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丞相既引兵至此，安可復舍表而助譚？”荀攸曰：“三公之言未善。以愚意度之：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不敢展足，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若二子和睦，共守成業，天下事未可知也；今乘其兄弟相攻，勢窮而投我，我提兵先除袁尚，后觀其變，并滅袁譚，天下定矣。此機會不可失也?！眂ao大喜，便邀辛毗飲酒，謂之曰：“袁譚之降，真耶詐耶？袁尚之兵，果可必勝耶？”毗對曰：“明公勿問真與詐也，只論其勢可耳。袁氏連年喪敗，兵革疲于外，謀臣誅于內；兄弟讒隙，國分為二；加之饑饉并臻，天災人困：無問智愚，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滅袁氏之時也。今明公提兵攻鄴，袁尚不還救，則失巢xue；若還救，則譚踵襲其后。以明公之威，擊疲憊之眾，如迅風之掃秋葉也。不此之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之地，國和民順，未可搖動。況四方之患，莫大于河北；河北既平，則霸業成矣。愿明公詳之?！眂ao大喜曰：“恨與辛佐治相見之晚也！”即日督軍還取冀州。玄德恐cao有謀，不跟追襲，引兵自回荊州。

    卻說袁尚知曹軍渡河，急急引軍還鄴，命呂曠、呂翔斷后。袁譚見尚退軍，乃大起平原軍馬，隨后趕來。行不到數十里，一聲炮響，兩軍齊出：左邊呂曠，右邊呂翔，兄弟二人截住袁潭。譚勒馬告二將曰：“吾父在日，吾并未慢待二將軍，今何從吾弟而見逼耶？”二將聞言，乃下馬降譚。譚曰：“勿降我，可降曹承相?！倍⒁螂S譚歸營。譚候cao軍至，引二將見cao。cao大喜，以女許譚為妻，即令呂曠、呂翔為媒。譚請cao攻取冀州。cao曰：“方今糧草不接，搬運勞苦，我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然后進兵?！绷钭T且居平原。cao引軍退屯黎陽，封呂曠、呂翔為列侯，隨軍聽用。

    郭圖謂袁譚曰：“曹cao以女許婚，恐非真意。今又封賞呂曠、呂翔，帶去軍中，此乃牢籠河北人心。后必終為我禍。主公可刻將軍印二顆，暗使人送與二呂，令作內應。待cao破了袁尚，可乘便圖之?！弊T依言，遂刻將軍印二顆，暗送與二呂。二呂受訖，徑將印來稟曹cao。cao大笑曰：“譚暗送印者，欲汝等為內助，待我破袁尚之后，就中取事耳。汝等且權受之，我自有主張?！弊源瞬躢ao便有殺譚之心。

    且說袁尚與審配商議：“今曹兵運糧入白溝，必來攻冀州，如之奈何？”配曰：“可發檄使武安長尹楷屯毛城，通上黨運糧道；令沮授之子沮鵠守邯鄲，遙為聲援。主公可進兵平原，急攻袁譚。先絕袁譚，然后破曹?！痹写笙?，留審配與陳琳守冀州，使馬延、張顗二將為先鋒，連夜起兵攻打平原。

    譚知尚兵來近，告急于cao。cao曰：“吾今番必得冀州矣?！闭f間，適許攸自許昌來；聞尚又攻譚，入見cao曰：“丞相坐守于此，豈欲待天雷擊殺二袁乎？”cao笑曰：“吾已料定矣?！彼炝畈芎橄冗M兵攻鄴，cao自引一軍來攻尹楷。兵臨本境，楷引軍來迎?？鲴R，cao曰：“許仲康安在？”許褚應聲而出，縱馬直取尹楷?？胧植患?，被許褚一刀斬于馬下，余眾奔潰。cao盡招降之，即勒兵取邯鄲。沮鵠進兵來迎。張遼出馬，與鵠交鋒。戰不三合，鵠大敗，遼從后追趕。兩馬相離不遠，遼急取弓射之，應弦落馬。cao指揮軍馬掩殺，眾皆奔散。

    于是cao引大軍前抵冀州。曹洪已近城下。cao令三軍繞城筑起土山，又暗掘地道以攻之。審配設計堅守，法令甚嚴，東門守將馮禮，因酒醉有誤巡警，配痛責之。馮禮懷恨，潛地出城降cao。cao問破城之策，禮曰：“突門內土厚，可掘地道而入?！眂ao便命馮禮引三百壯士，夤夜掘地道而入。卻說審配自馮禮出降之后，每夜親自登城點視軍馬。當夜在突門閣上，望見城外無燈火。配曰：“馮禮必引兵從地道而入也?！奔眴揪\石擊突閘門；門閉，馮禮及三百壯士，皆死于土內。cao折了這一場，遂罷地道之計，退軍于洹水之上，以候袁尚回兵。袁尚攻平原，聞曹cao已破尹楷、沮鵠，大軍圍困冀州，乃掣兵回救。部將馬延曰：“從大路去，曹cao必有伏兵；可取小路，從西山出滏水口去劫曹營，必解圍也?！鄙袕钠溲?，自領大軍先行，令馬延與張顗斷后。早有細作去報曹cao。cao曰：“彼若從大路上來，吾當避之：若從西山小路而來，一戰可擒也。吾料袁尚必舉火為號，令城中接應。吾可分兵擊之?！庇谑欠謸芤讯?。卻說袁尚出滏水界口，東至陽平，屯軍陽平亭，離冀州十七里，一邊靠著滏水。尚令軍士堆積柴薪干草，至夜焚燒為號；遣主簿李孚扮作曹軍都督，直至城下。大叫：“開門！”審配認得是李孚聲音，放入城中，說：“袁尚已陳兵在陽平亭，等候接應，若城中兵出，亦舉火為號?！迸浣坛侵卸巡莘呕?，以通音信。孚曰：“城中無糧，可發老弱殘兵并婦人出降；彼必不為備，我即以兵繼百姓之后出攻之?！迸鋸钠湔?。

