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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塵緣在線閱讀 - 第124節

第124節

    他微微一笑,道:“此鼎名為文王山河鼎,千年之前,不知鎮煉了多少兇妖巨魔,若論殺意之盛,天下無出其右。你這小鬼,見了它怎會不怕?”

    說罷,他曲指在鼎上一彈,清越鼎音登時響徹百里。玉童被暖意護著,聽到鼎音還能勉強支持,但紀若塵身后立著的百名陰卒個個翻倒在地,顯得痛苦不堪。有幾個弱一些的,竟然就此爆體而亡!

    他望望玉童,笑道:“或許該將你放到此鼎中煉上一煉,如能不死,那你的道境立刻就會升上幾個位階?!?/br>
    玉童大驚,慌忙叫道:“小的道行低微,成不了大器,實在不敢勞大人耗費寶鼎靈氣了!”

    他笑了笑,竟然不再提此事,而是又噴出了一團淡藍火焰。冰焰自行浮空,凝成一顆渾圓天成的焰球。他又向焰球一指,冰焰再度凝結,瞬間化成根根湛藍絲線,編成一顆中空的玲瓏寶珠。這些由冰焰凝成的絲線宛如實質,熠熠生輝,透過上面無數洞眼,可見球心處有一團藍色云霧正自變幻不定。

    他問道:“你知道這又是什么?”

    玉童凝神望去,但覺這顆寶珠緩緩旋動,珠上流轉的光澤不住幻變,實是瑰麗萬方,但最奇的是此珠每一下變幻都似隱含天地至理,令玉童覺得奧妙無窮,可是細細思量,卻又堪不破一絲一毫。玉童但覺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又栽落于地。他急忙定了定神,再不敢看那寶珠,道:“看那火焰該是大人的九幽溟焰,卻不知怎生化作了一顆玲瓏寶珠?看這寶珠妙用無窮,可不是小的能夠理解得了的?!?/br>
    他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這就是人間界所謂的內法相,玲瓏心。內法相可比那些亂七八糟的法相要強得多了,若不是這顆玲瓏心,老子怎會透徹天地大道,修為一日千里,能在這里稱王稱霸?又哪里擒得到你這只小鬼?”

    玉童忙道:“大人就算沒有玲瓏心,遇到小的,那也是手到擒來!”

    聽到玉童諛辭,他哈哈大笑,可笑聲中殊無歡愉,卻有無盡蒼涼:“想那時老子已悟出了玲瓏心,只消能夠忍上一時,假以時日,怎還會怕那些跳梁小丑?!只是造化弄人,可惜啊可惜!嘿嘿,呵呵,哈哈哈??!”

    玉童聽得莫名其妙,只得跟著干笑幾聲。

    他忽然抬手一指,但見玲瓏心飛到文王山河鼎上,竟徐徐沉入山河鼎中!玲瓏心一入鼎腹,即刻通體射出熊熊溟焰,將文王山河鼎燒得浮出一層隱隱青芒!

    “你知道,這又是什么嗎?”他喝道。

    鼎心合一,即刻有無形威壓滾滾而出,瞬間擴至百里之外。這威壓蒼蒼然,煌煌然,隱隱藏有三分天地之威。威壓一出,玉童早被震懾得心魂俱裂,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他不等玉童回答,即向浮空光鼎一指,喝道:“三清真訣上清九經,講的皆是一顆金丹!今日我以九幽溟焰為體,以文王山河鼎為用,自旁而入,也來修一修這金丹大道!這東西,就是老子的金丹!”

    玉童本是一介小鬼,修為淺薄,哪里明白他在說些什么?

    他也不等玉童,一口將融入了九幽溟焰的文王山河鼎吸入,然后厲聲喝道:“船來!”

    腳步聲中,早有十名陰卒扛著一葉輕舟快步奔來,然后齊聲發喝,將小舟拋在弱水之中。那小舟狀似柳葉,只能容下二人,雖然船體沉重,卻入弱水而不沉,正是弱水上獨有的擺渡舟。只不知哪個倒霉的擺渡人撞在了這群害命奪舟的陰卒手里。

    他又是一聲斷喝:“戟來!”

    自有二十陰卒抬著他的四丈巨戟奔來。他倒提巨戟,只向前一步,已立在擺渡舟中!

    玉童急忙叫道:“大人要去何處?”

