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不能說,不能說!”長安抱著銀寶便要溜走,身后卻傳來杜秋娘的聲音,“范長安,你干嘛呢!” 銀寶趁機從他懷里跳下來,蹦跶著小短腿嚷道:“大姐大姐,我在樹上看到杜金寶在跟蘇家寡婦親嘴呢!” “誰?蘇寡婦???”杜秋娘臉色一變,長安已經撇開了頭,看來銀寶說的是真的。她將圍裙一脫,當下便吼道:“哪呢!” “等金寶回來再說?!遍L安忙拉著秋娘低聲道:“別著急?!?/br> “呸,那是我弟弟!”杜秋娘甩開長安,便同銀寶道:“杜銀寶,帶路!” 她遠遠就看到蘇寡婦著了一身粉裙,臉上都笑開了花兒,在同杜金寶說說笑笑,杜金寶臉上帶著異樣的紅潤,被蘇寡婦捶了一下肩,眼睛越發亮了。 “杜金寶!”杜金寶只聽一聲怒吼,回了聲便見杜秋娘大跨步過來,他忙對蘇寡婦道:“我那兇悍的大姐來了,你趕緊躲躲?!?/br> “躲什么?!碧K寡婦笑笑,捋了把鬢邊的發,帶了笑便迎杜秋娘,“meimei,你怎么來了?” 杜秋娘嫌惡地避開了身子,直接對杜金寶道:“杜金寶,跟我回家!” “meimei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大的怒氣?”蘇寡婦越發笑得燦爛,“金寶兄弟在跟我聊天呢?”、 “聊天?”杜秋娘這會真是認真看她了,“你是聊天還是在勾搭男人?” 蘇寡婦臉色一變,便聽杜秋娘逼近了蘇寡婦道:“蘇千落,面子是我給你的,你就收好,別我一次次給你臉,你還非將自己的臉撕破了給人看。給你臉了,我稱你一句嬸子,不給你臉,你充其量就是個寡婦,未亡人!你見過哪個寡婦穿得這么花紅柳綠地站在田間跟后生小伙勾勾搭搭的么?你若不想做寡婦,先回去問問你婆婆,讓不讓你改嫁,哦,不對,即便你想改嫁,你嫁得出去么?” 一連串的問話問得蘇寡婦臉都青了,可片刻后,蘇寡婦卻是輕聲笑了,直接拉著杜金寶的手,挑釁地望著杜秋娘,低聲道:“金寶兒,你剛剛同我說過什么了,你同你大姐說說?” 杜金寶嘴唇翕動,硬著頭皮對杜秋娘道:“大姐,千落她……” “啪!”杜金寶臉上受了重重的一個耳光,杜秋娘喘著粗氣指著他手指直發抖:“杜金寶,你今天要還是我杜秋娘的弟弟,你就立刻跟我回家!” 杜秋娘氣地簡直肺都要炸了。 蘇千落是個什么人,杜秋娘為什么一直瞧她不起?那絕對不是因為素千落在她重生時想要坑她幾兩銀子! 杜秋娘閉上眼,想起前一世的一個午后,她無意間撞見她公公,也就是張元寶的爹,偷偷摸摸進了蘇千落的后門。再后來……再后來蘇千落被人抓了通jian,氣死了她婆婆,她反倒安安生生地撕破了臉,進了長平鎮唯一的一個花樓,當起了頭牌姑娘,干起了日日笙歌的勾當。 而她給與安平村最后的禮物便是,站在家門口,將與她有私的男人的名字,足足念了五六遍,鬧得安平村雞犬不寧…… 或許,這一次重生,許多事都變了,可許多事還是沿著原有的軌跡在走,她實在不敢拿金寶去拼,她更不想杜老漢從張秋花的魔掌里逃生,最后卻被兒子氣死。 想必是杜秋娘臉上的表情太過猙獰,杜金寶掙脫了蘇寡婦的手,乖乖地跟著杜秋娘回家,一進家門,杜秋娘反手便抄起笤帚,直打地杜金寶四處躲閃,杜秋娘一邊打一邊罵道:“杜金寶你是不是瞎了眼,一個寡婦你都能看上?你這輩子沒見過女人咋的?” “千落她不是你想得那樣!”杜金寶邊跑嘴里還不示弱,“她是個好姑娘!” “姑娘?她好意思叫自己姑娘!”杜秋娘越發氣不打一處來,手上越發狠了。 “姐夫,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憐?!倍陪y寶扯了扯長安的手,心里一直在想,他姐夫范長安再是耐打,被他大姐這么教訓幾頓也得散架了吧。范長安真是勇士……他越發佩服了。 “幸好我沒娶這樣的娘子?!倍陪y寶認真地對長安說道。長安摸了摸他的腦袋,也認真說道:“可惜我沒有這樣的jiejie?!?/br> 兩人都是一陣膽戰心驚,秋娘只打得驚動了屋里的杜老漢。 “這是怎么了?”杜老漢酒未醒透,還有些暈乎,杜銀寶忙上去,將方才的事兒又說了一遍。杜老漢不過聽了一句“杜金寶同蘇寡婦親嘴”,眼角已是抽了一抽,那邊廂,杜金寶被打狠了,硬著脖子道:“我就是要娶千落!杜秋娘你都嫁人了,你不是我杜家人,你憑什么管我!” 杜老漢掄起墻邊的棍子一下打在杜金寶的背上,“畜生!” 