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蘇蘇一叫停,紀若塵當即住了手,望著身下的云舞華,默然不語。他心中無數個動作合在一起又復分散外來,但無論怎么組合,在這個距離上,都無法搶在蘇蘇前奪劍劫人。 而蘇蘇叫停后,卻仍不轉過身來,也不再發一言。 倒是云舞華先打破沉默,經剛才一番掙扎,她已是青絲散亂神色驚怒,這時卻忽然笑了笑,道:“蘇蘇,這件事找答應你就足。不過你只是從書上學得男女情事,殊不知這翻云夜雨中有莫大的樂趣。既然總是要來這么一次,不若好好享受一番。你把我綁著,我有何妙趣可言?快把我放了?!?/br> 蘇蘇有些將信將疑,猶豫著過:“啊,云雨事中還有妙趣?書上好象沒說……?!比欢谠莆枞A連聲催促下,蘇蘇終收回了金絲索。 云舞華雙手重獲自由,不由又是極魅極艷地一笑,抬起雙臂似欲勾住紀若塵的脖頸,纖指堪堪將觸到他的后頸。 紀若塵卻已從她艷若桃李的笑容中看出一縷殺氣,正欲有所動作,說時遲那時快,云舞華已經陡然挺身坐起,肩頭重重地撞在紀特塵胸口!只聽喀嚓脆響,紀若塵全身已不知斷了幾根肋骨,身不由己地向后飛出,重重地撞上草地邊緣的古樹方才停下,身體軟綿部地順著樹干滑下。 蘇蘇面色大變,疾向這邊沖來。但云舞華動作如電,揮手之間,古劍天權已然在手! 一道玄黑劍氣劃過…… 蘇蘇驟然凝在了空中,張大了小口,想叫,卻什么叫不出來,只是就那樣看著天權劍一分一分從那纖纖五指中滑落,慢慢的插在地上。 那握劍的手,妖媚的玫愧色已褪去,蒼白得格外刺眼。 云舞華直直向后倒去,輕輕地落在湖畔草地上,雙目微閉,宛如沉睡。只是她雪白的脖頸上,多了一條顯目之極的黑線。在她上方,則飄著一團翻滾不定的黑霧。 “舞華jiejie,你……我……”蘇蘇語無倫次的喃喃著,她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方才向前進了一步,卻又嚇得立刻回到了原地,完全不敢接近云舞華,就象是怕驚散了她的好夢。 “是他,是他害死舞華jiejie的,我要報仇,報仇!”蘇蘇想起了紀若塵。她有如一頭失了方向的小鹿,忽然發現了一線解脫的光亮,就立刻狂奔而去。她一個旋身即向紀若塵撲去,右拳前凝出一顆光球,就欲一拳擊出! 但這一拳剛到半途,蘇蘇就愕然看到背靠古樹站立的紀公塵神情呆滯,面色灰敗,雙膜中的神采正迅速黜淡下去。 她生就玄瞳,隱約看到一道白氣從他眉心中飛出,向著云舞華上方那團詭異的黑霧飄去。那道白氣在空中回旋反復,忽而伸長,忽而縮短,似是在不住掙扎,但終抵不過黑霧的吸力,被一下吸了進去。 紀若生雙瞳神采盡逝,呼吸斷絕,生機全無,竟已死了! 蘇蘇實是不知紀若塵何以會在此時忽然暴亡,但她驚怒交集之下,也不過想到了一句惡有惡報而已。此刻紀若塵已成她遷怒對象,縱算身亡,也難消她心頭怒火,是以蘇蘇一愣之后,那拳依原勢在出,誓要讓他死無全尸! 她這一拳含而不發,拳前三寸處,凝定一顆光珠光芒萬丈,含風蘊火,威勢無疇。這一拳的威力全在光球一尺之內.聚力于中,實是無堅不摧。 眼見蘇蘇拳上光輝已映亮了紀若塵的臉,他臉上忽然泛起一層青氣,間中又有大塊大塊的暗綠斑紋浮現,翻騰涌滾,宛若活物。 “當”的一聲巨響,有若萬千銅鐘齊鳴,驚得滿山群鳥盡起。蘇蘇只覺得自己似在飛速前行時猛然撞在了一座堅固無比的大山上,一時頭暈眼花,胸口悶不可言,身不由己地向后飛出,沿途撞斷了四五棵古木,這才狼狽萬分地摔在了地上。 她仍然不明究竟發生了何事,掙扎坐起望去,這才看到紀片塵背靠的大樹已經成為地上一大堆柴禾,而他的身軀浮在空中,仍在緩緩不斷上升,身周青色毫光輝映,遙遙望去有若一尊透明的巨鼎。