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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羽琛剛剛經歷了演講比賽失利,捧著第二名的獲獎證書上臺合影。全場的人都在歡呼、鼓掌,他看見余淑婷拎著包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禮堂。 而周冉剛剛經歷了……第一次行竊失敗。 外面狂風暴雨,他們在車站檐下各據一地,好像被困在同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婁羽琛把校服外套脫下來擰干。一刻鐘過去,這雨并沒有要停的跡象,他轉頭看向鄰座:“你好,可以借一下手機嗎?” 周冉拽拽地抽了口煙,從口袋里掏手機給他,帶出一個一元硬幣。 婁羽琛開始打電話,周冉開始玩硬幣。 ——把硬幣架在指甲蓋上彈出去,兩手一合,接住。 兩個小時過去了,剛剛那一幕還在腦子里不斷重演、重演。那個人的包里塞了一大把現鈔,拉鏈大敞著,很容易下手,他只要借著過去倒水的功夫,站近一點就能抽走…… ——周冉移開蓋在上面的那只手,向上的那一面是1。把硬幣彈出去,接住。 可是他搞砸了。因為太緊張,拿水壺的手不停地抖,不小心打濕了人家的衣服。那個人一拍桌子騰一下站起來,周冉一慌,手里捏著的一沓紙幣散了一地,人贓俱獲。 ——移開手,還是數字1。把硬幣彈出去,接住。 周繼軍站起來,揪著他的領子給了他一個耳光:“老子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狗東西!你是嫌老子窮嗎?去偷別人的?”周冉腦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是嚇懵了還是被他打的。 ——這次也是1。彈出硬幣,伸手接住。 周繼軍薅著他的頭發拖到那個人面前,觍著臉叫他:“劉老板,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讓這小子好好給您道歉!”周冉心跳快得發疼,他梗著脖子,死死咬著嘴唇不應聲。 ——終于,這次是花。拋硬幣,接住。 周繼軍又甩了他兩個巴掌:“還有沒有偷別的,都給老子交出來,不要臉的東西!” ——是數字。拋硬幣,接住。 周繼軍用力把他的腦袋按下去:“**媽的,還敢犟!還不快給劉老板道歉,說你錯了,請劉老板開開恩,原諒你!” ——是數字。拋硬幣,接住。 周繼軍從后面踹他,周冉用渾身地力氣抗拒,最后還是挺不住了,膝蓋一軟跪在了劉老板面前。 ——這次是花。拋硬幣,接住。 他聽見喧囂的人聲,他們圍在店門口議論紛紛,他能從中辨認出自己的名字,他們說他是小偷。 ——這次是數字。拋硬幣,沒有接住。因為鄰座的“學弟”過來還手機了。 婁羽琛給余淑婷撥了好幾遍電話,沒有人接,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一個人走回去了。他去還手機,玩硬幣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驚擾到一般忽然抬起頭。 他在……哭? 婁羽琛怔了一下,迅速別過頭,他想一個男孩子也許并不希望被同齡男孩發現自己的淚水。 他看到掉在地上的一元硬幣:“你想要它是花還是數字?” 周冉盯著腳邊那個銀色的數字1:“花?!?/br> “那你為什么還要拋硬幣?”婁羽琛把硬幣撿起來放在他手里,“謝謝你借我手機?!?/br> 既然心里早就有答案,為什么還要拋硬幣? 周冉回到店里,周繼軍搬了張竹凳在門口等,一看見他就抄著根木棍站起來,木棍是舊拖把上拆下來的,揍人的時候特別趁手。 “****!不好好看店你跑到哪里去野去了!”一邊說著,棍子已經揮起來,“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生你養你有什么用!狗娘養的東西!” 周冉握緊了口袋里的硬幣,這個雨夜里他給自己定的規則是,如果是花的話,就試試看反抗周繼軍的“統治”。 他伸手架住了朝他身上招呼過來的木棍,這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的力氣已經比周繼軍大了。 周冉喘著粗氣:“爸,我以后不會再幫你偷東西了?!?/br> 賣掉房子以后,周繼軍揚言要戒賭,買了兩張麻將桌擱在店里,算是開了間小麻將館。周冉本來想著他在家里打打麻將總比在外面瞎賭博好,沒料到周繼軍存著歪歪心思,要他偷拿客人的錢,偷了還是拿去賭。 “一張兩張算什么,人家大老板都發現不了!” “就算發現了能怎么樣?你是小孩,他們能把你怎么樣?” “十六歲?十六歲怎么了?被抓那是你沒本事!” “你怎么念書不會這也不會!**媽,生你頂個屁用!” …… 周繼軍沒想到他敢說這種話,啐了一口痰,罵道:“****你他媽再說一遍?” “我說,我以后,不會再幫你,偷東西了?!敝苋揭蛔忠活D地重復,猛一用力把棍子抽過來砸在地上,“還有,別打我,下次我會還手?!?/br> 時間過得很快,下學期周冉復學讀高二。第一天,他悠哉悠哉地騎著自行車上學,果然遲到了。 校門口有個風紀委員,一板一眼,一絲不茍,校服拉鏈恨不得拉到下巴頦。風紀委員低著頭,一本正經地在小本子上寫字:“遲到,扣一分,沒穿校服,扣一分。哪個班的?” 周冉一眼就認出來,是他的硬幣男孩。 第9章 當然,最開始的感情并不能說是喜歡。 因為婁羽琛……太過遙遠了,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可能是在布告欄,他的名字在右邊的通報批評里,婁羽琛的名字在月考成績排名的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