    次日，城上豎起白旗，上寫“冀州百姓投降?！眂ao曰：“此是城中無糧，教老弱百姓出降，后必有兵出也?！眂ao教張遼、徐晃各引三千軍來，伏于兩邊。cao自乘馬、張麾蓋至城下、果見城門開處，百姓扶老攜幼，手持白旗而出。百姓才出盡，城中兵突出。cao教將紅旗一招，張遼、徐晃兩路兵齊出亂殺，城中兵只得復回。cao自飛馬趕來，到吊橋邊，城中弩箭如雨，射中cao盔，險透其頂。眾將急救回陣。cao更衣換馬，引眾將來攻尚寨，尚自迎敵。時各路軍馬一齊殺至，兩軍混戰，袁尚大敗。尚引敗兵退往西山下寨，令人催取馬延、張顗軍來。不知曹cao已使呂曠、呂翔去招安二將。二將隨二呂來降，cao亦封為列侯。即日進兵攻打西山，先使二呂、馬延、張顗截斷袁尚糧道。尚情知西山守不住，夜走濫口。安營未定，四下火光并起，伏兵齊出，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尚軍大潰，退走五十里，勢窮力極，只得遣豫州刺史陰夔至cao營請降。cao佯許之，卻連夜使張遼、徐晃去劫寨。尚盡棄印綬、節鉞、衣甲、輜重，望中山而逃。cao回軍攻冀州。許攸獻計曰：“何不決漳河之水以淹之？”cao然其計，先差軍于城外掘壕塹，周圍四十里。審配在城上見cao軍在城外掘塹，卻掘得甚淺。配暗笑曰：“此欲決漳河之水以灌城耳。壕深可灌，如此之淺，有何用哉！”遂不為備。當夜曹cao添十倍軍士并力發掘，比及天明，廣深二丈，引漳水灌之，城中水深數尺。更兼糧絕，軍士皆餓死。辛毗在城外，用槍挑袁尚印綬衣服，招安城內之人。審配大怒，將辛毗家屋老小八十余口，就于城上斬之，將頭擲下。辛毗號哭不已。審配之侄審榮，素與辛毗相厚，見辛毗家屬被害，心中懷忿，乃密寫獻門之書，拴于箭上，射下城來。軍士拾獻辛毗，毗將書獻cao。cao先下令：如入冀州，休得殺害袁氏一門老??；軍民降者免死。次日天明，審榮大開西門，放曹兵入。辛毗躍馬先入，軍將隨后，殺入冀州。審配在東南城樓上，見cao軍已入城中，引數騎下城死戰，正迎徐晃交馬。徐晃生擒審配，綁出城來。路逢辛毗，毗咬牙切齒，以鞭鞭配首曰：“賊殺才！今日死矣！”配大罵：“辛毗賊徒！引曹cao破我冀州，我恨不殺汝也！”徐晃解配見cao。cao曰：“汝知獻門接我者乎？”配曰：“不知?！眂ao曰：“此汝侄審榮所獻也?！迸渑唬骸靶翰恍?，乃至于此！”cao曰：“昨孤至城下，何城中弩箭之多耶？”配曰：“恨少！恨少！”cao曰：“卿忠于袁氏，不容不如此。今肯降吾否？”配曰：“不降！不降”辛毗哭拜于地曰：“家屬八十余口，盡遭此賊殺害。愿丞相戮之，以雪此恨！”配曰：“吾生為袁氏臣，死為袁氏鬼，不似汝輩讒諂阿諛之賊！可速斬我！”cao教牽出。臨受刑，叱行刑者曰：“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乃向北跪，引頸就刃。后人有詩嘆曰：“河北多名士，誰如審正南：命因昏主喪，心與古人參。忠直言無隱，廉能志不貪。臨亡猶北面，降者盡羞慚?！睂徟浼人?，cao憐其忠義，命葬于城北。

    眾將請曹cao入城。cao方欲起行，只見刀斧手擁一人至，cao視之，乃陳琳也。cao謂之曰：“汝前為本初作檄，但罪狀孤可也；何乃辱及祖父耶？”琳答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弊笥覄馽ao殺之；cao憐其才，乃赦之，命為從事。

