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他掙扎幾下,終于坐了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那老者。老者見他坐起,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旋即向顧清抱了抱拳,就出房離去。 又看了顧清片刻,他才回過神來,遲疑地叫了聲:“清兒?” 顧清在他床邊坐下,微笑道:“若塵,你剛醒過來,現在還虛弱得很。你別著急,先依著三清心法溫養真元,發生過的事我會慢慢告訴你的?!?/br> 紀若塵依言慢慢躺下。剛才他還有些迷糊,現在知覺恢復,立刻感覺到四肢百骸中如同灌了水銀,動起來說不出的艱難。而且他一運真元,胸腹間就是陣陣劇痛,經脈有如新生一樣脆弱不堪,根本無從承受他雄渾澎湃的真元。這種痛楚若是落在普通修道者身上,很可能使他們就此心神失守,真元散亂,傷上加傷。但對于紀若塵來說,承擔這點痛苦已如家常便飯。他面不改色間已經轉運心訣,將真元收得如汩汩細流,在脆弱不堪的經脈中運轉如意。但他還有些不解之處,那即是體內真元忽然雄渾了許多,內中尚帶著一些與三清氣顯然有別的靈力,也不知是哪里來的。 難道是剛才被收入神識的卦像所帶來的靈力? 紀若塵暗自想著。如他剛才那樣收得的卦象應該每一符都有些異能,所帶來的靈力不過是些附帶的好處而已??墒乾F在僅僅是增加的靈力就如此充沛,那剛才所收的卦像每一符都該是非同小可。 理好體內真元后,紀若塵睜開了雙眼,這時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十分奇異的房間,墻壁傾斜,墻面則呈波浪型,光潔瑩白,屋頂有數顆鴿蛋大小的明珠,將屋內映得十分明亮。這間屋子看起來就象是在一枚極大的蚌殼內部。 紀若塵疑惑地望向顧清,她則不疾不徐地講起這些日子中發生過的事情。 當日顧清已自忖必死,兩人百世輪回的定數就此完結,雖然二人生有夙慧,依然可以轉世重生,但是來生一切因果都將打亂重來,再也分辨不清過去未來。于她來說,這確等如是千年功行毀于一旦。就在顧清決意以瀕死一擊擊殘這只深海妖烏時,忽然一層琥珀色的光華護住了她與紀若塵,將烏賊攻來的數十根墨線皆化于無形。 隨后一只身周足達百丈的巨大璇龜出現在顧清上方,璇龜身體雖然龐大,游動卻是十分靈活,它不住噴出一串串的氣泡,攻向烏賊。那只烏賊體形足是璇龜的十倍而有余,但對璇龜極是忌憚,不停地閃讓著海中飄來蕩去的氣泡,實在有躲不開的,即會噴出大團的墨汁將氣泡整個裹住,送上海面。偶爾有氣泡破裂,內中則會飄著許多琥珀色的星芒,星芒所照之處,烏賊的墨汁立刻會化作清水。烏賊的墨線雖利,但對于璇龜厚重堅實的龜甲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無論是刺是勒,都奈何不了璇龜分毫,惟有那幾條力大無窮的觸腕能夠對璇龜產生威脅。每當烏賊觸腕擊來,璇龜就以背甲硬抗,然后掉過頭來向觸腕一口咬去。 這頭璇龜頸長五十丈,龍首動作如電,出口決不落空,每一口都能從烏賊觸腕上撕下一大塊rou來。但烏賊觸腕上生著無數吸盤,每擊中璇龜一下,必用吸盤用力撕扯背甲,也痛得璇龜吼叫連連。 兩大異獸在海中舍生忘死的相斗,這一片海域自然也不平靜。海水翻翻滾滾,如同沸騰了一般,忽而沉凝如山,忽而洶涌生波,忽而重逾萬鈞,忽而消失無蹤,上一刻尚是炙熱如炎,下一刻即會凝成堅冰。如此種種,自然是兩大異獸在rou搏之余,還在比拼控水法術。 只是這樣一來,這一片海域中的一切生靈可都倒了大霉。能夠在如此險域生存的海靈,都承受了不少苦難,百般進化,才得以在這里生存。但此刻兩大異獸這么一斗,就連那些在異寶蚌殼保護下的東海水軍哨探都被變玄莫測的海水給壓成了rou醬,更別說其它的海靈了。 烏賊璇龜斗了足足一日,都是遍體鱗傷,那頭烏賊禹休終于不支逃走。