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這一碟蟠桃吃得格外慢。云風依然是那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一個一個地啃著蟠桃??墒屈S葉道人每吃一個蟠桃,面色就會變上數分,額頭不斷有細微汗珠流下,顯然越吃越是艱難,再也維持不住灑脫儀態。 紀若塵恍然大悟,看來吃這些蟠桃絕不簡單,要維持住神態從容也要消耗不少道行。那黃葉要擺架子,不肯露出凝重疲累之態,自然真元消耗就會迅速得多。他本來道行就較云風稍遜,此消彼漲之下,當然會敗得更快。 紀若塵是熟知云風處處務實的風格的,見了此次斗法,他心中似有所悟。此時回想,黃葉道人那聲勢華麗的出場,似也消耗了不少真元。 黃葉道人剛將最后一枚蟠桃吞下,猛然間臉色變得剎白,劇烈咳嗽起來??墒撬瘸鰜淼牟皇求刺襯ou,而時而是冰,時而噴火,顯然云風附在蟠桃上的種種真元都發了出來。 云風微笑著黃葉一拱手,道了聲承讓。黃葉不住發著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靠著兩名弟子的攙扶才得以走回木棚。 本來三場斗法中道德宗已勝了兩場,最后一場法寶不比也罷??墒敲骰室淹耆珌砹伺d致,吩咐務必要將第三場比完。 修道界自有一套比拼法寶的方法規矩,淵遠而流長。于是道德宗與真武觀諸弟子一齊動手,在廣場中心設下了一個圓通自在陣。此陣之中,有靈性的法寶會自行相斗,弱一些的法寶會被逼出陣外。 真武觀方向站起一位瘦小枯干的老者,須眉盡白,頭頂上稀稀疏疏的已見不到幾根頭發。他背著一個大竹筒,慢吞吞地走到圓通自在陣前,打開了竹筒。 一見筒中之物,楊玉環不禁一聲驚呼,以手掩住了口,明皇面色也是大變! 從竹筒中爬出的是一條足有三尺長大的血紅蜈蚣!它通體火紅,背上又有一條亮黃彩線,口中不著噴著淡淡紅氣,眼中光彩閃動,似欲擇人而食。這頭蜈蚣一出竹筒,即自行向圓通自在陣中心爬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長長的淡紅煙霧尾跡。一到陣法中心,它就昂然立起大半截身軀,四下尋找著敵手。 一見這頭蜈蚣,道德宗群道皆有些色變。紀若塵看得分明,這頭蜈蚣百足足尖皆是精鋼鑄就,背心中央一片玄黑鱗甲并非天然,而是鑲上的玄鐵甲片。它一對長須晶光閃耀,每一節中皆以一顆明珠連接。這頭半蟲半物的異品蜈蚣勉強說得上是一件法寶,但顯然靈性絕非一般法寶可比,這一陣又是如何比法? 雖然道德宗已經勝定,但若輸了一陣,總顯不出正道領袖的泱泱手段來。真武觀此舉可以說是投機取巧,可若道德宗咬住這點不放,也輸了三分氣勢。 紀若塵凝神望去,見這頭蜈蚣身上隱隱放著淡紅光華,知它至少已有數百年道行,絕非一般法寶可比,甚至于可與赤瑩相提并論。但赤瑩需人使動,在這要法寶自行相斗的圓通自在陣中上,可絕不是這蜈蚣的對手。 他看得明白,道德宗群道見多識廣,自然更不會不知。那攜法寶前來的道人不住與云風低聲商議著什么,顯然未能料到如此之局,攜來的法寶不足以應對這頭百年血蜈。 云風看著那頭蜈蚣,沉吟許久,終有了定計,轉頭向紀若塵微笑道:“若塵,借你扳指一用?!?/br> 片刻之后,那本在陣旁閉目端坐、氣定神閑的老者已身不由已地站了起來,不住嘬唇發出各種尖嘯聲,指揮著百年血蜈上前,時時還要低聲咒罵幾句??墒侨螒{他急得滿面通紅,跳著腳的罵,那頭血蜈只是繞著陣中那枚毫不起眼的扳指打轉。它轉了一圈又是一圈,非旦不肯上前,反而越轉越是向后,兩根長長的被甲觸須也高高豎起,不敢揮向扳指的方向。 