    卻說cao長子曹丕，字子桓，時年十八歲。丕初生時，有云氣一片，其色青紫，圓如車蓋，覆于其室，終日不散。有望氣者，密謂cao曰：“此天子氣也。令嗣貴不可言！”丕八歲能屬文，有逸才，博古通今，善騎射，好擊劍。時cao破冀州，不隨父在軍中，先領隨身軍，徑投袁紹家，下馬拔劍而入。有一將當之曰：“丞相有命，諸人不許入紹府?！辈贿惩?，提劍入后堂。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不向前欲殺之。正是：四世公侯已成夢，一家骨rou又遭殃。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正文 第三十三回 曹丕乘亂納甄氏 郭嘉遺計定遼東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5 本章字數:5150

    卻說曹丕見二婦人啼哭，拔劍欲斬之。忽見紅光滿目，遂按劍而問曰：“汝何人也？”一婦人告曰：“妾乃袁將軍之妻劉氏也?！必г唬骸按伺稳?？”劉氏曰：“此次男袁熙之妻甄氏也。因熙出鎮幽州，甄氏不肯遠行，故留于此?！必洗伺?，見披發垢而。不以衫袖拭其面而觀之，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國之色。遂對劉氏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愿保汝家。汝勿憂慮?！钡腊磩ψ谔蒙?。

    卻說曹cao統領眾將入冀州城，將入城門，許攸縱馬近前，以鞭指城門而呼cao曰：“阿瞞，汝不得我，安得入此門？”cao大笑。眾將聞言，俱懷不平。cao至紹府門下，問曰：“誰曾入此門來？”守將對曰：“世子在內?！眂ao喚出責之。劉氏出拜曰：“非世子不能保全妾家，愿就甄氏為世子執箕帚?！眂ao教喚出甄氏拜于前。cao視之曰：“真吾兒婦也？”遂令曹不納之。

    cao既定冀州，親往袁紹墓下設祭，再拜而哭甚哀，顧謂眾官曰：“昔日吾與本初共起兵時，本初問吾曰：‘若事不輯，方面何所可據？’吾問之曰：‘足下意欲若何？’本初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吾答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搜匀缱?，而今本初已喪，吾不能不為流涕也！”眾皆嘆息。cao以金帛糧米賜紹妻劉氏。乃下令曰：“河北居民遭兵革之難，盡免今年租賦?！币幻鎸懕砩瓿?；cao自領冀州牧。

    一日，許褚走馬入東門，正迎許攸，飲喚褚曰：“汝等無我，安能出入此門乎？”褚怒曰：“吾等千主萬死，身冒血戰，奪得城池，汝安敢夸口！”攸罵曰：“汝等皆匹夫耳，何足道哉！”褚大怒，拔劍殺攸，提頭來見曹cao，說“許攸如此無禮，某殺之矣?！眂ao曰：“子遠與吾舊交，故相戲耳，何故殺之！”深責許褚，令厚葬許攸。乃令人遍訪冀州賢士。冀民曰：“騎都尉崔瑣，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也。數曾獻計于袁紹，紹不從，因此托疾在家?！眂ao即召琰為本州別駕從事，因謂曰：“昨按本州戶籍，共計三十萬眾，可謂大州?！辩唬骸敖裉煜路直?，九州幅裂，二袁兄弟相爭，冀民暴骨原野，丞相不急存問風俗，救其涂炭，而先計校戶籍，豈本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cao聞言，改容謝之，待為上賓。

    cao已定冀州，使人探袁譚消息。時譚引兵劫掠甘陵、安平、渤海、河間等處，聞袁尚敗走中山，乃統軍攻之。尚無心戰斗，徑奔幽州投袁熙。譚盡降其眾，欲復圖冀州。cao使人召之，譚不至。cao大怒，馳書絕其婚，自統大軍征之，直抵平原。譚聞cao自統軍來，遣人求救于劉表。表請玄德商議。玄德曰：“今cao已破冀州，兵勢正盛，袁氏兄弟不久必為cao擒，救之無益；況cao常有窺荊襄之意，我只養兵自守，未可妄動?！北碓唬骸叭粍t何以謝之？”玄德曰：“可作書與袁氏兄弟，以和解為名，婉詞謝之?！北砣黄溲?，先遣人以書遺譚。書略曰：“君子違難，不適仇國。日前聞君屈膝降曹，則是忘先人之仇，棄手足之誼，而遺同盟之恥矣。若冀州不弟，當降心相從。待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高義耶？”又與袁尚書曰：“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君當先除曹cao，以率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計曲直，不亦善乎？若迷而不返，則是韓盧、東郭自困于前，而遺田父之獲也?！弊T得表書，知表無發兵之意，又自料不能敵cao，遂棄平原，走保南皮。

    曹cao追至南皮，時天氣寒肅，河道盡凍，糧船不能行動。cao令本處百姓敲冰拽船，百姓聞令而逃。cao大怒，欲捕斬之。百姓聞得，乃親往營中投首。cao曰：“若不殺汝等，則吾號令不行；若殺汝等，吾又不忍：汝等快往山中藏避，休被我軍士擒獲?！卑傩战源箿I而去。