璇龜這才化成人身,將紀若塵與顧清接到了自己所居的海宮。他更將自身千年道行所結的內丹度入紀若塵體內,延經脈行走一周,布下了玄天陣圖,將紀若塵體內為烏賊禹休墨汁所蝕斷的經脈盡數補好,這才收回了內丹。 本來這玄天陣圖再運行一段時間就將自行消散的,但紀若塵醒得遠較璇龜和顧清預計的早,并且神智未清時就收了玄天陣圖,倒是得了一件本不應該屬于他的好處。 顧清說話素來簡潔,這一番驚心動魄的經過,在她口中說來也不過就是一盞熱茶的功夫。此刻紀若塵經脈已復,神識穩定,余下傷勢已無大礙,就是溫養真元,修復體內傷患而已。既然聽顧清所言,知道了這頭璇龜乃是大有來頭的神獸,他當下就掙扎著下床,要去見見這位救命恩人。 顧清扶著他出了房間,再經過一道長廊,來到了一間丹房模樣的大屋中,那長眉老者手持一把蒲扇,正坐在丹爐前煉丹。紀若塵一進丹室,他即笑道:“紀少仙這么快就能下地行走,實在是天資過人。不過少仙還得在老朽蝸居再呆上七日,才能離去。老朽名喚甲庚,在這海底已住了一千多年,這七日中左右無事,老朽就陪著少仙走走看看吧!不過這附近除了地火炎流,也實在沒什么可看的地方?!?/br> 紀若塵忙行禮道:“若塵還沒謝過老……老仙人救命之恩?!?/br> 甲庚擺了擺手道:“少仙哪里話!當日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冒昧沖撞了你,承少仙高抬貴手,沒用仙鼎煉了它的魂魄,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而且當日若非少仙的仙鼎毀了禹休兩根觸腕,我若想勝它也沒這么容易?!?/br> 紀若塵仍再三遜謝,甲庚一邊封了丹爐,一邊擺手道:“說來我與少仙也是有緣,何必如此多禮?倒是老朽心中有一個疑惑,還請少仙解答。少仙所用仙鼎威力無窮,與少仙道行頗不相配,不知這仙鼎是從何而來,有何來歷出處?” 紀若塵聞言一怔,含糊答道:“這尊銅鼎是我無意中得來的,如何使用我也不大清楚,現在只能用得出其中一兩樣功用而已。至于它有何來歷,我實是一無所知?!?/br> 甲庚也不追問,只點了點頭,道:“少仙顯然是知道如何用此鼎制煉群妖的,但卻絕不濫用,只是在不得已時方才用之,這份寬厚仁心實在難得,難得!” 這一番話說得紀若塵心中暗自慚愧,他哪是不肯用文王山河鼎的人?這一路上都是顧清攔著,才只在對付禹休時用上了仙鼎。若不是當日放過了小璇龜,也不會有今日的獲救。 果然是昔日種因,今日得果。 不過這樣一來,紀若塵終于對文王山河鼎留上了神,準備他日回到道德宗時,好好查一查相應的典藉道藏,看看此鼎究竟是什么來頭。不論從本身靈性,還是從制煉妖族的功能來看,文王山河鼎僅僅是目前所顯露之威,已遠非世上尋常寶物能比。如此一口仙鼎,怎會扔在太上道德宮的陋巷里,任它生塵積灰? 此時甲庚丹藥火候將成,封好鼎爐后就無事可干,正好陪著紀若塵閑談。甲庚這座海宮正正好好浮在地炎裂谷上方,下方承接著裂谷中終年不熄的地火,并將之導入丹室,以作煉器制丹之用。道書中記載煉器制丹之火共分四品,一為凡火,二為地炎,三為真焰,四是天火。地炎本不如修道者以自身真元化成的真焰,但此處地炎濤濤熊熊,這等大火又遠非尋常真焰能比,正合甲庚之用。 而且據甲庚言道,此地另有一道靈氣,使得所發地炎別具靈性,制煉起丹藥法寶來實是事半而功倍。 紀若塵聽得靈氣二字,于是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探問起來。甲庚也不忌誨,直言道他本是靈獸出身,生來即是有著目的的。最近三百年來,他的目的就是守護地炎深處的天地靈氣,不讓它為妖邪所獲,所以才造了這座海宮。至于借助地火煉器制丹,不過是順帶的好處而已。 紀若塵又興沖沖地道天地靈氣匯聚之所必有寶物,不知道這里會有些什么。 甲庚呵呵一笑,撫眉道:“少仙說笑了,又有什么寶貝比得上你那尊仙鼎呢?