范長安只見杜秋娘拿著笤帚愣在那里,忙上來接過,就聽杜秋娘眼里含了淚,一句句說道:“杜金寶,我寧愿你死在我手里,也不要你毀在那個女人手上!” 扔了笤帚,杜秋娘一轉身,眼淚就掉下來。 那年杜金寶發高燒險些去了,她聽村里的老人說,親人的rou是靈藥,她忍著痛割了自己一塊rou喂給杜金寶,那疤至今還留在手臂上。杜金寶醒后,每回見了那疤,就抱著她說,往后一定待她好。 可今天,杜金寶說她不是杜家人。這特么算怎么回事。 她真是白養了這個弟弟。 “長安,咱們回家?!倍徘锬镅诹俗约旱倪煅?, “嗯?!遍L安安靜的過來牽了杜秋娘的手,在她的手上輕輕掐了掐,似乎在安慰她。 經過杜老漢時,長安從懷里掏出兩塊用破布包著的東西遞給了杜老漢,那布破的都看不出原本的成色了,也不知道包著是什么。杜秋娘心里難過,也不大在意,轉身,拉著長安便出了門。 “你是個好jiejie?!边^了林子,快到家時,秋娘卻不想走了。長安見狀,拉著她到了河邊吹風,握著她的手認認真真道。 “可是他們未必知道?!鼻锬镒匝宰哉Z。她應承了死去的娘要照顧好弟妹,若梅這會是嫁了個好人家,可若蘭心里記掛著你人面獸心,金寶一心想娶個蕩婦,真是…… “他們將來會知道的?!遍L安攬過秋娘,讓她窩在自己的懷里。 冷風吹著,秋娘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是了,前一世的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臨科考前一個月,范老太太過世,長安離開安平村,從此不知所蹤。不久后,她無意間撞見張元寶的爹同蘇寡婦的□,她隱忍不發。然后便是科舉鄉試,張元寶一舉中第,成了舉人。后來,張元寶帶著她去了長平鎮居住,她遇到了在花樓里混得風生水起的窯姐兒蘇千落…… 也就是說,蘇千落被抓通jian,不過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在外培訓啊培訓啊,更新不容易啊,晉江不要抽?。。?! 大家不要大意的留言撒花吧~~小魚得空,一定回復留言~有回必復喲! ☆、振我夫綱之地主 自她重生,似乎一切都在改變,杜秋娘現在也拿不準事情是否按照原來的軌跡行走。 “范長安?!倍徘锬锊[著眼,十分嚴肅地警告長安道:“你得給我考上舉人,否則我就休了你!” 涼風四起,方才范長安還覺得,杜秋娘窩在他懷里,那無助的模樣真教人心疼的,瞬間卻覺得背后冷颼颼地,這矛怎么就突然轉到了他身上? 杜秋娘此刻眉眼上挑,顯見著心情并不大好,長安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道:“好?!?/br> 他卻是拿了帕子好生地將她的臉擦了干凈,弄完,方才彎下腰對杜秋娘道:“上來。我背你回去?!?/br> “你背我做什么?!鼻锬镆苫?,卻聽長安又吼了一聲:“叫你上來就上來,怎么這樣啰嗦!” 這個范長安,最近膽子真是漸大了。杜秋娘暗自搖頭,趴到長安的背上,便聽長安歡叫一聲,“豬八戒背媳婦兒咯?!?/br> 杜秋娘一下便笑了,后來才明白,長安這是想讓她開心起來。她索性放開了身子,抱著長安的脖子,安安心心地伏著,一路上迎著眾人驚訝的目光,走回了家門。 多年以后,當范長安再也背不動杜秋娘時,他們已經兒女成群,范長安倚著杜秋娘,二人曬著太陽,范長安道,“我上一世一定欠了你許多錢,這一事才要被你管得死死的,動彈不得?!?/br> 那時,杜秋娘依然臉一沉,揪著他的耳朵,直到他疼得嗷嗷叫,她就眉開眼笑。只有她知道,上一世,是她欠了他的。這一世,范長安這樣束著她,一晃眼就是一輩子。 誰是誰的劫,誰又在乎? 這一刻,杜秋娘心里是歡喜的。 晚飯過后,杜若蘭親自來了一趟范家,將白日里范長安給杜老漢的東西又給送了回來。 “爹說,這東西他不能收,只要你對我姐好就成?!倍湃籼m柔聲柔氣地對范長安道,眼里帶著探究。 “什么東西?!倍徘锬飭柕?。 “不曉得,反正爹看完,立刻讓我送回來了?!倍湃籼m想到他爹杜老漢開了那兩個破布包時臉上的詫異,其實她也挺疑惑??伤s回家去。見著杜秋娘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她還是說道:“金寶兒被爹關進柴房了,爹說他再嚷著娶那寡婦,就餓死他!” “餓死他活該!”杜秋娘心里一梗,硬生生回道。 