    袁譚引兵出城，與曹軍相敵。兩陣對圓，cao出馬以鞭指譚而罵曰：“吾厚待汝，汝何生異心？”譚曰：“汝犯吾境界，奪吾城池，賴吾妻子，反說我有異心耶！”cao大怒，使徐晃出馬。譚使彭安接戰。兩馬相交，不數合，晃斬彭安于馬下。譚軍敗走，退入南皮。cao遣軍四面圍住。譚著慌，使辛評見cao約降。cao曰：“袁譚小子，反覆無常，吾難準信。汝弟辛毗，吾已重用，汝亦留此可也?！痹u曰：“丞相差矣。某聞主貴臣榮，主憂臣辱。某久事袁氏，豈可背之！”cao知其不可留，乃遣回。評回見譚，言cao不準投降。譚叱曰：“汝弟現事曹cao，汝懷二心耶？”評聞言，氣滿填胸，昏絕于地。譚令扶出，須臾而死。譚亦悔之。郭圖謂譚曰：“來日盡驅百姓當先，以軍繼其后，與曹cao決一死戰?！弊T從其言。

    當夜盡驅南皮百姓，皆執刀槍聽令。次日平明，大開四門，軍在后，驅百姓在前，喊聲大舉，一齊擁出，直抵曹寨。兩軍混戰，自辰至午，勝負未分，殺人遍地。cao見未獲全勝，棄馬上山，親自擊鼓。將士見之，奮力向前，譚軍大敗。百姓被殺者無數。曹洪奮威突陣，正迎袁譚，舉刀亂砍，譚竟被曹洪殺于陣中，郭圖見陣大亂，急馳入城中。樂進望見，拈弓搭箭，射下城壕，人馬俱陷。cao引兵入南皮，安撫百姓。忽有一彪軍來到，乃袁熙部將焦觸、張南也。cao自引軍迎之。二將倒戈卸甲，特來投降。cao封為列侯。又黑山賊張燕，引軍十萬來降，cao封為平北將軍。下令將袁譚首級號令，敢有哭者斬。頭掛北門外。一人布冠衰衣，哭于頭下。左右拿來見cao。cao問之，乃青州別駕王修也，因諫袁譚被逐，今知譚死，故來哭之。cao曰：“汝知吾令否？”修曰：“知之?！眂ao曰：“汝不怕死耶？”修曰：“我生受其辟命，亡而不哭，非義也。畏死忘義，何以立世乎！若得收葬譚尸，受戮無恨?！眂ao曰：“河北義士，何其如此之多也！可惜袁氏不能用！若能用，則吾安敢正眼覷此地哉！”遂命收葬譚尸，禮修為上賓，以為司金中郎將。因問之曰：“今袁尚已投袁熙，取之當用何策？”修不答。cao曰：“忠臣也?！眴柟?，嘉曰：“可使袁氏降將焦觸、張南等自攻之?！眂ao用其言，隨差焦觸、張南、呂曠、呂翔、馬延、張顗，各引本部兵，分三路進攻幽州；一面使李典、樂進會合張燕，打并州，攻高干。且說袁尚、袁熙知曹兵將至，料難迎敵，乃棄城引兵，星夜奔遼西投烏桓去了。幽州刺史烏桓觸，聚幽州眾官，歃血為盟，共議背袁向曹之事。烏桓觸先言曰：“吾知曹丞相當世英雄，今往投降，有不遵令者斬?！币来戊ρ?，循至別駕韓珩。珩乃擲劍于地，大呼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主敗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義缺矣！若北面而降cao，吾不為也！”眾皆失色。烏桓觸曰：“夫興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韓珩既有志如此，聽其自便?！蓖歧穸?。烏桓觸乃出城迎接三路軍馬，徑來降cao。cao大喜，加為鎮北將軍。

    忽探馬來報：“樂進、李典、張燕攻打并州，高干守住壺關口，不能下?！眂ao自勒兵前往。三將接著，說于拒關難擊。cao集眾將共議破干之計。荀攸曰：“若破干，須用詐降計方可?！眂ao然之。喚降將呂曠、呂翔，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呂曠等引軍數十，直抵關下，叫曰：“吾等原系袁氏舊將，不得已而降曹。曹cao為人詭譎，薄待吾等；吾今還扶舊主?？杉查_關相納?！备吒晌葱?，只教二將自上關說話。二將卸甲棄馬而入，謂干曰：“曹軍新到，可乘其軍心未定，今夜劫寨。某等愿當先?！庇谙?，從其言，是夜教二呂當先，引萬余軍前去。將至曹寨，背后喊聲大震，伏兵四起。高干知是中計，急回壺關城，樂進、李典已奪了關、高于奪路走脫，往投單于。cao領兵拒住關口，使人追襲高干。干到單于界，正迎北番左賢王。干下馬拜伏于地，言曹cao吞并疆土，今欲犯王子地面，萬乞救援，同力克復，以保北方。左賢王曰：“吾與曹cao無仇，豈有侵我土地？汝欲使我結怨于曹氏耶！”叱退高干。干尋思無路，只得去投劉表。行至上洛，被都尉王琰所殺，將頭解送曹cao。曹封琰為列侯。