不過說起寶物,這地炎中浮著一塊玄鐵,乃是凝聚方圓千里地氣而生,靈性十足,該也算是一件寶物。不過只有一樣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這塊鐵重了那么一點點,嗯,待我看看……是了!此鐵共重一萬零八百零三斤!少仙如果有興趣,盡管拿去,呵呵,哈哈!” 紀若塵陪著他干笑了幾聲,心中倒是恨得牙癢癢的。他此刻若不憑借任何外力,僅靠自身真元,最多也就搬得起千余斤重的東西而已。若是把什么大力神符,丁甲搬運,金身立甲之類的道法都用上,想來最多也就是提個三四千斤而已。這根一萬多斤的神鐵,就是八脈真人們來用,多半也嫌重了,叫他如何帶得走? 當初清閑真人所言的定海神針小鐵,現在看來多半就是這塊了。直到此刻紀若塵方才明白,那時清閑真人這一個順水人情做得有多輕松寫意。 接下來的七日,紀若塵與顧清無所事事,終日只是閑逛水宮海底,評點甲庚的各色寶物。間中也去看了一眼那塊神鐵,甚至試著搬了一搬。 神針鐵自然是紋絲不動的。若是讓紀若塵給搬走了,又如何當得起定海二字? 七日之后,紀若塵傷勢盡復,辭別了甲庚,準備重返西玄山。不過在道行剛剛恢復時,紀若塵就已將地炎裂谷中的靈力訊息用秘法傳回了宗內。 正文 章四十六 路口?。ㄉ希?/br> “道德宗也要來趟這趟混水了嗎?”碧海龍皇雙目微閉,不疾不徐地道。 白玉階下跪著的報事官偷偷抬頭,見碧海龍皇并未顯露怒色,才大著膽子將手中的文案遞了上去。碧海龍皇接過,看也不看就扔到了一旁,道:“兩個沒成氣候的小鬼能弄得出什么事來?這點小事都要上奏,你們是閑得沒事干了嗎?” 這一句話語氣中已有些嚴厲,那報事官立刻嚇得全身發抖,只顧著叩頭,哪里還說得出半句話來?他才上任了三日,前任就是在奏報龍宮在外諸將的折子時不知如何觸怒了碧海龍皇,被罰喂了水神獸。眼下他才報了幾件事,龍皇就有些微怒,待這些折子一樣一樣的報完,自己早不知要喂幾回水獸了。 可是這些折子均是封疆大將們呈上的,得罪了哪一個都是個死。這又如何是好?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神靈護佑,碧海龍皇的龍目又閉了起來,吩咐道:“繼續念?!?/br> 他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地將六十余份奏折念完。這些奏折說的都是又有哪門哪派多少修道者進入了東海,瑣瑣碎碎??墒窍才瓱o常的碧海龍皇居然從頭聽到尾都未再說一句話。那報事官一念完,立刻退出殿去,甫一出殿就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一時再也爬不起來。 碧海龍皇揮了揮手,殿中諸臣立刻如蒙大赦,魚貫退出殿去,諾大的水晶殿中只余下龍皇自己。 他閉目靜坐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濁氣。 東海水軍的指揮大營秉承了紫金白玉宮素來的華麗風格,乃是用一整塊珊瑚巨巖雕成,建在一頭巨鯨背上。這樣東海雖大,也哪里都可去得。 不斷有一尾尾哨探的小銀魚在指揮大營穿梭進出,將各地的軍情匯集到這里。中軍大廳的正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海圖,圖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標記和線條,代表著不同修道者在東海中行進的路線。時不時會有負責軍情的水族根據最新報上來的情報,更新海圖上的標記。雖然軍情如流水般送進,但這軍情官顯然與章魚有親,長著七八條觸腕,足以應付這等繁復工作。 采薇立在海圖前,根本不理會海圖上眾多標記的變動,只是死盯著海圖北部一塊區域不動。這塊區域上竟然一個標記都沒有,在釘滿了各色標記的海圖中顯得十分詭異。 