眼見那老者急得面孔如欲滴下血來,一串接一串不名其義的哩語罵辭連珠而出,紀若塵不禁心中莞爾,暗道這玄心扳指可是廣成子飛升所遺之物,別說只是一頭小小蜈蚣,就是青鸞、狴犴這類的神獸在陣中,也未必敢拿這枚扳指怎么樣。那老頭不識神物,讓他急急也好。 紀若塵這么一想,臉上譏色就顯露了出來。偏偏那枚扳指是從他手上取下來的,那老者道德宗別的道士不識,紀若塵可是時刻盯著的。百年血蜈不戰而退、已快自行退出陣外本已令他怒發欲狂,此刻見紀若塵還面帶譏色,老者登時一股邪火攻心,接連發出了三聲厲嘯。 百年血蜈聽了命令,如蒙大赦般飛速掉頭,逃出了圓通自在陣,然后猛然騰空,化成一道紅電,直向紀若塵撲來! 道德宗群道皆驚,但均坐定不動。惟有坐在紀若塵身邊的云風握定背后長劍劍柄,要待那百年血蜈近身,方才出劍。 紀若塵盯著急速飛近的血蜈,只覺得它似人一樣,雙眼中也有喜怒憂思恐等諸般情緒。他忽然覺得,看這血蜈如此迅猛的來勢,與其說它是立功心切,想一口咬死自己,倒不如說它是想快些逃離玄心扳指。 紀若塵如是想著,忽然胸口涌上一縷甜香,緊接著就呼吸不暢。他心中一驚,沒想到僅是與這血蜈對視一下竟然也會中毒。他剛欲運起真元壓制毒性,玄竅中涌出一片青綠光芒,剎那間就將那縷甜香給沖散得干干凈凈。 在旁人看來,紀若塵正襟危坐,不動聲色??墒窃谀穷^血蜈眼中,只見紀若塵雙瞳中間亮起了一點青芒,青芒中正浮著一尊式樣古拙的銅鼎! 啪的一聲大響,那頭血蜈忽然失了沖勢,一頭栽在地上,竟然將校場夯得堅如磐石的地面給砸出一個坑來,可見身軀之重! 在那老者目瞪口呆之中,百年血蜈一個翻身爬了起來,用盡平生之力,向著遠離紀若塵的方向狂逃而去,在它身后,只留下精鋼鑄成的百足在校場上刨出的一道沉溝。 它竟不敢飛! 一切皆如濟天下所料,殿前斗法獲勝并沒有改變大局,真武觀依舊矗立,孫果仍然當著他的國師。只是見識過道德宗道法威力后,自明皇以下,滿朝文武對待道德宗態度均有所改變。至少道德宗弟子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長安城中行走,朝中諸臣也沒有誰再敢對道德宗橫加指責。 高力士的地位無形之中提升了少許,舉薦道德宗的壽王李安更是名聲大噪,至于道德宗本身得到的好處,倒好似反而沒有這兩位來得多。在高力士的相助下,道德宗在長安城中得了一塊土地,可以蓋座道觀。 事態有所進展,但遠不若云風所料想的那樣樂觀,是以斗法結束后,云風對濟天下也是欽佩不已。 而且那塊神州氣運圖,總還是長安上空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 紀若塵此刻對于天下局勢沒什么感覺,就是在整個殿前斗法的過程中,他也在不停地和迷亂感覺搏斗。他眼前時時會出現海市蜃樓般的景物,那感覺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很多時候他都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抑或是幻。 當一名太監來到驛站,高聲傳旨,命紀若塵入宮瑾見時,紀若塵也正是處于幻境之中,恍惚覺得周圍全是熊熊烈焰,火焰中似有許多人在呼號掙扎,這些人的面孔都相當的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來曾在哪里見過。在用了兩次兇星入命大法后,他陷入幻境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恍惚之中,紀若塵聽得那太監宣旨已畢,就跟著他去了。 以道德宗在修道界中地位身份,那太監奉旨宣召實是一件頗為無禮的事,但紀若塵分毫未露慍色,隨之而去。