    并州既定，cao商議西擊烏桓。曹洪等曰：“袁熙、袁尚兵敗將亡，勢窮力盡，遠投沙漠；我今引兵西擊，倘劉備、劉表乘虛襲許都，我救應不及，為禍不淺矣：請回師勿進為上?！惫卧唬骸爸T公所言錯矣。主公雖威震天下，沙漠之人恃其邊遠，必不設備；乘其無備，卒然擊之，必可破也。且袁紹與烏桓有恩，而尚與熙兄弟猶存，不可不除。劉表坐談之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劉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為用。雖虛國遠征，公無憂也?！眂ao曰：“奉孝之言極是?！彼炻蚀笮∪?，車數千輛，望前進發。但見黃沙漠漠，狂風四起；道路崎嶇，人馬難行。cao有回軍之心，問于郭嘉。嘉此時不伏水土，臥病車上。cao泣曰：“因我欲平沙漠，使公遠涉艱辛，以至染病，吾心何安！”嘉曰：“某感丞相大恩，雖死不能報萬一?！眂ao曰：“吾見北地崎嶇，意欲回軍，若何？”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而難以趨利，不如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備。但須得識徑路者為引導耳?！?/br>
    遂留郭嘉于易州養病，求向導官以引路。人薦袁紹舊將田疇深知此境，cao召而問之。疇曰：“此道秋夏間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楫，最難行動。不如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前近柳城，掩其不備：蹋頓可一戰而擒也?！眂ao從其言，封田疇為靖北將軍，作向導官，為前驅；張遼為次；cao自押后：倍道輕騎而進。

    田疇引張遼前至白狼山，正遇袁熙、袁尚會合蹋頓等數萬騎前來。張遼飛報曹cao。cao自勒馬登高望之，見蹋頓兵無隊伍，參差不整。cao謂張遼曰：“敵兵不整，便可擊之?！蹦艘憎馐谶|。遼引許褚、于禁、徐晃分四路下山，奮力急攻，蹋頓大亂。遼拍馬斬蹋頓于馬下，余眾皆降。袁熙、袁尚引數千騎投遼東去了。cao收軍入柳城，封田疇為柳亭侯，以守柳城。疇涕泣曰：“某負義逃竄之人耳，蒙厚恩全活，為幸多矣；豈可賣盧龍之寨以邀賞祿哉！死不敢受侯爵?！眂ao義之，乃拜疇為議郎。cao撫慰單于人等，收得駿馬萬匹，即日回兵。時天氣寒且旱，二百里無水，軍又乏糧，殺馬為食，鑿地三四十丈，方得水。cao回至易州，重賞先曾諫者；因謂眾將曰：“孤前者乘危遠征，僥幸成功。雖得勝，天所佑也，不可以為法。諸君之諫，乃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后勿難言?！?/br>
    cao到易州時，郭嘉已死數日，停柩在公廨。cao往祭之，大哭曰：“奉孝死，乃天喪吾也！”回顧眾官曰：“諸君年齒，皆孤等輩，惟奉孝最少，吾欲托以后事。不期中年夭折，使吾心腸崩裂矣！”嘉之左右，將嘉臨死所封之書呈上曰：“郭公臨亡，親筆書此，囑曰：丞相若從書中所言，遼東事定矣?！眂ao拆書視之，點頭嗟嘆。諸人皆不知其意。次日，夏侯惇引眾人稟曰：“遼東太守公孫康，久不賓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為后患。不如乘其未動，速往征之，遼東可得也?！眂ao笑曰：“不煩諸公虎威。數日之后，公孫康自送二袁之首至矣?！敝T將皆不肯信。卻說袁熙、袁尚引數千騎奔遼東。遼東太守公孫康，本襄平人，武威將軍公孫度之子也。當日知袁熙、袁尚來投，遂聚本部屬官商議此事。公孫恭曰：“袁紹在日，常有吞遼東之心；今袁熙，袁尚兵敗將亡，無處依棲，來此相投，是鳩奪鵲巢之意也。若容納之，后必相圖。不如賺入城中殺之，獻頭與曹公，曹公必重待我?！笨翟唬骸爸慌虏躢ao引兵下遼東，又不如納二袁使為我助?！惫г唬骸翱墒谷颂铰?。如曹兵來攻，則留二袁；如其不動，則殺二袁，送與曹公?！笨祻闹?，使人去探消息。卻說袁熙、袁尚至遼東，二人密議曰：“遼東軍兵數萬，足可與曹cao爭衡。今暫投之，后當殺公孫康而奪其地，養成氣力而抗中原，可復河北也?！鄙套h已定，乃入見公孫康?？盗粲陴^驛，只推有病，不即相見。不一日，細作回報：“曹公兵屯易州，并無下遼東之意?！惫珜O康大喜，乃先伏刀斧手于壁衣中，使二袁入。相見禮畢，命坐。時天氣嚴寒，尚見床榻上無茵褥，謂康曰：“愿鋪坐席?！笨挡_目言曰：“汝二人之頭，將行萬里！何席之有！尚大驚?？颠吃唬骸白笥液尾幌率?！”刀斧手擁出，就坐席上砍下二人之頭，用木匣盛貯，使人送到易州，來見曹cao。時cao在易州，按兵不動。夏侯惇、張遼入稟曰：“如不下遼東，可回許都?？謩⒈砩??！眂ao曰：“待二袁首級至，即便回兵?！北娊园敌?。忽報遼東公孫康遣人送袁熙、袁尚首級至，眾皆大驚。使者呈上書信。cao大笑曰：“不出奉孝之料！”重賞來使，封公孫康為襄平侯、左將軍。眾官問曰：“何為不出奉孝之所料？”cao遂出郭嘉書以示之。書略曰：“今聞袁熙、袁尚往投遼東，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孫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擊之，必并力迎敵，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康、袁氏必自相圖，其勢然也?！北娊咱x躍稱善。cao引眾官復設祭于郭嘉靈前。亡年三十八歲，從征十有一年，多立奇勛。后人有詩贊曰：“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運謀如范蠡，決策似陳平?？上硐葐?，中原梁棟傾?！眂ao領兵還冀州，使人先扶郭嘉靈柩于許都安葬。