封耀來到了采薇身后,低聲道:“采薇將軍,海xue周圍仍是沒有任何消息,今天我又派了三隊偵哨過去,和以往一樣,沒有一隊回報,看來都死在了翼軒手里。他已經不再給我們留任何情面了?!?/br> “三天了?!辈赊焙鋈坏?。 封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采薇說的是妖皇翼軒進入海xue的時間,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能附和道:“是啊,三天了?!?/br> 采薇一雙鳳眼微微瞇了起來,緩緩地道:“翼軒應該已經探完了整個海xue,我看他下一個目標,應該是這里!” 說著,她伸手向海xue西北方一點。封耀低呼一聲,驚道:“水神宮???” 采薇冷冷地道:“不必大驚小怪的,翼軒妖力通天,水神宮必然逃不過他的探測。先把這件事報上去吧,且看看龍皇怎么說。我們這里盡量拖延時間,反正只要他在東海多呆一天,就會多受一點傷害。哼,東海雖大,也不是人人都能來得的?!?/br> 不片刻的功夫,一封急報被送進了紫金白玉宮。那名報事官看著急報上那鮮艷的紅字,幾乎要哭了出來。但這是來自采薇將軍的急報,他別無它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走進龍皇殿,將急報放在了龍皇案前,然后細聲細氣地叫了幾聲,將正在假寐的碧海龍皇喚醒。 碧海龍皇拆開急報只看了一眼,面色當即一變。他在殿內反復踱了幾圈,隨后吩咐道:“去玉鱗宮!” 從碧海宮到玉鱗宮的路程沒有多遠,然而就在碧海龍皇距離玉鱗宮宮門僅有十丈時,那名報事官又飛奔而來,高叫有要事相奏。碧海龍皇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雙眼緊盯著報事官,冷冷地道:“本皇真是很不想看到你!” 那報事官全身一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一邊叫道:“陛下,有個陸上的道士要見您,現在已經在偏殿候著了?!?/br> 碧海龍皇臉上立刻又陰了三分,道:“你沒看見朕與玉鱗龍皇有要事相商嗎?!什么人這么要緊,讓他等著就是!” 那報事官連聲稱是,叩頭不已,但就是不肯離開,又道:“陛下,那道人持著我宮的龍鱗令!” “龍鱗令?”碧海龍皇雙眉緊皺,大怒道:“你為什么不早說?” 他也不再進玉鱗宮,大步向自己的碧海宮行去,路過那報事官身邊時突然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個跟頭,恨恨地道:“若他手里沒有龍鱗令,看我不把你扔到水神宮去喂魚!” 龍鱗令傳承已有千年,據說是由深海鰲龍的頸鱗制成,極之珍貴,合共只有三枚,根本無法仿造。先代祖師制成龍鱗令后,只贈與對紫金白玉宮有天大恩惠之人,以示受恩不忘本之意。隨著時光流逝,龍鱗令已成了與紫金白玉宮有特殊關系的信物,一直輾轉流落在外,從未回到紫金白玉宮過。因此就算是碧海龍皇也從未見過龍鱗令是什么模樣。 不管來人是誰,既然拿來了龍鱗令,那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了。 碧海龍皇轉眼間就到了來客所在的偏殿門外,略一駐足,吩咐所有隨從都在門外等候,只身一人進了偏殿。 這一入殿,就是整整一個時辰。 殿中全無動靜,任一眾隨從水侍伸長了耳朵,也聽不到殿中任何聲音。他們面面相覷,都不知殿中究竟發生了些什么,可是碧海龍皇這些時日來喜怒無常,他既然吩咐過所有人都在外等候,那就無人膽敢開門看一看殿中究竟。 就在眾隨從等得望眼欲穿之時,殿門終于打開,一個身材肥胖、滿面紅光的道人陪著碧海龍皇走了出來。他在殿門玉階上立定,向碧海龍皇拱手一禮,笑道:“那這一件大事,就這么說定了?!?