    他一聲長笑,道:“去給那些閻王們一個破釜沉舟、與老子對抗到底的機會!”

    玉童城府深沉,雖然心中暗自有些竊喜,卻知此時此刻正該是表述忠心的良機,于是提聲高叫道:“十殿閻王沒什么本事,可酆都城卻是禁制無窮。大人萬萬不可以身犯險??!”

    哪知紀若塵聞聽此言,竟點頭道:“這話說得有理。也罷,你也隨我去酆都叫陣吧!”

    玉童登時駭然欲絕,不及閃躲,早被一道無形大力攝到了擺渡舟中。

    濤濤弱水驟然浪生潮起,一葉孤舟如離弦之箭,破浪劈濤,頃刻間越過萬丈弱水,彼岸已遙遙在望。

    玉童放眼望去,但見身后濁浪驚濤排空,前方酆都巨城將傾,而他立于舟頭,倒提巨戟、影翼賁張,那一道沖天氣勢,悍極,厲極!

    當此時刻,玉童本該諛詞狂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正悔得欲仙欲死。

    卷三 碧落黃泉 章四 西北望,射天狼 上

    一踏上弱水彼岸,他即大步向酆都行去。在他胸口,文王山河鼎透射出一片幽幽藍焰,正越旋越快。

    一波波洶涌澎湃的真元自山河鼎中涌出,傳遍他身軀的每一個角落。于是他開始在蒼黑的大地上留下足跡。每個足印皆是深半尺,但黑巖踏裂的范圍越來越大。

    倒提的巨戟戟尖在大地上劃出深深溝壑,飛濺的火星在昏暗中點亮出一道耀眼軌跡,急速向酆都延伸。

    自后望去,他就似在閑庭信步,然而每一步跨越的距離不斷加大,從一丈、十丈直到百丈。撲面而來的罡風刺得玉瞳雙眼酸痛不堪,不得不祭出瞳術,雙瞳盡轉紫色,方才好過了些?,F下的速度早就過了玉童所能達到的極限,全是被一股無形大力拖著前行,才始終不離紀若塵三丈范圍。

    就在速度越來越快,令玉童錯覺似乎馬上就要撞上酆都城墻時,他忽然停了下來。由極動而至極靜,這劇烈的轉折使得玉童再也承受不住,拼命嘔吐,雖然玉童只有一顆頭顱,根本無物可吐。

    在紀若塵面前,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座石拱橋。石橋不大,構成橋身的塊塊青石遍布青苔和裂紋,欄柱上雕刻的花紋業已磨平,看上去這座石橋已歷經悠久歲月。橋下沒有水,只有一片蒙蒙霧氣,完全看不到底。橋上隱約可見支著一口大鍋,鍋口水氣彌漫,不知正煮著什么,一個衣衫破爛的婦人正在鍋邊忙碌著。

    這座神秘石橋安靜地攔在紀若塵面前,無論他向左還是向右,只要走向酆都,都不得不經過這座小橋。

    玉童自然知曉這座橋即是每個死魂前往酆都輪回的必經之路,奈何橋。

    算起來,在有如電光石火般短暫的數十年中,橋上的孟婆已因故換了兩任了。更替之頻繁,僅次于巡城甲馬的統領。身為平等王心腹,他自然知道奈何橋其實與酆都一樣,皆為上界仙人所建,與地府自行添建的建筑絕不相同。對死魂而言,奈何橋具有絕大的威力,孟婆不過是將奈何橋本身威力發揮出來的引子而已。

    一旦落足奈何橋上,無論是誰,神智靈識皆會受到奈何橋控制,喝下一碗孟婆湯。其實那口鍋也是奈何橋的一部分。

    “他會不會喝孟婆湯呢?”玉童心念電轉,將已到口邊的提醒又咽了回去。

    紀若塵略一停留,就邁步上了奈何橋。撲面而來的眩暈感似曾相識,耳邊響起無數的呼喚,這些聲音都很熟悉,有的他知道名字,也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所有的聲音,都在叫他去喝一碗湯,去喝那婦人端過來的一碗濁湯。

    湯碗仍是臟兮兮的,味道也刺鼻難聞,只不過端湯的婦人變了,破爛的衣衫下是雪白細膩的肌膚,亂草似的頭發也掩蓋不住嫵媚妖麗的笑容。

    他淡然一笑,走到孟婆面前,伸手接過湯碗,幾口喝了個干凈!