    程昱等請曰：“北方既定，今還許都，可早建下江南之策?！眂ao笑曰：“吾有此志久矣。諸君所言，正合吾意?！笔且顾抻诩街莩菛|角樓上，憑欄仰觀天文。時荀攸在側，cao指曰：“南方旺氣燦然，恐未可圖也?！必唬骸耙载┫嗵焱?，何所不服！正看間，忽見一道金光，從地而起。攸曰：“此必有寶于地下”。cao下樓令人隨光掘之。正是：星文方向南中指，金寶旋從北地生。不知所得何物，且聽下文分解。

    正文 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聽密語 劉皇叔躍馬過檀溪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5 本章字數:4354

    卻說曹cao于金光處，掘出一銅雀，間荀攸曰：“此何兆也？”攸曰：“昔舜母夢玉雀入懷而生舜。今得銅雀，亦吉祥之兆也?！眂ao大喜，遂命作高臺以慶之。乃即日破土斷木，燒瓦磨磚，筑銅雀臺于漳河之上。約計一年而工畢。少子曹植進曰：“若建層臺，必立三座：中間高者，名為銅雀；左邊一座，名為玉龍；右邊一座，名為金鳳。更作兩條飛橋，橫空而上，乃為壯觀?！眂ao曰：“吾兒所言甚善。他日臺成，足可娛吾者矣！”原來曹cao有五子，惟植性敏慧，善文章，曹cao平日最愛之。于是留曹植與曹丕在鄴郡造臺，使張燕守北寨。cao將所得袁紹之兵，共五六十萬，班師回許都。大封功臣；又表贈郭嘉為貞侯，養其子奕于府中。復聚眾謀士商議，欲南征劉表。荀彧曰：“大軍方北征而回，未可復動。且待半年，養精蓄銳，劉表、孫權可一鼓而下也?！眂ao從之，遂分兵屯田，以候調用。

    卻說玄德自到荊州，劉表待之甚厚。一日，正相聚飲酒，忽報降將張武、陳孫在江夏擄掠人民，共謀造反。表驚曰：“二賊又反，為禍不??！”玄德曰：“不須兄長憂慮，備請往討之?！北泶笙?，即點三萬軍，與玄德前去。玄德領命即行，不一日，來到江夏。張武、陳孫引兵來迎。玄德與關、張、趙云出馬在門旗下，望見張武所騎之馬，極其雄駿。玄德曰：“此必千里馬也?！毖晕串?，趙云挺槍而出，徑沖彼陣。張武縱馬來迎，不三合，被趙云一槍刺落馬下，隨手扯住轡頭，牽馬回陣。陳孫見了，隨趕來奪。張飛大喝一聲，挺矛直出，將陳孫刺死。眾皆潰散。玄德招安余黨，平復江夏諸縣，班師而回。表出郭迎接入城，設宴慶功。酒至半酣，表曰：“吾弟如此雄才，荊州有倚賴也。但憂南越不時來寇，張魯、孫權皆足為慮?！毙略唬骸暗苡腥龑?，足可委用：使張飛巡南越之境；云長拒固子城，以鎮張魯；趙云拒三江，以當孫權。何足慮哉？”表喜，欲從其言。

    蔡瑁告其姊蔡夫人曰：“劉備遣三將居外，而自居荊州，久必為患?！辈谭蛉四艘箤⒈碓唬骸拔衣勄G州人多與劉備往來，不可不防之。今容其居住城中，無益，不若遣使他往?！北碓唬骸靶氯嗜艘??！辈淌显唬骸爸豢炙瞬凰迫晷??！北沓烈鞑淮?。次日出城，見玄德所乘之馬極駿，問之，知是張武之馬，表稱贊不已。玄德遂將此馬送與劉表。表大喜，騎回城中。蒯越見而問之。表曰：“此玄德所送也?！痹皆唬骸拔粝刃重崃?，最善相馬；越亦頗曉。此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為的盧，騎則妨主。張武為此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北砺犉溲?。次日請玄德飲宴，因言曰：“昨承惠良馬，深感厚意。但賢弟不時征進，可以用之。敬當送還?！毙缕鹬x。表又曰：“賢弟久居此間，恐廢武事。襄陽屬邑新野縣，頗有錢糧。弟可引本部軍馬于本縣屯扎，何如？”玄德領諾。次日，謝別劉表，引本部軍馬徑往新野。