巨鼎中央,紀若塵直立的身體沒有半絲活動的痕跡,眼神仍是毫無神采生氣。這愈發證實了蘇蘇剛才的判斷,紀若塵魂魄已經離體,此刻浮于鼎中的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罷了。 蘇蘇愕然立起,仰望著空中的巨鼎,有心攻上,但頭暈未止,胸口郁悶未去,想起剛剛的遭遇,饒是以她堅定的復仇意志也不由得有些遲疑,再不敢貿然出手。若剛剛是這這一尊光鼎護住了紀若塵的rou身,那這該是怎生的法器,才能擋得住她全力一擊? 就是這一猶豫的功夫,巨鼎已然浮空升起,化作一道青光,載著紀若塵的rou身沖天而去。蘇蘇緊咬下唇,心內幾番掙扎,終未追下去。 蘇蘇來到云舞華身前,端詳著她宛如沉睡般的安詳容貌,心中忽生了一個念頭,或許他們兩個的魂魄是去往同一個地方了。有念及此,蘇蘇又向天權古劍望去,又想起了這把劍具有收魂奪魄的異能,是以才被稱為兇兵。 她立了片刻,才抱起云舞華的尸身,又將天權古劍負在身上,離了這片森林。 卡喳一聲,木軒中的一尊花瓶突然生出一道裂縫,然后從裂縫的末端緩緩滲出一滴清水。水滴在紅瓷花瓶上流動,紅的有如一滴鮮血。 顧清伸手輕拂著花瓶,纖指在裂縫上劃動,最后挑起了滲出的那顆水滴。水滴清澈,卻散發出nongnong的血腥氣。 顧消掐指一算,面上忽然變了顏色。 她那顆本是任風過云動也不會沾染片塵的心,慢慢地越跳越快。 “怎么會,他怎么會死?!這……這,不應該已是最后一世的輪回了嗎?” 顧清想著,只覺得穿越木軒的山風,忽然帶上了透骨般的寒意。 這一日清墟宮與往日并無不同,人人緊張有序的忙著。 虛玄在吟風所居的偏殿外望了一望,見他正在案前苦讀上皇金錄,時不時提筆在書頁上標注些什么,不由很微微一笑。他行出別院,招過巡守的弟子,吩咐不得讓任何人打擾了吟風,隨即袍袖一揮,化成一縷清風,向后山斷崖下飄去。 青城山清幽奇險,山中處處斷崖絕谷,谷中卻顯幽深陰暗,與諸峰勝景實里天淵之別。不片刻功夫,虛玄在一處絕谷中現出了身形,沿著谷底流過的一邊溪流逆流而上,最后停在了一處天然洞府外。 這處洞府入口十分隱蔽,不仔細觀察的話很難發現,然而內中卻是極為寬大,別用洞天。虛玄舉步入內,甫一入洞,即有一道極濃的血腥氣撲鼻而來。他眉頭微皺,手中掐訣,運一道清光護住了全身,這才繼續向洞府深處行去。 山澗深處回蕩著一陣陣粗重的呼吸聲,恍若內里藏著一頭受傷的巨獸。前方有一個轉角,從內洞透出的火光映亮了外洞的石壁,洞壁上赫然映著個張牙舞爪的猙獰身影。虛玄略一停步,身周的青光又盛了三分,這才舉步向內洞行去。 內洞中儼然是修羅地獄! 這是一個方圓數超過百丈,高十余丈的天然石洞,洞頂一片片鐘乳石倒吊下來,石尖有水個不住下滴,地面上這里一簇,那里一叢,生著數百根高聳尖利的石筍。山洞洞壁高處插著數十根火把,在如此廣大的空間內,這點光只夠映火把周圍的方寸之地,他虛玄是何等道行,就算沒有一點光亮,也能視物如白晝。 石洞中彌散著一股濃的化不開的血腥和惡臭,在搖曳的火光下,統治著石洞的是透著紫黑的暗紅色。這里到處都是干涸的血跡,破碎的尸塊臟器,以及擺放成各種姿勢樣于隨意扔在地上,又成足被高高釘在石壁上的赤裸尸身。 石洞中央有一小片難得的干凈空地,一股地底清泉彎彎曲曲地橫穿整個石洞,繞著央空地劃出一個滿弓狀弧形,再從另一端穿出??盏刂醒胧且蛔_,四根高高豎起的巨型火炬將石臺照耀通明。石臺邊立著一個頗瘦的男子,僅以一幅白布繞在下身蔽體,背向著虛玄,十指如飛,雙臂如輪,正在石臺上忙碌著,露在身外的肌膚白晰細嫩,宛如女子。 他早已知進虛玄到來,卻并不回頭,依舊自顧自忙碌著,只是說:“今天怎么沒帶活人來?” 