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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太太一聽又笑開了,舒展著腿腳,神情很自在,“等不及了,欣欣還在等我呢。我也想她了,才多大的孩子?早上起床還要人喊許多遍,以前還要我抱起來。我離了這些日子,聽保姆說已經不要抱,我一想起來,便覺得心痛,這得吃了多大的苦,才曉得自己爬起床?!?/br> 說著說著,鐘太太便蹙起眉毛,一心擔憂自己的女兒。 許書銘倒不是很理解她的擔心,他的童年溫情并不多,很小的時候就要早早起床幫忙做家務。房子太小,有點動靜就傳遍房間的所有角落,老鼠都沒腳下地,遑論人類? 但看鐘太太這么關心小女兒,他便想到自己的母親,日子過得那么緊巴巴的狀態,晚上還要加班多開一個鐘的補習班,就為了多賺幾塊錢的補貼費,給他攢起來,讓他拿去早上買一杯熱牛奶。 天下母親,為了子女大多都是如此。 鐘太太這會兒從思念女兒的狀態中回顧神,有些歉意道:“不嫌我話多吧?聞天就說我這兩天啰嗦,我已經不年輕了,能不啰嗦?孩子再過幾年,都要長得跟我一般高?!?/br> 許書銘含笑聽著,鐘太太看他態度溫和,越發有興頭。 “其實還有一件事,”鐘太太將視線瞥到鄰座的空位,似難以啟齒,緩緩道:“那個小明星也來了,看聞天看得緊,好像怕我搶人一樣,恨不得沖到我住的酒店過來抓人。他以為他是誰?” 許書銘抬眼看了看她的表情,她的眉頭緊蹙,一臉的憂愁,很為袁楚川傷腦筋的模樣。 “你說得不會是電視上的大明星袁楚川吧?”許書銘單刀直入,要讓鐘太太自己揭露,那不知道要耗多少時間。 “噯?你怎么知道——你……”鐘太太顯然狠狠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他。 許書銘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趕忙擺手,安撫她道: “不用擔心,我們前幾天不是見過一次?那之后他忽然出現,讓經紀人來找我一次,許諾我一百萬不要與你再接觸?!?/br> 他實話實說。 “他竟然真的這么做?他——他——這是做什么?”鐘太太一聽,嘴唇氣得發起抖來,又氣又笑道:“一百萬,虧他拿得出手?以為我們不懂呢,他打發一個娛記也不止這個數!他到底想做什么?看我不順眼,百般找我麻煩也就罷了,連你都不放過!” 許書銘看她氣得不輕,趕緊安慰她:“別生氣,我并沒有覺得被冒犯?!?/br> 天上掉錢的事,這種機會一百年也碰不到一次。 鐘太太卻不敢茍同,道:“你不要替他說話,他這么做是在做給我看呢,我見誰,他就拿錢打發誰,好讓我孤立無援!但是,他看錯我了,也看錯了你,你肯定沒答應他對不對?” 許書銘在她逼人的目光下順從地點點頭,她松了口氣,用手撫著胸口,狠狠灌了一口咖啡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接,不然也不會肯答應過來見我。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么會接他的錢?” 呵,鐘太太太高看他了。許書銘想。 “書銘,”鐘太太徒然看過來,一雙美目盯著許書銘,滿含感激地說:“我第二次感謝你,要不是你勸我主動找聞天,他也不會來接我回家,我卻連累你被那種人纏住——” 許書銘被她說得一愣,鐘太太的表情一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道: “但是書銘,我必須得再麻煩你一次。你今天見了我,那姓袁的勢必又要想新的法子折騰你,我……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他再打擾你的生活,你立刻電話告訴我,我去找聞天,讓他看看姓袁的平時是怎么放肆的!——他還以為是我夸大袁楚川的所作所為,這次正好叫他看看,他放在手心寵著的人真面目是什么!” 鐘太太說得太過投入,大概一時忘了許書銘曾經的身份。 說到底,許書銘跟袁楚川身份并無不同,或許,當年的許書銘比袁楚川更加懦弱一點。他在鐘聞天的身邊時,可是連鐘太太都是刻意疏遠著。 哪有過登堂入室,逼得鐘太太不得不避其鋒芒的地步。 似乎見許書銘臉上有些遲疑,鐘太太唯恐自己的這個盟友離自己而去,連忙緊緊抓著他的手,說:“幫幫忙,書銘,幫幫忙,你是知道我的,我絕不會讓你難做?!?/br> 許書銘感覺手背一痛,鐘太太專注地望著他,一門心思等著他的回復,連指甲掐到他手背的皮膚都沒有發覺。 她是真的急了。 急病亂投醫,抓到什么人就是信什么人。 許書銘忽略到手背的痛,反手按住鐘太太的手,朝她笑一笑,道: “我沒說不幫你,放寬心,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br> 鐘太太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狠狠松了口氣,又想到現在的處境,怔怔地落下淚來: “真想不明白,我做錯了什么。他自從跟我結婚后,身邊的人就沒斷過,來來去去,換了一批又一批,我雖然厭煩,但是也不去沾染,只想好好守著女兒過自己的日子。但是總有人,總有人覺得我擋了他的道,恨不得我出門立時被車撞死才好?!?/br> 這番話說得動情動理,許書銘看著她的眼淚,也不由感動起來。這個活在象牙塔的貴太太如今也知道眼淚該用在何處了。 生活多會調教人? 任你再怎么逃避現實,總有一天也要你從云端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