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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種事兒……”老板娘不可思議地說,不過很快又圓潤道,“都說父母在等孩子的謝謝,但是孩子在等父母的對不起,你們啊,得好好溝通溝通?!?/br> 鄭文英連連擺手:“不是沒溝通過,說不到兩句又吵起來,你死我活的,嘖嘖嘖?!?/br> “你呀,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崩习迥飿泛呛堑?,拿著扇子指向她,“這幾天找著沒?看你問了不少人了?!?/br> “沒呢,”鄭文英耷拉著眼皮,靦腆地笑了下,“還得找,都不合適?!?/br> “哪里不合適?” “介意帶小孩兒的,或者不喜歡小孩兒的,還想再要一個的,沈聽眠一個就夠我cao心了,這把年紀還要什么。要不就是收入太低,還得我養他的,這可不行?!?/br> “臉呢?俊的有不?你中意不?” “臉?”鄭文英擺擺手,“早好幾年才中意這個?!?/br> 老板娘搖著頭說:“你這哪里是給自己找老伴,你是給你家沈聽眠找爸爸?!?/br> 鄭文英撇撇嘴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嘟囔:“你說這以前,我都聽大人們說,說村西頭有個瘋小孩,是鬼上身了,還是沖撞了狐仙了,才老是哭唧唧,睡不好覺。沈聽眠說的這個抑郁癥,不也是這個癥狀嗎?他又沒受什么大刺激,從小到大都挺順利?!?/br> 她順著說下去:“所以我就覺得,問題還是出在父愛上了?!?/br> 她說著尋求意見似的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對著她連連點頭:“我也覺得是這個原因,沈聽眠懂事兒起就沒爸爸?!?/br> “他還讓我再找一個哩!這混小子?!?/br> 老板娘嘆息:“孩子也是想要一個爸爸,你這么做我完全可以理解?!?/br> “看他一天到晚就耷拉著個臉,還老想和我吵架?!?/br> “學習太緊張了吧?” “我給他班主任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問他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人家老師說幫我看著點,應該是沒有。上次我又打了個電話,說沈聽眠太敏感了,讓他在學習上照顧照顧他?!?/br> “噢喲,英子,不容易啊……” 鄭文英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完全是出自于一個絲毫不理解兒子的母親的努力,這些努力使足了力氣,卻依舊顯得蒼白脆弱。 說著說著就來了通電話,鄭文英笑著掏出來手機,迷迷糊糊看了眼,驚道:“喲!沈聽眠他班主任,真是說什么什么就到?!?/br> “你等等啊,”她收住笑意,訕訕地說,“別是考太差要叫家長了?!?/br> 老板娘樂了:“看把你嚇的,我都習慣了,我家那個天天被叫家長?!?/br> 鄭文英不敢怠慢,趕緊接了:“喂,老師呀?” “誒,您好,”那邊短促地說著,“您是沈聽眠的mama吧?” 鄭文英印象里,沈聽眠的班主任是個很沉穩的中年男人,他此時卻好像有些焦急,這讓鄭文英開始不安,她稍稍背過身去,用手擋著電話,小心問道:“是,我是他mama,老師您有什么事情嗎?” “您現在在哪里呀,站著還是坐著?” 鄭文英被問得稀里糊涂,回過神后渾身都是冷汗:“我……我坐著呢,到底怎么了,你直接說吧?!?/br> 老板娘本是笑著扇風,此時也疑惑地看過去。 “您快打車來趟二院吧!”對面的人局促地說著,“沈聽眠受了點傷,快點過來吧,可以的話,讓朋友跟您一起過來?!?/br> “他怎么了?”鄭文英猛地站了起來,嘴巴像機關槍似的突突問道,“他和人打架了?還是摔倒了?是骨折了還是流血了?” “都不是,”班主任在那頭急迫地說道,“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也沒有老師批評他,我甚至下午都沒有見過他,但他好像是從樓上跳下去了……” 老板娘什么也沒聽到,好奇地看著鄭文英,忽然看見她膝蓋一彎,直直跪到了地上! 這聲音可夠疼的!老板娘趕忙上前扶住她:“英子,英子,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兒???” 鄭文英牢牢攥著手機,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嘴巴甚至都沒有動,發出哆哆嗦嗦的聲音:“幾樓???” 班主任說:“不清楚,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也已經到了醫院了,總而言之,您快點過來一趟吧!” “我來,我來,我這就來了?!编嵨挠侵鴫呎酒饋?,踉踉蹌蹌往馬路牙子上走,老板娘在后面叫道,“誒!英子,店還沒關呢!” 此時此刻,高二三班是死一般的寂靜。 陳老師坐在講臺桌前,還有半個小時晚自習就結束了,但她什么也做不進去,手腳冰涼地看著桌上的語文課本發呆。 就在剛剛,警察把孫星鵬和李牧澤都帶走了。 底下有個女生在哭,她后知后覺才發現,那是孟園園,她哭得雙眼紅腫,像是快要呼吸不過來那樣抽著氣,張甜在給她拍背,拿著紙巾擦她的臉,露出為難的樣子看著陳老師。而孟園園的另一個同桌劉超,平時也是個機靈鬼,卻好像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一臉木訥地坐著。 陳老師終于走下來,拍了拍孟園園的背,示意她和她一起出去。 她們前腳剛離開教室,不出五秒,教室就開始“嗡嗡”亂響。 在那個瞬間,劉超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好像可以聽到一些聲音,那些聲音在他的耳朵里放大無數倍,蕩起似真似假的回聲,讓他分辨不出是可怕的想象還是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