道德宗諸道反而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胸襟耐性,實是非同一般,真人們果然目光如炬。 在那太監的引領下,此番紀若塵是從宮城一側的小門入的皇宮。那太監將他領到一處偏殿,就吩咐他在此等候。這間偏殿十分的幽靜冷清,四周見不到一個宮女太監。紀若塵對這冷落分毫不以為意,端坐于殿中,只是苦苦思索當日李白帶得自己喝酒時所用的手法。他雖然不知李白的具體運用法門,但得悉世間還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法術,也令他眼前豁然而開一個全新天地。 也不知坐了多久,偏殿殿門方才一開,高力士走了進來,笑道:“唉呀,讓小神仙等候這許多時候,咱家真是罪過,罪過!時辰不早,紀少仙就此隨咱家來吧!” 紀若塵隨著高力士在宮中左兜右轉,最后從一處不起眼的小門入了一間宮院。這座宮院頗為清幽素淡,但其實布置得極為奢華,遠非剛剛那間冷宮偏殿可比。不過這間宮院中也見不到幾個宮女,與其環境陳設頗為不符。 讓紀若塵坐好后,高力士低聲在他耳邊道:“一會楊妃要見你,可切記不要失禮?!?/br> “楊妃?”紀若塵眼前浮現出當日彩樓上端坐在明皇身邊風華絕代的麗人。他實不知為何名動天下的楊貴妃會忽然傳召自己,而且還是在這樣一間幽靜的宮院相見。他心中開始升起警意,深宮之中太多匪夷所思之事,若論勾心斗角,他們這些修道之人恐怕十幾個加起來也非是這些權宦寵妃的對手。 此時殿中忽然泛起一陣淡淡幽香,然后方有隱約的環佩叮東聲響起,紀若塵只覺得整間宮室忽然亮起,一個麗人款款走了進來,在貴妃榻上坐下,以手支頜,斜斜地靠在了扶手上。 她一身薄絲宮裙,沒什么多余裝飾,如云青絲被一根玉簪松松挽起,那余下的,就是面如春花,肌膚如雪。 透過那薄薄的紗裙,紀若塵幾可看到她起伏有致、似蘊著無窮力量,時刻可能噴薄而出的的曲線。與她肩頭胸前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膚相比,甚而與胸前那一道若隱若現,不知其深幾許的幽深溝壑相比,紗裙下曲線的誘惑都要強上了三分。 紀若塵曾經相處過的諸女如張殷殷,含煙,青衣與顧清等皆有不世之姿。但那時他滿心只是修道保命,哪有半點心思放在女色上面?此時當初的心結雖已解開小半,但久而成習,也就不大會受女色誘惑了。 但這楊玉環分明沒有半點誘惑他的意思,紀若塵自己反倒隱隱感覺心一下跳得要比一下快些,特別是在她那如水雙瞳的注視下,紀若塵竟然微微地感覺到緊張起來。 如此近距離相對,紀若塵已可確定楊玉環也是修道之士,且道行還是不淺,與李安那種三心二意的修煉絕不可同日而語。且這楊玉環道法十分玄妙,長于隱忍藏匿,以紀若塵的靈覺也只能發覺她身有道行,而看不透她道行深淺。 當然,她身份特殊也是一項原因。紀若塵雖然身份超然,但于禮法講,也不宜盯著她久視。 楊玉環凝神望了紀若塵片刻,才柔聲道:“紀少仙出身自道德宗,那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派了?!?/br> 紀若塵雙目低垂,答道:“我年輕學淺,未得本宗道法萬一,實在是慚愧?!?/br> 楊玉環只嗯了一聲,就此沉默下去。紀若塵端坐不動,他耐心可是極好的。 過了許久,楊玉環方幽幽嘆了口氣,道:“少仙出身名門,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昆侖?” “昆侖?” 紀若塵微微一怔。昆侖二字素來玄妙莫測,道典中眾說紛蕓,有說那是西王母所居之地的,也有說那是群仙聚居之所的,但說來說去,昆侖究竟在何處,又或是否有昆侖此地,道典中沒有一本說清楚過。 