/br> 碧海龍皇臉上不動聲色,呵呵一笑道:“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本皇不好獨自決定,須得與玉鱗與九龍龍皇商議過后才能給道兄一個答復?!?/br> 那胖大道人撫著三縷細須,冷笑道:“碧海龍皇這是什么話!古來成大事者,都是果敢能斷之輩。我聽說玉鱗與九龍兩位龍皇刻下都在沉睡,若要喚醒他們恐怕至少得三五日功夫,那眼下這天大的好時機可就白白錯過了。難道說堂堂碧海龍皇這個主都做不了嗎?” 碧海龍皇面色已有些不悅,可那道人仍不放松,又追問道:“又或是龍皇怕了?” 碧海龍皇面上掠過一抹陰云,但他居然沒有發作,只是陰森森地道:“此事本皇自有考慮。道兄就不必多cao心了?!?/br> 那胖道人沉吟一下,即道:“也罷,一切但憑龍皇做主。只不過想要留名千古,不冒點風險總是不行的。龍皇只須仔細想想此事所帶來的好處,就能知道該當如何決斷了。貧道言盡于此,告辭!” 碧海龍皇拱手道:“道兄慢走?!?/br> 那胖大道人只一拂袖,原地一道金光閃過,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紫金白玉宮一眾隨從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海中不比陸上,上下左右均可去得。紫金白玉宮看似門戶大開,實際上整個宮殿連同那只萬年玄龜都處于極厲害的禁制當中。只要身處禁制之內,任何遁術、縮地、瞬行法術均無法施放,只有老老實實的走宮門才能入宮出宮。若試圖從水宮上方進入的話,就會受到極厲害的陣法攻擊,要不然的話,堂堂紫金白玉宮豈不是成了修道之人隨意往來之地? 然而這道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能在紫金白玉宮中施展遁法,憑空移走,這一身道行,可就不比三位龍皇差了。 碧海龍皇負手立在殿前,沉思良久,玉鱗宮也不去了,直接進了自己的碧海宮,向報事官吩咐道:“把道德宗兩名弟子的奏折找出來,本皇要再看一看?!?/br> 正文 章四十六 路口(中) 紀若塵與顧清立在一大群游魚當中,看著百丈外一隊東海巡海水卒搜索而過。 這一隊水卒與他們此前所見的水卒均有不同,不光是道行裝備精良了許多,而且還帶著一尾巨大的黑鯊。黑鯊鼻子異常的大,呈十字型,眼睛卻小得幾乎看不見。這頭黑鯊只憑著氣味靈覺搜索獵物,乃是東海水軍特有的偵測水族。 紀若塵皺眉望著這隊水卒,直到他們消失在海底深處,才向顧清道:“這是半個時辰以來我們遇到的第三隊東海水軍了。此前大半天也遇不上一隊,怎么現在突然變得這么多了?難道我們接近了紫金白玉宮的哪處禁地不成?” 顧清搖了搖頭,道:“這附近幾百里之內可沒什么禁地。我看這些水卒多半是沖著我們來的,而且人人帶著殺氣,只怕有些麻煩?!?/br> “東海里來了那么多修道者,為何偏要來找我們的麻煩?他們該不會知道我們此來東海的目的吧?”紀若塵有些驚訝。 顧清沉吟道:“這個我也不知,只是感覺這些東海水卒的目標是我們而己?!奔o若塵點了點頭,又當先向西游去。 相處這么多時日,他己然知道顧清靈覺實是異乎尋常,許多事完全是憑直覺去判斷,卻十有九中,如親眼所睹一般。這或許是因為顧清道心己能與天地交融,由此帶來的好處。初時紀若塵還曾試著以自己見識經驗分析判斷一下所遇之事,可是但凡有與顧清看法相左的時候,幾乎全是他錯了。因此現在紀若塵已經完全接受顧清的看法,哪怕她的觀點看起來再怎樣奇異,都是一樣。兩人轉眼間就消失在茫茫大海深處。 不到片刻功夫,水波涌動處突然竄出一頭黑鯊,抽動著十字型的大鼻子,在紀若塵與顧清剛剛呆過的地方嗅個不停。黑鯊身后波濤涌動,海將水卒紛紛現身。黑鯊嗅了一刻,猛然一聲尖叫,巨尾一擺,如箭一般向紀若塵與顧清離去的方向追去。于是海將水卒們個個面露殺氣,緊隨在黑鯊身后追蹤而去。 黑鯊看似笨拙,實則在水中行動迅捷無倫,巨尾一擺就會前沖十余丈,東海尋常水卒雖然身有道行,但根本跟不上黑鯊的速度。