    方出城門，只見一人在馬前長揖曰：“公所騎馬，不可乘也?！毙乱曋?，乃荊州幕賓伊籍，字機伯，山陽人也。玄德忙下馬問之。籍曰：“昨聞蒯異度對劉荊州云：此馬名的盧，乘則妨主。因此還公。公豈可復乘之？”玄德曰：“深感先生見愛。但凡人死生有命，豈馬所能妨哉！”籍服其高見，自此常與玄德往來。玄德自到新野，軍民皆喜，政治一新。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生劉禪。是夜有白鶴一只，飛來縣衙屋上，高鳴四十余聲，望西飛去。臨分娩時，異香滿室。甘夫人嘗夜夢仰吞北斗，因而懷孕，故乳名阿斗。此時曹cao正統兵北征。玄德乃往荊州，說劉表曰：“今曹cao悉兵北征，許昌空虛，若以荊襄之眾，乘間襲之，大事可就也?！北碓唬骸拔嶙鴵趴ぷ阋?，豈可別圖？”玄德默然。表邀入后堂飲酒。酒至半酣，表忽然長嘆。玄德曰：“兄長何故長嘆？”表曰：“吾有心事，未易明言?！毙略儆麊枙r，蔡夫人出立屏后。劉表乃垂頭不語。須臾席散，玄德自歸新野。至是年冬，聞曹cao自柳城回，玄德甚嘆表之不用其言。忽一日，劉表遣使至，請玄德赴荊州相會。玄德隨使而往。劉表接著，敘禮畢，請入后堂飲宴；因謂玄德曰：“近聞曹cao提兵回許都，勢日強盛，必有吞并荊襄之心。昔日悔不聽賢弟之言，失此好機會?！毙略唬骸敖裉煜路至?，干戈日起，機會豈有盡乎？若能應之于后，未足為恨也?！北碓唬骸拔岬苤陨醍??！毕嗯c對飲。酒酣，表忽潸然淚下。玄德問其故。表曰：“吾有心事，前者欲訴與賢弟，未得其便?！毙略唬骸靶珠L有何難決之事？倘有用弟之處，弟雖死不辭?！北碓唬骸扒捌揸愂纤L子琦，為人雖賢，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瓊，頗聰明。吾欲廢長立幼，恐礙于禮法；欲立長子，爭奈蔡氏族中，皆掌軍務，后必生亂：因此委決不下?！毙略唬骸白怨艔U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憂蔡氏權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愛而立少子也?！北砟?。

    原來蔡夫人素疑玄德，凡遇玄德與表敘論，必來竊聽。是時正在屏風后，聞玄德此言，心甚恨之。玄德自知語失，遂起身如廁。因見己身髀rou復生，亦不覺潸然流涕。少頃復入席。表見玄德有淚容，怪問之。玄德長嘆曰：“備往常身不離鞍，髀rou皆散；分久不騎，髀里rou生。日月磋跎，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表曰：“吾聞賢弟在許昌，與曹cao青梅煮酒，共論英雄；賢弟盡舉當世名士，cao皆不許，而獨曰天下英雄，惟使君與cao耳，以曹cao之權力，猶不敢居吾弟之先，何慮功業不建乎？”玄德乘著酒興，失口答曰：“備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輩，誠不足慮也?！北砺勓阅?。玄德自知語失，托醉而起，歸館舍安歇。后人有詩贊玄德曰：“曹公屈指從頭數：天下英雄獨使君。髀rou復生猶感嘆，爭教寰字不三分？”

    卻說劉表聞玄德語，口雖不言，心懷不足，別了玄德，退入內宅。蔡夫人曰：“適間我于屏后聽得劉備之言，甚輕覷人，足見其有吞并荊州之意。今若不除，必為后患?！北聿淮?，但搖頭而已。蔡氏乃密召蔡瑁入，商議能事。瑁曰：“請先就館舍殺之，然后告知主公?！辈淌先黄溲?。瑁出，便連夜點軍。

    卻說玄德在館舍中秉燭而坐，三更以后，方欲就寢。忽一人叩門而入，視之乃伊籍也：原來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特夤夜來報。當下伊籍將蔡瑁之謀，報知玄德，催促玄德速速起身。玄德曰：“未辭景升，如何便去？”籍曰：“公若辭，必遭蔡瑁之害矣?！毙履酥x別伊籍，急喚從者，一齊上馬，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領軍到館舍時，玄德已去遠矣。?；诤逕o及，乃寫詩一首于壁間，徑入見表曰：“劉備有反叛之意，題反詩于壁上，不辭而去矣?！北聿恍?，親詣館舍觀之，果有詩四句。詩曰：“數年徒守困，空對舊山川。龍豈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劉表見詩大怒，拔劍言曰：“誓殺此無義之徒！”行數步，猛省曰：“吾與玄德相處許多時，不曾見他作詩。此必外人離間之計也?！彼旎夭饺腽^舍，用劍尖削去此詩，棄劍上馬。蔡瑁請曰：“軍士已點齊，可就往新野擒劉備?！北碓唬骸拔纯稍齑?，容徐圖之?！辈惕Ｒ姳沓忠刹粵Q，乃暗與蔡夫人商議：即日大會眾官于襄陽，就彼處謀之。次日，瑁稟表曰：“近年豐熟，合聚眾官于襄陽，以示撫勸之意。請主公一行?！北碓唬骸拔峤諝饧沧?，實不能行?？闪疃訛橹鞔??！辫Ｔ唬骸肮幽暧?，恐失于禮節?！北碓唬骸翱赏乱罢埿麓??！辫０迪舱衅溆?，便差人請玄德赴襄陽。