紀若塵沉吟片刻,道:“昆侖飄渺難求,我年輕識淺,實不知它究竟在何處?!?/br> 楊貴妃嘆道:“既然連少仙都不知曉,那想必這世上是沒什么昆侖了?!?/br> 她這一嘆雖短,內中卻含著不知多少離恨思愁,雖只若冰川一角,卻也一時讓紀若塵聽得呆了。他有心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楊玉環嘆罷,又怔怔地想起了心事。她忽然玉面一白,黛眉微顰,以手捧心,似欲作嘔。 紀若塵感覺得楊玉環氣息驟然紛亂,忙問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嗎?” 楊玉環坐直了身體,剛道了聲不礙事,忽然鼻端又沖上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登時又空嘔了幾下。紀若塵一驚,起身想上前,又想起兩人獨處空殿,與楊貴妃近身可是極度失禮之舉,于是又坐了下去。他這一動不打緊,楊玉環只覺迎面一道無形血浪撲來,一時之間幾乎不能呼吸! 她久居深宮,處變不驚只如家常便飯,因此盡管身上不適如潮襲來,表面上只是面色略有蒼白,微笑稍有疲倦而已。這陣血氣來得毫無征兆,絕非尋常。她坐定了身,眼波流轉,似是漫不經心地在殿中各處及紀若塵身上掃過。 楊玉環那一雙似水帶煙的眼可不尋常。 當年靈墟妙玉初見楊玉環時,即說她有天眼宿慧,其后在靈墟三年修行,大多時候煉的就是雙眼神通。這門神通初修rou眼,可視物若鷹,其后成心眼,能破表入里,直視本體。再后為慧眼,可略通過去未來因果。再后為天眼,可見前世來生,窺破輪回。 她是帶著宿慧的,因此雖只修了三年時光,但已初具慧眼。 但楊玉環環視而過,卻仍未看破血氣來自何方,不由得心下略有驚慌。她師從的靈墟也是道門正法,早已察覺這血氣之中有殺伐屠戮之意,絕非源自正道法門。這也就罷了,令她心驚rou跳的竟是這血氣中似還有一種頗為熟悉的味道,那是她絕不愿意在此等情局下省起的味道。 楊玉環輕抬皓腕,從身旁果碟中取過一枚荔枝,剝了入口。又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先是略點了點額上面上細細的珠汗,才拭了拭櫻唇。 然后那只柔美無瑕的手,就那樣定在了唇邊,任絲帕從指尖飄落! 她櫻唇半張,面白如雪,雙眸中盡是震驚,駭然,定定地盯著紀若塵! 在她眼前,紀若塵全身衣衫盡消,現出勻稱健壯的體魄。他胸口處掛著一方小小青石,正不住涌出濃稠得幾乎流不動的鮮血,時而涓流,時而結滴滴落。nongnong的鮮血順著紀若塵肌理紋路而下,至上腹時尚還分成數道血流,到下腹已是一片血海汪洋!且他置于膝上的雙手中也染滿鮮血,那血紅得十分熾熱,順著他雙腿無聲無息地滾落! 紀若塵腳下,已是一汪濃血,且還在緩緩向四方蔓延! 楊玉環早已顧不得難以忍受的血氣,只是駭然望著那方青石。她記得這方青石! 就在此時,青石忽然一陣模糊,匿去蹤影,四溢橫流的鮮血也消失不見。紀若塵青衫如洗,正襟危坐,殿外竹影疏落,殿中典雅沉凝,沉香隱隱,剛剛那如浪排空的血腥氣已不知去向。 方才飄落于地的那一塊絲帕名為破障巾,乃是妙玉所贈法寶,以之拭目可暫時提升天眼諸神通,正合楊玉環所用。此時破障巾效力已失,她只初窺慧眼堂奧,自然異相盡去。 可是她已認出了那方青石。 在那個晴日落雷的下午,這塊青石終顯出不凡,有如神物,當日還將她燙了一下。一念及此,她指尖傳來一陣刺痛,剎那感覺,仿如昨日。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塊青石是自出生時就與他相伴之物。 仍是那個下午,在他悟透前緣,揮袖而去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得到過他的一點音訊。 