    孟婆和玉童剎時呆了。玉童明明見紀若塵似乎不受奈何橋控制,卻喝下了孟婆湯。孟婆則是驚于過往死魂皆是渾渾噩噩走來,要她親手灌一碗湯下去,哪有象這樣安然伸手接湯、自行喝下的?孟婆只覺此刻橋上一切均是詭異無比,心底忽生恐懼!

    他身體忽然透出了淡淡藍光,玉童和孟婆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胸口處那尊古鼎正噴出藍焰,將剛喝下的孟婆湯團團裹住,轉眼間就煉化成一團慘綠濃霧。紀若塵口一張,將碧霧悉數噴出,孟婆湯煉化后生成一滴清澈水珠,落入了山河鼎內。

    紀若塵向孟婆笑了一笑,笑容竟顯得有些猙獰,道:“這碗湯的味道,比上次差了!”

    孟婆一聲尖叫,轉身就逃!

    可是她剛轉過身子,就見胸口忽然透出一截戟尖。戟尖上燃著一層淡淡藍焰,頃刻間就布滿了她的全身,一陣前所未有的巨痛旋即淹沒了孟婆的意識。

    眼見這一任千嬌百媚的孟婆就在自己面前被祭煉成灰,玉童直將嘴唇咬出血來,這才沒叫出聲來。

    他意猶未盡,倒轉巨戟,戟身溟焰舞動,然后一戟向奈何橋橋面插下!

    在絕對的寂靜中,奈何橋如同被刺破的泡影,碎裂成萬千薄片,徐徐消散。

    “奈何橋!”宋帝王一聲尖叫!

    酆都城頭,正觀戰的十殿閻王亂成一團,不知所措,內中只有一個平等王笑得歡暢,極是幸災樂禍。城府深如秦廣王,也是面色蒼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只聽啪的一聲,一卷輪回薄自他袖中掉出,看封皮印鑒,正是平等王所屬。

    平等王笑容可掬,幾步搶上,拾起輪回薄,又塞回到秦廣王手中,道:“蔣王爺,您的物事掉了?!?/br>
    秦廣王面色鐵青,艱難無比地將輪回薄放回袖中,就如同塞的是一塊guntang的紅炭。

    毀去奈何橋后,酆都已近在咫尺。紀若塵巨戟又在地上拖出一片火星,向酆都奔去。

    在這個距離上放眼望去,酆都可謂接地連天,所見惟有綿綿不盡的巨墻。站在如此巨城之前,會覺整個天地都堪堪向自己壓下,那種有如實質的壓力,不知何人能夠承受。

    玉童忽然發現,他的速度正在變慢。

    紀若塵此刻只覺如在深海之下,每向前一步都要帶起千鈞海水,動作越來越是艱澀。越是接近酆都,那重重壓力就越是明顯。如此下去,恐怕他還未到酆都城下,就要被壓力逼回。他向酆都望去,微笑道:“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神通!”

    他收攏影翼,放緩速度,一步步踏實無比地向酆都行去。

    距酆都只有千丈了,紀若塵步頻始終如一。

    城頭上秦廣王額頭浮出一層冷汗,再忍耐不住,右手高舉,用力向下斬落。旁邊傳令鬼卒忙吹起號角,蒼涼的號角聲傳遍酆都,閻王十殿中逐漸浮起一層nongnong的怨氣。

    喀喀聲不斷響起,閻王殿前廣場忽然裂開,層層向下陷去,片刻功夫已形成千丈方圓的巨坑,坑緣是層層整齊的階梯,一路延伸至坑底,共計九百階。閻王十殿殿門同時大開,無數死魂排成一列,分別從十殿中走出,隊伍兩側遍布手執荊棘鞭的鬼卒,吆喝著將死魂們驅趕到坑底。巨坑坑底是約有三十丈方圓的一片平地,轉眼之間,近十萬死魂就將這片平地擠滿。

    又是一聲號角傳來,酆都某個隱秘的角落里幾百頭大力鬼同時站到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絞盤前,共同發力。大力鬼吼叫連連,身上層層膘rou不住顫動,巨大的筋脈因過于用力而自肌rou中浮起,終于轟隆一聲巨響,絞盤緩緩轉動起來。

    閻王十殿前,巨坑底部忽然旋轉起來,坑底中央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十字裂口,無數死魂竭力發出瀕臨消亡前的號叫,掉落進十字裂口中。隨后巨坑最下的十層階梯也緩緩旋動,擠在這十層階梯上的死魂措不及防,紛紛被相錯旋轉的階梯帶倒,而后被絞壓成塊塊斷肢殘魂。

    巨坑坑底,赫然已變成以死魂為糧的血rou磨盤!