    卻說玄德奔回新野，自知失言取禍，未對眾人言之。忽使者至，請赴襄陽。孫乾曰：“昨見主公匆匆而回，意甚不樂。愚意度之，在荊州必有事故。今忽請赴會，不可輕往?！毙路綄⑶绊検略V與諸人。云長曰：“兄自疑心語失。劉荊州并無嗔責之意。外人之言，未可輕信。襄陽離此不遠，若不去，則荊州反生疑矣?！毙略唬骸霸崎L之言是也?！睆堬w曰：“筵無好筵，會無好會，不如休去?！壁w云曰：“某將馬步軍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無事?！毙略唬骸叭绱松鹾??！?/br>
    遂與趙云即日赴襄陽。蔡瑁出郭迎接，意甚謙謹。隨后劉琦、劉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玄德見二公子俱在，并不疑忌。是日請玄德于館舍暫歇。趙云引三百軍圍繞保護。云披甲掛劍，行坐不離左右。劉琦告玄德曰：“父親氣疾作。不能行動，特請叔父待客，撫勸各處守收之官?！毙略唬骸拔岜静桓耶敶?；既有兄命，不敢不從?！贝稳?，人報九郡四十二州官員，俱已到齊。蔡瑁預請蒯越計議曰：“劉備世之梟雄，久留于此，后必為害，可就今日除之?！痹皆唬骸翱质棵裰??！辫Ｔ唬骸拔嵋衙茴I劉荊州言語在此?！痹皆唬骸凹热绱?，可預作準備?！辫Ｔ唬骸皷|門峴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軍守把；南門外已使蔡中守把；北門外已使蔡勛守把。止有西門不必守把：前有檀溪阻隔，雖有數萬之眾，不易過也?！痹皆唬骸拔嵋娳w云行坐不離玄德，恐難下手?！辫Ｔ唬骸拔岱灏佘娫诔莾葴蕚??！痹皆唬骸翱墒刮钠?、王威二人另設一席于外廳，以待武將。先請住趙云，然后可行事?！辫钠溲?。

    當日殺牛宰馬，大張筵席。玄德乘的盧馬至州衙，命牽入后園拴系。眾官皆至堂中。玄德主席，二公子兩邊分坐，其余各依次而坐。趙云帶劍立于玄德之側。文聘、王威入請趙云赴席。云推辭不去。玄德令云就席，云勉強應命而出。蔡瑁在外收拾得鐵桶相似，將玄德帶來三百軍，都遣歸館舍，只待半酣，號起下手。酒至三巡，伊籍起把盞，至玄德前，以目視玄德，低聲謂曰：“請更衣，”玄德會意，即起如廁，伊籍把盞畢，疾入后園，接著玄德，附耳報曰：“蔡瑁設計害君，城外東、南、北三處，皆有軍馬守把。惟西門可走，公宜速逃！”玄德大驚，急解的盧馬，開后園門牽出，飛身上馬，不顧從者，匹馬望西門而走。門吏問之，玄德不答，加鞭而出。門吏當之不住，飛報蔡瑁。瑁即上馬，引五百軍隨后追趕。

    卻說玄德撞出西門，行無數里，前有大溪，攔住去路，那檀溪闊數丈，水通襄江，其波甚緊。玄德到溪邊，見不可渡，勒馬再回，遙望城西塵頭大起，追兵將至。玄德曰：“今番死矣！”遂回馬到溪邊?；仡^看時，追兵已近。玄德著慌，縱馬下溪。行不數步，馬前蹄忽陷，浸濕衣袍。玄德乃加鞭大呼曰：“的盧，的盧！今日妨吾！言畢，那馬忽從水中涌身而起，一躍三丈，飛上西岸。玄德如從云霧中起。后來蘇學士有古風一篇，單詠躍馬檀溪事。詩曰：“老去花殘春日暮，宦游偶至檀溪路；停驂遙望獨徘徊，眼前零落飄紅絮。暗想咸陽火德衰，龍爭虎斗交相持；襄陽會上王孫飲，坐中玄德身將危。逃生獨出西門道，背后追兵復將到。一川煙水漲檀溪，急叱征騎往前跳。馬蹄蹄碎青玻璃，天風響處金鞭揮。耳畔但聞千騎走，波中忽見雙龍飛。西川獨霸真英主，坐下龍駒兩相遇。檀溪溪水自東流，龍駒英主今何處！臨流三嘆心欲酸，斜陽寂寂照空山；三分鼎足渾如夢，蹤跡空留在世間?！毙萝S過溪西，顧望東岸。蔡瑁已引軍趕到溪邊，大叫：“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曰：“吾與汝無仇，何故欲相害？”瑚曰：“吾并無此心。使君休聽人言?！毙乱婅Ｊ謱⒛楣〖?，乃急撥馬望西南而去。瑁謂左右曰：“是何神助也？”方欲收軍回城，只見西門內趙云引三百軍趕來。正是：躍去龍駒能救主，追來虎將欲誅仇。未知蔡瑁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