他要去的地方,名喚昆侖。 可是任她博覽群書,甚而連此前從未碰過的道書都讀了不知多少,仍是不知昆侖究竟在何方。其后她入了靈墟,本師妙玉只知昆侖乃是上古傳說中的仙地,但是否真有此地,卻是誰也不知。 三年藝成。 枉她修成慧眼,卻仍不知昆侖在何處,他又在何方。 其后妙玉說她俗緣未了,著她出世了卻因緣。她入了王府,又進了帝宮,不知見過多少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刹徽撌峭鹾驅⑾?,還是高人修士,乃至于孫果或司馬承禎這等化外高人,皆不曉昆侖。 如此輾轉,又近三年。 如今青石再現,她卻知道,紀若塵并不是他。 可是青石為何滴血,血氣中又為何有如此熟悉的味道?她不敢再想。 楊玉環知道所謂慧眼能通過去未來事,實是可見一些征兆而已。這些征兆大多晦澀不明,難解其意,就如以先天卦象推算前后因果一般?;垩鬯娬髡淄捎卸嘀亟忉?,如何理解,往往要視運法者本人而定。就如現于紀若塵身上的鮮血,自是至兇的血兆,且與她有關??墒蔷烤褂卸嗌俑上?,就不得而知了。這血兆可應在她身,可應于紀若塵,也可應與紀若塵過去未來所見所遇之人身上,這當中與楊玉環的關系,或許僅止于紀若塵現下坐于她對面而已。 天機難測,由此可見一斑。 “娘娘,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嗎?”紀若塵再次問道。 楊玉環這才從幻夢中醒來,她以手捧心,慢慢將瘋狂躍動的心寧定下來。那纖長的玉指深深陷入凝若滑脂的胸肌中,凄清中又透著誘惑。 片刻之后,她才張目望向紀若塵,柔聲道:“不打緊。哀家觀少仙頸中有一根紅繩,不知所佩是何寶物,可否借哀家一觀?” 紀若塵一怔,知她說的是青石,于是摘下紅繩,伸手入懷,再取出時掌心中已多了一塊古意盎然的煙玉環龍佩,上前呈給了楊玉環。他戴著玄心扳指,玩這等偷梁換柱的小把戲自是易如反掌。青石乃是解離仙訣出處,他可不愿以之示人。 楊玉環輕撫著煙玉環龍佩,眼波迷離,不知在想著些什么。過得片刻,她眼神漸漸清明,微微一笑,將玉佩遞回給了紀若塵,道:“打擾少仙了,昆侖之事,還請少仙代為留意?!?/br> 于是紀若塵起身離去,兀自不知今日午后這一場碰面所為何來。 他走后良久,楊玉環仍靜坐不動。此時高力士輕手輕腳地從殿側走進,低聲道:“娘娘,萬歲午歇將醒,您今晚晚宴要用的琵琶已經調好了?!?/br> 楊玉環嗯了一聲,忽然問道:“高公公,昨日殿前斗法道德宗大獲全勝,可是威風得緊??磥磉^不了多久,護國國師就該換一換人了吧?!?/br> 高力士道:“稟娘娘,那也未必。老奴聽說,道德宗好象奪了一件什么神物,據說與本朝氣運有關。這一樁案子,可還沒結呢?!?/br> 月朗星稀,晚風微醺。 紀若塵辭別了云風與道德宗群道,孤身一人上了馬車,在數名禁衛的護送下向南門行去。此時離訂婚之日已是不遠,他須得提早回山,以做準備。 馬車在禁軍的護送下飛速前行。紀若塵坐在車內,聽著窗外遴遴的車輪聲,耳中漸漸響起陣陣蜂鳴,頂心中又似有一根利針在攪動,越是接近城門,頂心的疼痛與耳中的蜂鳴就越愈發的厲害。紀若塵眉頭皺起,只覺得頂心的疼痛雖然從未經歷過,但也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經知道過。 長安城外。 已靜坐了五日五夜的云舞華雙眼徐徐張開,雙唇微開,吹出一縷淡至無色的火焰,道:“他快來了?!?/br> 同樣靜坐五日的蘇蘇也睜開雙眼,轉頭望向了云舞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