他的聲線低而略尖,頗為陰柔,語調婉轉悠然,十分悅耳,閉目聽去就似是一個妙齡女于在向情郎傾訴,然而言辭之間卻實是驚心。這聲音又是回蕩在這處處透著暗紅血氣的洞府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虛玄直走到那人身后,方立定,道:“可還沒到送人的日子呢?!?/br> 派人放下了下中一枚小錘,改而從石臺左側取過一把糧致的青鋼小鋸,又忙了起來,?。骸盎钊丝墒窃蕉嘣胶?,沒到日子,就不能多送一次嗎?何況最近你送的人道行一個比一個差,真是敷衍!背墟弟子沒本事超越祖宗,就知道死守臭規矩,沒想到連你也變成這樣了。既然沒有活人送來,那你還來做什么?難不成就是想看看我這個瘋子?盡管放心,你設下的陣法牢靠得很,我哪有什么辦法攻得破?” 虛玄立在他身旁,負手望著那人的工作。 兩人立足處片塵不染,石臺上卻是血跡斑斑,正中臥著一個亦裸的年輕女子,胸腹已然洞開,臟器連筋帶rou漂掛著,白骨與經絡糾成一團團難以分辨的血污。那人手持刀鋸,極細心地一點一點切剝著這些尚在蠕動的東西。那女于雙眼大睜,臉上俱是茫然麻木的表情,一如癡兒,居然沒有半點痛苦的樣子,呆瞪著石窟洞頂的眼珠偶爾會轉動一下。 她不但未死,還尚有知覺。 虛玄冷靜地看著那人的雙手在女子的胸腹中工作,片刻,方緩緩地道:“景霄真人并沒有死?!?/br> “不可能!”那人斬生截鐵地道,但手仍是微微一顫,刀尖切斷了一道細細的血脈。石臺上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痛苦之極的尖叫,五官極度扭曲,頭一歪,嘴角不斷涌出鮮血,眼見已是不活了。那人一臉懊惱之色,憤憤地將手中刀鋸擲在石臺上。 他轉頭盯住虛玄,原本清秀英俊的面容因著憤怒已有些變形,眼中更是要噴出出火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已斷盡景霄生機,斬絕三魂七魄,他如何還能存活?” 虛玄淡然道:“這我就不知了,我只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而已?!闭f罷,他即轉身離去。 那人靜靜地立了半天,猛然低吼一聲,揮下將石臺上的女尸掃入一旁的溪流中。 女尸載沉載浮,轉眼間就隨著溪水去遠了。 “圣人有云,生死事小,失節事大?!?/br> 此時洛陽午后大氣依然炎熱,一個蟬鳴聲中,濟天下身著錦袍,手捧經卷,正搖頭晃腦地誦讀??此砩戏?,非但花色新雅,連那袖口和領子都是最時新的款式,腰間更佩著一塊結青綠色喜福穗子的玲瓏玉,與當日寒酸景況已是天淵之別,這自然是紀書塵所奉潤筆之功。 涼閣中,濟天下高踞上首,下首坐的非是旁人,而是龍象白虎二天君。 紀若塵云風走后,二位天君閑來無事,就來央求濟天下的為他們講解一下天一下大勢,治國經世之道。二天君初時本以為濟天下不過是一介酸儒,后來見不僅是紀若塵,連云風也時常向濟天下討教大下大勢,并且對他言聽計從,立時就對濟天下起了滔滔景仰之心。他們的想法倒也簡單,云風的眼光必是不會錯的,他們看不出濟大下的過人之處,只能說是自己有眼無珠。而濟天下也好為人師,一聽有人愿意來聽課,自無不應的道理。且二天君素識大體,通事理,不管名目是柬修也好,潤筆也罷,都是豐富的緊。 洛陽中本來還有進德宗十名弟子,只是一來他們均已飽讀詩書經典,又需學習行軍布陣,實在沒什么時間來聽濟天下講經論勢。因此,濟天下就更熱衷于教誨這兩名尊師重道,好學不輟的學生了。 