惟有帶隊的海將和幾名小頭目可以緊隨黑鯊,不至于失了黑鯊行蹤。他們之間速度也有高下之分,這一番急追,也就逐漸拉開了距離,前后成了一列長隊。 黑鯊正埋頭苦沖之際,忽然感到頭上水波有些微異樣。它本能地翹起大鼻子,向上方嗅去,哪知水中忽現一根石棍,如從虛無中生成般,渾無半分煙火氣,一棍輕飄飄地敲在了黑鯊的鼻子上,將它的鼻子整個砸得陷了下去。 黑鯊猛然一個打挺,掉頭直沖海底,隨后發了瘋一樣東突西竄,連叫都叫不出一聲來。鼻子是黑鯊的要害,被如此一棍擊中,它實際上已經活不了了。 打翻黑鯊之后,那根石棍又轉而橫掃,迎面擊向緊隨著黑鯊沖來的海將。那員海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中大駭,危急之中猛然豎起鐵叉在面前一攔,這才算護住了面門要害。他沖速何等迅快,石棍又是迎面掃來,想到持棍人一棍打死黑鯊的道行,這員海將直把全身真元都運到了鋼叉上,等待著棍叉石破天驚的交擊。石棍與鋼叉一觸,竟然啪的一聲斷成兩截! 海將一股莫大的真元登時落到了空處,身不由己地向前連翻十余個跟頭,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紀若塵宛如幽靈般出現,拎著半截石棍,緊隨著海將,卻并不急于出手。直到那海將穩住了身體,他才又是一棍橫掃,擊在了海將的后腰上??︵暌宦曒p響,海將盔甲碎裂,脊椎己被紀若塵一棍擊斷!紀若塵手上不停,半截石棍旋風般轉了個圈,又向海將后腦擊去。 遠處正與一眾水卒周旋的顧清見紀若塵要下殺手,忙叫了一聲。她這一聲喝音中己附上了真元,紀若塵手上一震,附在石棍上的力道頃刻間被顧清消得七七八八,這一棍再也擊不出去。紀若塵繞著重傷的海將閃電般轉了兩圈,繞得他頭暈眼花之際,手中石棍突然落下,在他頂心輕輕一敲,將他敲得暈了過去。 其實這名海將道行還要高過了紀若塵,可是紀若塵用的石棍乃是用海底礁石臨時切削而成,雖然棍上附不了多少真元,威力遠不如制煉過的法寶,但它本身沒有半點靈氣,正可以瞞過黑鯊靈覺。至于威力不足,其實也不是問題,只要能直接命中要害,少許真元己足以放翻這名海將。正因為打了個出其不意,紀若塵才得以如此輕松地解決了這名海將。 另一邊顧清冰指曲伸不定,彈出點點冰星。這些冰星如有靈性,一顆顆自行飛入眾水卒的后頸,數十水卒竟然無人能夠閃開。冰星一貼上皮rou,即會留下一個刻符,中術的水卒立刻昏昏睡去,慢慢沉入了海底。顧清彈指間解決三十多名水卒,不過比紀若塵慢了片刻而己 “為何不讓我殺了他?這些人明顯是對著我們來的,不立威的話,紫金白玉宮的人以后還不知道要來多少!”紀若塵望著同樣緩緩下沉的海將,皺眉問道。 顧清凝望著紀若塵,輕輕嘆道:“若塵,你現在的殺機越來越重了,若不控制的話,到最后恐怕又得如前生那樣,殺一個血流成河,積下無數血債兇劫?!?/br> 紀若塵己聽顧清說過數次,自己此前每一世輪回均有無數殺劫,而且許多殺劫都成了后世的因果。但他自己卻半點也感知不到前生之事。當然,紀若塵此刻道行距離通曉前生來世因果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不知道前世輪回實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始終心里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不知前生因果并非是因為道行不夠,可具體是什么原因,他就完全說不上來了。 此刻海底暗流起伏,將一絲絲涼意渡到了紀若塵身上。東海海將與一眾水卒神智不清,己沉下近百丈。望著海將那一點極淡的身影,紀若塵心中越來越是不安,似乎一旦放了這海將生路,就是犯下了極大的錯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