    坑底的十字裂口生出無形吸力,不住將被磨碎的死魂吸入其中。有些死魂動作靈活,奮力從坑底跳出,結果皆被守衛鬼卒用荊棘鞭抽回坑底,還是填了無底裂縫。

    一時間,巨坑坑底的咒怨戾氣已濃得有如實質,無數死魂哭喊、號叫、拼命掙扎,顯然被磨碎魂靈之后,他們仍在承受著無法擔當的苦楚。這些怨氣,也都被十字裂口慢慢吸入。

    紀若塵忽然停步,抬首仰望。只見酆都城墻上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九九八十一個洞口,一枝枝陰氣怨魂煉成的長矛紛紛飛出,在空中自行調整方向,呼嘯著向他刺來!

    當的一聲巨響,他掌中巨戟已挑飛了最先襲至的一枚長矛。這柄由陰魂凝裂的長矛堅硬無比,巨大的沖勢使得巨戟也微微一沉。

    山河鼎旋轉之間,透鼎而發的溟炎已補足他體內瞬間出現的匱乏。他雙目藍芒一亮,巨戟如電點出,又挑飛了四枝長矛,而他依然在向酆都邁進。

    看著長矛接二連三被紀若塵挑飛,楚江王撫須笑道:“嘿嘿!這些魂煉之矛最是陰損,一旦被它們盯上,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尋常刀兵法術根本傷不得分毫。這紀若塵莫不是以為,挑飛就可了事?若是如此容易,哪需要十萬死魂祭煉?”

    十王之中,楚江王歲月最短,此前百年地府又是風平浪靜,外墻十八禁法當中,他只見過八十一枝魂煉陰矛,當時楚江王已被這禁法的無上大威力驚呆。此番楚江王重溫舊夢,又有些劫后余生之感,故而感慨格外多些。

    楚江王笑聲未絕,忽見空中一枝被挑飛的陰矛冒出幽幽藍火,在長矛中禁錮著的殘缺陰魂徒勞地凄厲喊叫聲中,陰矛轉眼間就被藍火煉成飛灰!

    楚江王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叫道:“那是什么火,竟……竟能煉化陰矛!”

    他驚叫未盡,又見一枝枝被挑飛的陰矛不斷噴出藍焰,被煉化之后,連一縷青煙都未留下。楚江王登時再也叫不出來。

    地府陰司之中,死魂數量最多,最是柔弱,也最是堅忍。死魂可油炸,可火炙,可切細,可磨粉,可化骨揚灰,但無論如何折磨,地府十八獄諸般手段加總,所能做的其實不過是將死魂無限細細分割,卻無法徹底消磨其存在。

    這諸王皆不知來歷的藍色火焰竟能將死魂煉化成虛無,遠遠望去雖然昏暗微弱,卻令十位閻王皆是膽戰心驚。就連平等王心下也是直冒寒氣,忘記了幸災樂禍一番。

    于這等關鍵時刻,秦廣王鎮定功夫顯然勝過其它諸王一籌。他胡須顫動,面色青白,右手高高舉起,狠狠落下,掌緣不小心劃過酆都墻緣,登時皮開rou綻,鮮血直流,他卻渾然不覺。

    傳令鬼卒不敢怠慢,立刻鼓足中氣,吹出三長一短四聲號角。

    閻王殿前轟鳴聲大作,巨坑最下三百級階段一齊旋動,研磨死魂的速度何止快了十倍?鬼役陰兵拼命揮動手中荊棘鞭,驅趕著一隊隊死魂向坑中填去!又有些身強力健的巡城甲馬從殿中涌出,巡著坑沿不住馳騁,用掌中巨斧大槍將一個個死魂挑起,甩入巨坑中央。

    剎時間,凄厲哭叫、惡毒詛咒沖天而起,壓倒了三百階巨磨發出的震天轟鳴!

    酆都城墻再度變幻,現出不計其數的小洞來,無數若隱若現的尺半陰刀自洞中游出,鋪天蓋地向紀若塵撲來!