二天君聽了濟大下這么一句,個由得而面粉覷,均覺得圣人此言實是大謬不然,天下之事,還有大過了生死的?他們心中有疑,當即問了出來。 濟人卜瞇著眼聽罷,道:“生死、節義,天下多的是士人學子奉為皋圭。然圣人之學,原本天機活潑,生意盎然,得天理地意之進化,然后生學者泥跡失神。你們只有學會個中真理,才能用好圣人學說,否則一味糾于死生事大的表象而不及其他,此關總是不透,此關不透,則浮生虛度,大事不了?!?/br> 二天君如在云里霧里,互現良久,也解個了濟天下語中之義。 龍象天君扯了下白虎大漢的袖子,低聲道:“這個……濟先生的意思是……” 白虎天君肅容,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方道:“濟先生想必是說,雖然圣人這句話是錯了,也很多人還奉舉為經典,也會依此行事。我們明白了這一節,就會知道這些人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再對癥下藥,收拾那些迂腐之人又有何難?” 龍象天君一臉贊嘆,“濟先生果然是微言大義!” 濟天下象是沒有看見兩人私下動作,也好像沒有聽見龍象天君后面若有意若無意提高音量的那句話,徑自道:“看你們如此好學,這樣吧,自明日起,你們每天過來三個時辰,我為你等—一解說圣人之道?!?/br> “???!”龍象天君面現難色,“三個時辰太長了些,我們每天還要修煉進道法……” 濟天下頓時沉了臉色,道:“圣人大道,哪有討價還價余地!” 白象天君一把捂住龍象天君的嘴,向濟天下陪笑道;“先生說的是,說的是,我們定會準時候教?!?/br> 濟天下滿意地點點頭,施施然起身離去。 龍象天君抓下白虎天君的手,低吼道,“我們每日里要修習道法六個時辰,哪有時間再聽三個時辰的課?” 白虎天君哼了一聲,一臉深沉,就欲效法在莊周,以諷喻點化龍象這呆徒??伤彀蛷埩税胩?,胸中又哪有暮鼓晨鐘般的諷喻?見龍象一臉殷殷期待,白虎個由得額上冒汗,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本朝女裝服色,當下靈光一觀,張口就道“:這辰光嘛,就家女人的胸,只要肯擠,就一定會有的!” 龍象嘆服。 正文 章三十六 黃泉 “讓我過去…” “過河……” “殺死她……” 一聲聲呼喊不住傳來,飄渺不定。細聽之下,那聲浪中高低粗細各異,男女老幼皆有,疊疊人耳,竟是有千萬人在呼喊,但語調部透著冰冷,感受不到任何應有的情感。 紀若塵渾渾噩噩,全然不知這些呼喊的含義,直到背后一記大力挽來,推搡得他身不由已地向前一沖,又撞在前人身上,他的神志才稍稍清醒了過來。 紀若塵睜開雙眼,初入目的只是茫茫黑霧,有若實體的道道霧氣曲伸變化,影影綽綽,完全無法辨別霧后是些什么。 背后又是一陣大力撞來,紀若塵心下大怒,轉頭望去,看到一張中年男子的臉隱在霧氣中,五官都有點模糊。那男子目光呆滯,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口中不住道:“過河……過河……” 紀若塵未及發怒,駭然發現那男于除了一張臉清晰些外,整個軀干似是由半透明的黑霧構成,一片模糊。那男子的臉不住飄近,又是一股無形力量傳來,撞得紀若塵不住退后,接連撞上了許多人。 那感覺意似身處擁擠的人群中!紀若塵大吃一驚,急顧左右,這才發現周圍盡是這樣只見而容,身軀模糊不清的行人!眾人均目光呆滯,直勾勾地瞪著一個方向,簇擁著行去。 紀若塵向前方望未,除了無窮無盡的茫茫迷霧,綽綽人影,再無他物。迷霧之中遠遠傳來陣陣波濤之音,看來確有一條大河橫亙于前。