等若蘭走后,她見長安握著那兩包東西不放,伸了腦袋道:“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遍L安道:“祖母給我的?!?/br> 秋娘小心打開,隨著那破布卷開,秋娘看到了兩條須尾齊整的人參。 安平村附近有座牛頭山,人人都說牛頭山靈氣足,上頭必定有極好的人參,所以村里的人三不五時便會上山尋,便是杜老漢,從前也尋到過幾尾,但那品像絕對不如這個,饒是如此,杜老漢也賣過幾兩銀子。 張元寶的老爹從前也就是靠著挖了一株好人參,徹底發家致富,所以,秋娘或多或少也學會了如何辨別。但看這兩株,須長,上頭綴滿了“珍珠點”,根須上的蘆碗長平,整株人參質地緊密有光澤,看著便不是凡品。 怨不得他爹不肯收,這玩意兒,一株就夠一家發財的了。 “這是祖母給你的?”秋娘驚訝道,拉著長安去尋范老太太。 范老太太見了也不多話,將那兩株人參又推到長安面前,道:“再送去?!?/br> 這樣前前后后送了兩三趟,每回長安都被杜老漢趕回來,最后一次,長安又被攆出了門,秋娘再也忍不住,問顧老太太道:““祖母,你這是……” 秋娘想問范老太太,為什么手里揣著金子,可卻要住在這么破的房子里。 話沒出口,顧老太太自個兒起了身,往十分陳舊地衣柜走去,說話間便取出個掉了漆的雕花盒子。 其實,這幾日范老太太一直在觀察杜秋娘,范長安給她買那兩身好衣裳時,她看得真真的,那日秋娘帶著衣服出去,回來時,她穿的依然是麻布衣裳,手上卻帶了兩塊馬蹄糕給她。 這孩子心眼好,勤勞。還有杜老漢,看著粗,本質上卻是個實誠人。范老太太心里暗道,即便她要走了,她也能放心了,總歸不負他人所托。 “長安既成了親,這當家的活計我就交給你,省得我一把年紀還要cao心。這些年長安賺了不少錢,全在我這了,你點點看?!?/br> 范老太太一說,將那盒子一推。 杜秋娘望著那盒子驚訝地出了神——這一盒銀子,是真的么? 她正想著,范老太太下一句話直接將她方才震出去的神又給震了回來:“這里頭是一百兩銀子,你收好?!?/br> 杜秋娘顫顫巍巍地接過那盒子時,腦子里就一個念頭:他娘的,范長安他就是個地主啊,不對,若范長安是個地主,她就是地主婆了…… 一百兩銀子是個什么概念? 在大齊,一百兩銀子,就是七品知縣老爺兩年的俸祿;一百兩銀子,夠杜老漢一家六口人生活上好多年;一百兩銀子,夠買上好幾畝田地;一百兩銀子,若是換做白面饅頭,夠杜秋娘吃一輩子還有剩下的…… 張元寶中舉之后,在縣太爺身邊也當了一陣子的師爺,這些全是聽張元寶說的??啥徘锬锖么跻彩且娺^市面的人,比起村里的許多沒見過銀子的人,她也是接觸過真金白銀的人。 可這是安平村,安平村里竟然藏著個隱形的地主,這個地主,就是她的夫君范長安??? 原本做好了準備吃很長一段時間糠咽菜的杜秋娘,被突如其來的財富打蒙了頭。 杜秋娘對著那一盒子銀燦燦怔了神,腦子里全是問號。 范長安是怎么掙來這么多錢的? 范家既然這么有錢,就該買多多的地,買個好房子,怎么就住在這爛屋子里頭了? 范長安有這么多錢,何愁沒娘子啊,怎么就娶了她了? 范長安身上,究竟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所有的問號沖擊著杜秋娘,范老太太卻似累了,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她出門時,遇上再次被攆回來,有些垂頭喪氣的范長安。 杜秋娘想也不想,拉著范長安的耳朵便進了屋。 長安耳朵一陣痛,“放開放開,秋娘放開!” 杜秋娘顫顫巍巍地將那箱子往桌面一放,指著那銀子道:“祖母說,這都是你賺的?” 長安疑惑地看著那些銀子,老半晌了才回神來,道:“這些銀子一向是祖母打理的,我不大清楚這些?!?/br> 不大清楚……不大清楚…… 敢情范長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錢,這個富翁呀,竟是不知道自己是個富翁么?秋娘想起上回退回去的兩件衣裳頓感內傷,早知如此,她還退什么,應當多買幾件的! “那,那個也是你買的!”秋娘一指被她妥善保存的那廂鳳冠霞帔,范長安點點頭道:“我買的!” 這得多少錢呀。秋娘坐在桌上,看著那兩株人參,再看看自己住的破房子,懷疑自己做的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