒。中咒之人將日夜承受無數兇魂撕咬,直至魂消魄散或生魂被摧毀殆盡時止。兇魂被此陣妖法煉過后,與尋常生魂完全不同,兇悍數倍過之??v是上清修為,至多斬殺數千兇魂,即會被兇魂吞噬。

    此法一成,不僅可將道德宗護山的西玄無崖陣摧毀大半,還可使山上至少半數弟子魂歸極樂,可說極盡陰損兇厲之能事。道德宗受此重創之后,朝庭再召集一批修士重上西玄山,多半可就此滅了道德宗香燈。

    為何要找上安祿山,正是為了那十萬生人的精血魂魄。安祿山獨鎮北境,大軍掃蕩一番,抓個十幾萬胡人可不是什么難事。

    至于此法太傷天和,引下的天譴天罰,自然有安祿山及冥山群妖去消受了。說起來這也是天助楊玉環,冥山妖后文婉修煉北帝誅仙錄時過于求成,結果出了差錯,差點內丹爆裂,化為冰雕。為了鎮服內丹中四溢寒精,文婉必須大量服食奇藥六陽花。而這六陽花最大的產地便是玉環師門秘境。楊玉環何等聰明,立時以六陽花為交換,換取冥山以傳承妖法滅絕道德宗。

    這當中的復雜緣由,楊國忠哪里知曉?他對著安祿山動的那些小伎倆小心思實是扯了整個布局的后腿。

    此時那內侍見楊玉環面色不豫,又不敢壓下相國的奏報,不由急得汗如雨下。正在此時,內殿中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國忠有何急事???宣上來見朕吧?!痹瓉砻骰室呀浶蚜?。

    內侍如蒙大赦,忙出殿宣召,不多時楊國忠便疾步入殿,奏道:“安祿山近日頻繁調兵遣將,有大不臣之心;又遷葬祖宗骨骸于龍xue之內,旬日內必反!”

    明皇已聽慣此類說辭,當即呵呵一笑,言道朕待那胡兒恩重,他怎會反我?楊玉環在一旁坐著,只管剝好一顆顆水果,填在明皇口中??瓷先?,她對朝政大事全無興趣。

    楊國忠見明皇不信,急忙又舉出許多證據來,可是明皇只是笑言胡兒不會反。

    就在楊國忠無可奈何之際,殿外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只見高力士踉蹌趨入,道:“圣上,大事不好!太原府八百里加急軍報,安祿山反了!”

    答的一聲輕響,楊妃手中一顆剛剛剝好的荔枝掉落在地。

    夏末秋初,江南多雨。昨日尚暑意不減,一場薄雨后涼氣襲人。接天蓮葉依然無窮碧色,映襯著兩岸垂柳水楊多了些微微泛黃的滄桑,荷花已經開盡,滿目群芳過后的殘紅,卻有一叢叢蓮蓬鮮活挺拔地立于水面,不覺寂寥。

    在一座蒼翠秀峰之頂,正立著一個婷婷少女。她望著前方隱隱青山,面色變幻不定,顯然內心正在苦苦掙扎。只不知那如畫群山中究竟藏著什么可怕物事,令她如此掙扎。

    “殷殷,這里山高風寒,你要小心著涼?!币粋€柔和厚重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山風并不大,張殷殷一頭秀發卻忽然飛揚起來。她冷冷地道:“你跟來做什么?殷殷是你叫的嗎?”

    她身后行來一個高大英俊的年青人,正是云中居的楚寒。聽到張殷殷如此不客氣的話,他也不以為意,笑笑道:“江湖險惡,我放心不下你。何況我師與道德宗諸真人、黃伯母都同意了你我共修仙藉,于情于理,我也應該照顧你的?!?/br>
    張殷殷猛然回過頭來,俏面冷若冰霜,道:“那是他們和你同意,我可從沒同意過!你別癡心妄想!”

    在張殷殷面前,楚寒似乎從來不知道憤怒為何物,苦笑道:“這個……父母有命,師長有言,難道還不作數嗎?殷殷……”

    “我再說一次,殷殷不是你叫的!”張殷殷毫不客氣。

    楚寒也不氣餒,他外表隨和,內心堅韌,深信精誠所致,金石為開。當下他并不與張殷殷在稱呼上糾纏,而是順著張殷殷的目光向遠方群山望去。

    “那里有什么?”楚寒問道。

    “我的愛人?!睆堃笠蠛敛贿t疑的回答幾乎將楚寒擊下山峰去。

    楚寒畢竟是云中居年輕一代首徒,忍耐和心性都不是常人可以測度,盡管這樣,也過了許久方才苦笑一下,道:“那你為何不過去看看呢?”

    他沒有想到,就是這句話讓張殷殷下了最后的決心。她一躍而起,縱身出了絕崖,裙裾獵獵揚灑開來,恍若一朵曇花在風中冉冉盛開,向著對面群山飄去。

    楚寒吃了一驚,想去拉張殷殷時,已晚了一步。而且張殷殷身法傳自蘇,分毫不遜于楚寒,這時先行一步,又是全力施為,楚寒哪里追得上?其實張殷殷當日下山時也是早走了一日,被楚寒只用了兩日就追上完全是因為她經常不識路途,在群山中不住繞***所致。

    楚寒看著麗人那遠去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正躊躇進退之際,忽見對面山峰殺氣四溢,定睛看去,數個黑甲持各色重兵器的龐然大物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森然矗立于張殷殷前行的方向。

    楚寒大驚,盡展身法,橫越山峰,直沖了過去。

    驕陽早已躍出云層,將灼熱的陽光灑在群山上。雖然天氣炎熱,但在矗立的山峰之巔,由于細雨初歇,山風陣陣,仍是十分涼爽。

    孤峰之頂,一手持長苕,正做著今日的清掃。其實峰頂早已片塵不染,不過他仍是認認真真地清掃著,未曾漏過一寸石面。

    就在三丈外的地方,那個人安安靜靜地臥著,唇角邊還露著一絲微笑,似乎在做著什么好夢。

    一打掃完一塊地方,向他望了一眼,哼了一聲。以一的身份地位,縱是道德宗的七八位真人一齊躺在那,也不會令一為之打掃半片落葉?,F今一之所以事事親為,自然不是為了他,而只是為了青衣而已。

    想必,青衣雖不愿、雖不忍、雖不敢踏上這座孤峰,卻也不想他受風淋雨,積垢蒙塵吧?

    所以這些事,一來做了。

    不過令一也有些意外的是,他已在這峰頂安寧地躺了這許多時候,卻仍是rou身不腐,宛如沉睡。內中情由,就是一也有些想不通。按理來說,惟有積下大功德,或與天地同壽之人,才能上體天心,有此不朽之象??墒且蛔罂从铱?,這小子前生后世輪回齊斷,滿手血腥孽債纏身,哪有半點功德跡象,憑什么也能混個長存不朽?

    這世間事,能讓一看不透的,實在不多。而且這些極少的例外,也盡在無盡海中,未曾想這孤峰上倒是出來了一件。

    還有最后一小塊地方了,一剛舉起長苕,眉頭便皺了起來。

    鏗鏘聲中,一名洪荒衛在峰頂出現。所有洪荒衛均知道一在灑掃孤峰的時候,就是他心情最差的時候,至于惹怒了一的下場,沒人想知道。因此這名洪荒衛小心翼翼地道:“一大人,有一男一女向這邊沖來,兄弟們已經攔住了。他們已知道這里是無盡海禁地,可是仍執意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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