    足足一萬零八百柄的戮魂刀,不受實物阻擋,不為道法所傷,可切割魂魄陰氣,速度絕快,陰狠毒辣處較魂煉陰矛更勝一籌??墒浅穷^觀戰的閻王們卻是笑不出來,萬柄陰刀一一在那湛藍火罩上幻滅的結局,多少已在意料之中。

    滅消萬柄戮魂刀后,紀若塵巨戟指天,輕輕吐出一口氣。胸中山河鼎口處溟焰已噴出七寸余高,行至此處,他首次感到有些后繼乏力。

    但看到自酆都城墻上撲下的兩頭巨大風蛇時,他登時精神一振,巨戟發出嗡嗡輕吟,大步迎上前去!

    秦廣王面色越來越青,染血的右手不斷高高舉起,再近乎歇斯底里地落下。鮮血濺得城墻、地面到處都是,更將他一邊袍袖染成皂色,秦廣王卻全然顧不得這些。

    鋪天蓋地的吸血蝗群后,是一柄無比巨大的陰風斷岳斧,再后則是一頭骸骨四翼龍。

    當他再滅一十三道幽冥火墻后,距離酆都已不過百丈。酆都城頭諸王面色各異,有的掩面跌坐,有的呆望天空,有的喃喃自語,有的祭告上天。仍能在城頭觀戰的除了一個秦廣王,就只有平等王了。

    秦廣王此刻雖然氣急敗壞,但鎮定功夫比起其它諸王仍是強上太多,實不愧十殿閻王之首。眼見城下紀若塵提巨戟,緩慢卻堅定地向酆都行來,他終咬緊牙關,用盡全身之力舉起右手,再無力揮落。

    七聲悠長的號角響徹酆都,巨坑中開始旋動的階梯達到七百階之多!在鬼役歇斯底里的驅趕下,從閻王十殿中涌出的死魂你推我擠,一路小跑著涌進巨坑,仍是難以填滿坑底。數以千計的巡城甲馬圍繞著巨坑來回奔馳,大聲呼喝。巡城甲馬雖然若對上紀若塵的冥兵只有束手就戮的份,可在酆都城內卻是近于無敵。一眾巡城甲馬大槍巨斧一橫,然后座下角獸發力,一下就可將數十死魂推入坑中,連帶著將數名夠倒霉的鬼役也推了下去。在這些巡城甲馬眼中,地府職司最低的鬼役與死魂地位相差無幾,殺了也就殺了。

    整整一百五十萬的死魂在巨坑中粉碎,無以倫比的怨氣被吸入酆都地下深處,再透過玄奧的途徑匯聚在設置酆都城墻內的重重機關法陣之中,而后一顆通體烏黑、足有百丈方圓的大印憑空生成,當頭向紀若塵壓下!

    此印式樣奇古,印身暗黑中隱隱有光澤流動,似是以質地無雙的墨玉雕成,與方才那些禁法幻化的虛體大不相同。印周刻九龍飛天,印頂雕著什么東西,紀若塵自下而上當然看不見,他只識得印面上那八個大篆:受命于天,即壽永昌。

    他不及感慨這八個大篆中撲面而來的浩蕩之氣,胸中山河鼎飛旋如輪,九幽溟焰沖出鼎口一尺余高,早傾盡了全力。

    墨玉印璽臨頭之際,他一聲大喝,巨戟帶著熊熊藍焰,毫無花巧向上刺出,硬生生地擊在印璽上!

    吱吱呀呀,一路行來毫發無傷的巨戟在印璽近乎無窮的壓力下緩緩彎折,他的雙腳也逐漸陷入地面。雖是第一次見識這個禁法,但紀若塵隱約覺得若被印上八個大篆蓋在身上,恐怕是難得善終。但印璽上如山壓力,又豈是人力可以輕言相抗?

    山河鼎旋速已到了極致,鼎心溟焰熊熊而出,那顆玲瓏心已不堪重負,被溟焰炙燒得有些模糊。

    他雙目驟亮,文王山河鼎三明三暗,九幽溟焰如濤濤巨潮不絕涌出,一道無以倫比的大力沿巨戟而上,戟身哪承受得住,一聲呻吟,猛然斷成兩截!但被這道新生的大力一擊,墨玉巨璽終于偏向一旁,轟然落在地上,砸出一個足有數里方圓、深達百丈的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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