他再向后一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只見身后也是人頭涌涌,隊伍綿延不見盡頭,直沒入無盡黑霧之中。何止成千上萬! 一驚之下,紀若塵立刻清醒了許多,想起了與云群華和蘇蘇之間發生的種種事,再看看前后左右,他忽然發現,這些并不是人,而是萬萬千千的死魂! 那么自己呢?一股針刺般冰寒的戰栗通遍全身,紀若塵驚得低頭看看自己,見自己四肢俱全,身上還有著生前的服色,與周圍魂魄大不一樣,這才心中稍定。然而他旋即疑惑又起,自己這算是什么,是已經死了嗎? 一旦發覺周圍僅是死魂,紀若塵立刻明白了此前聽到許多呼喊的含義。對于冥界黃泉,道書典籍中是有許多記載的。這些死魂所說的過河,想必要過的是弱水。傳說中弱水片物不載,一切帶有陽氣rou身之物經是入水即沉,萬千死魂惟有靠擺渡人方可渡過。 然而紀若塵疑惑仍是未解,那聲聲‘殺死她’的呼喊又是什么意思,這不己經是地府陰間了嗎,難道已死之人還能再死一回不成?沒有多久,一條濤濤大河即隱約從黑霧中浮觀。然而此時前方死魂突然不再向前,后方的死魂仍不斷向前擁去,原先秩序井然的隊伍頓時凌亂起來。紀若塵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又看不到前方。他向左右一望,身體一動,向左方擠去。他這一動不要緊,周圍那些只知向前的死魂突然齊齊轉頭。盯住了紀若塵,口中聲聲叫的全是:“想去哪里?!想去哪里???” 成百上千死魂齊聲呼喊,立時讓紀若塵嚇了一跳。然而他忽然想到,自己死都死了,還要再怕什么? 有念于此,紀若塵再次向左方擠去。他剛剛一動,身后那中年男子黑霧翻涌的軀干中,忽然伸出一雙隱隱約約的手臂,扼向紀若塵的咽喉,叫道:“不許走……” 周圍立時有數十死魂應和道:“留下他……”, “不要讓他走了……” “他該和我們一起……” 紀若塵轉頭望向那中年男于,突然大喝一聲:“給我安心去死吧!”喝聲未落,他己閃電一拳擊入那死魂面孔中。這一拳擊出,就似撞入一團冰冷的水中,附著肌膚上的寒意刺骨欲裂,拳頭的落點柔韌,隱隱有反彈之力,那感覺說不出的詭異。那中年男于的而容極度扭曲,終于有了表情,似是恐懼,又似是痛苦。 紀若塵心念微微一動,試運起三清心法,攀上立生一層淡青火焰,轟然在那不肯放他離去的死魂體內燃燒起來! 紀若塵拳已收回,然而淡淡火焰卻依舊在那死魂體內燒灼著,已越燃越烈,轉眼間就遍布他整個有形而無質的身體,勾勒出一幅纖毫畢觀的火人。 ?。?! 死魂痛苦之極的嘶吼不住在這沒有天空星辰,不辨東西南北的茫茫冥界回蕩著。死魂紛紛后退,生怕沾染到一點他右拳上吞吐不定的火焰。紀若塵更不遲疑,直接隊伍左方沖去。 他這樣一動,本來有所畏懼的死魂們又鼓噪起來,紛紛叫嚷著要拿住紀若塵,千萬人聲初時此起彼伏,綿延不絕,漸漸如涓涓細流匯成洶涌的大河,濤猛浪急,一波一波沖擊著紀若塵的神識,不令他獨自逃離陰間地府,務要與眾人一同永墜地獄。 既已決定放手一搏,紀若塵多年壓抑于胸的豪氣終爆發出來。他把所有顧慮拋去一邊,足下加速,右拳揮舞,倏忽間己沖出百丈之遠,硬生生在無數死魂中殺出了一條火路!片刻功夫,他忽覺周圍壓力一輕,原來已沖出了死魂隊列!說來也怪,甫一殺出,紀若塵只覺自己沖出了一道無形的樊籠,頭腦又清醒了小少。他回首望去,見死魂隊伍中出現了一大塊空地,當中是數以百計的死魂在烈炎中不住哀號。無數死魂都在望著他,囂叫著,要他回歸亡者的隊列。但這些死魂都立足在一條無形的界線前,盡管人潮涌動,互相推搡,卻沒有一個敢于逾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