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
在花獨傾的調理下,席和頌受過傷的膝蓋已經漸漸可以著力,就算沒有拐杖,行走也跟普通人沒什么差異。 不過花獨傾時常提醒他不要過多的用力,因此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去到哪里都拄著拐杖。 而今日施過針之后,花獨傾仰面倚在椅背上,捂著胸口歇了半響,終于喜氣洋洋地下了新的醫囑,讓席和頌以后多運動。 “殿下的膝蓋筋骨已經完全恢復,所以還覺得有些晦澀,是長時間沒活動過的緣故?!彼檬峙敛亮瞬令~角滲出的汗滴,“恭喜殿下?!?/br> 說罷他覷了覷席和頌的神色,又十分無所謂地揚揚眉梢:“殿下這次針今天不施,就得再多拖兩個月、多扎十八次針才能痊愈,倒時累的還不都是我?!?/br> 席和頌聞言,立刻便從善如流地將一車轱轆的感謝話都咽了回去,笑道:“等花兄傷愈之后,我請你喝酒?!?/br> 有些人,你永遠都不必跟他說一個“謝”字。 說了反而生分。 “不醉不歸?”花獨傾再次揚揚眉梢。 豫王一向很少飲酒,他認為酒喝多了,人會變得遲鈍。 “是,不醉不歸?!毕晚烅芯`出一點笑意,微笑著允諾道。 . “花神醫要你多運動,我們下去溜達溜達?!被爻痰鸟R車駛過一家雜貨鋪時,秦素北突然開口說道。 “聽你的?!毕晚灻夹囊粍?,抄起自己的拐杖,跟她一起跳下了馬車。 他并不想將自己不瘸了的消息這么早昭告天下,所以只要有外人在場,肯定還是拄著拐杖,起不到運動的效果。 這點秦素北也是知道的,所以“運動”只可能是她的一個托詞。 他又看秦素北眼尾藏著一點點得意,料想她肯定是給他準備了什么驚喜,慶祝他腿傷痊愈的。 這樣想著,他微微抿了抿唇角,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和秦素北一起走進了那家雜貨鋪。 鋪子不大,一些日用品擺的滿滿當當,秦素北在鋪內環視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在了盛傘的傘桶上。 桶里放了十幾把傘,傘面的底色和花紋都不盡相同,秦素北立在傘桶前,將它們一柄一柄輪流撐開觀摩著,時不時還要問問席和頌的意見,就像是真的打算買把傘的模樣。 席和頌心里還惦記著驚喜,見狀有點想提醒她情人間不可以送傘,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秦素北已經挑好了一柄青灰色木蘭花圖案的油紙傘,向店鋪老板詢問起價錢來。 柜臺后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聞言笑瞇瞇地答道:“三十六文?!?/br> 秦素北點了點頭,從荷包里摸出一個小小的銀裸子遞了過去。 至此,一切都極正常。 直到秦素北遞銀子的手突然懸停在半空,另一只持傘的手后肘端起,以傘為劍,向那老板刺了過去。 她的招式又快又準又狠,那老板驚愕之余,反應卻也十分敏捷,轉瞬間便避開了她這一擊,竟也是個高手。 席和頌甫一踏進鋪里,就察覺到店老板是個練家子,故而相比起老板的身手,更另他驚訝的,其實是秦素北為何要突然動武。 而另一邊,秦素北一擊不中,便施展還不甚熟練的輕功,縱身一躍躲到了席和頌身后,然后一掌將他推了出去:“運動運動?!?/br> “……哦?!毕晚炿m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知道秦素北不是無緣無故砸人場子的人,當下也不手軟,十幾招之后,便將那店鋪老板逼到了角落里。 那店鋪老板避無可避,只好以破釜沉舟之勢,與席和頌硬拼內力,最后被他一掌拍到墻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秦素北再次箭步上前,剛挑的油紙傘嘩地撐開,嚴嚴實實擋住了那一口血,沒有弄臟席和頌與她的衣裳。 “小姑奶奶,這到底怎么回事?”席和頌從貨架上拿了一捆繩子,將店鋪老板捆上,這才轉頭向秦素北問道。 他已經注意到,自秦素北出手之后,這店鋪老板面上表情從最初的詫異到狠戾到現下被俘后的驚慌,卻始終不見疑惑。 可見他們與他之間還真不是毫無淵源,至少這店鋪老板,就很心知肚明自己為什么被揍了。 “你不是一直在找,周信鴻在京城布了多少眼線?”秦素北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她用下巴點了點那店老板,“他叫白衫,是個為周信鴻招攬耳目的皮條客?!?/br> “你找到的?”席和頌眼睛一亮,驚喜道。 “那是?!鼻厮乇甭N了翹不存在的尾巴,示意他可以多夸幾句。 以前還拉扯著孩子們在浮生閣老宅喝西北風時,她就聽說過白衫這個人了。 他以前混過幫派,后來在幫派內亂時站錯了隊被掃地出門,從此便混跡于市井。 他不管什么仁義道德,只要是來錢快的法子,沒有他沒嘗試過的。 期間也發過幾次財,但總也守不住,后來年紀大了,爭不過輩出的后浪,只好金盆洗手,開了一家雜貨鋪度日。 但是秦素北知道,就算是金盆洗手,白衫也不甘心完全隱退,消息依然靈通,她接近他,最初是想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城中最近有什么可疑情況的,最后卻順藤摸瓜地查出他在為周信鴻做事。 “開心不?”她眉眼彎彎地問道。 在席和頌的印象里,秦素北的眼神,鮮少有這樣……嬌俏的時候。 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他突然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她占滿了,一時詞窮,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開心?!卑腠?,他才啞著嗓子,簡短地回答道,“真的,特別開心?!?/br> . 白衫給周信鴻拉皮條,本來就純屬見錢眼開,這樣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對雇主的秘密有多守口如瓶。 席和頌在雜貨鋪門口掛上休息的牌子,反鎖了大門,半是恐嚇半是利誘,不多時,就從白衫嘴里問出了他給周信鴻介紹過的人員名單,連帶著幾個同樣為周信鴻辦事的掮客同行。 席和頌問話的時候,秦素北就倚在柜臺上,幫他謄寫人員名單。 “白老板年紀大了,突然生了急癥,該回家休養一段日子了?!毕晚炋缴砜此龑懲曜詈笠还P,便回過身來,用手背輕輕拍了拍白衫的臉頰。 “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回家,沒有殿下的準許,誰都不見?!卑咨懒⒖踢B連點頭。 “我的車夫就在外面,讓他送白老板回家?” 白衫知道這是席和頌派去監視自己的,然而事到如今,只要能活命,別的他都無所謂,立即點頭賠笑道:“多謝王爺?!?/br> . “白衫暫時還不能死?!睆碾s貨鋪里出來,與送白衫回家“養病”的車夫道別之后,席和頌小聲向秦素北解釋道。 她幫他查到了白衫,他卻沒立即治他的罪,他擔心她會因此不高興。 “我明白?!鼻厮乇秉c點頭,從白衫那得來的消息遠比白衫本人重要的多,所以席和頌如何處置他,她其實并不太在乎,但見他還要多解釋一句,她心里還是有點兒高興。 離雜貨鋪三條街遠的地方有個生意平平、毫不起眼的典當行,是豫王府暗衛的一個分據點。 席和頌將剛從白衫那弄來的名單交給典當行的老板,吩咐他查下去。 那老板應了一聲“諾”,退下之前,順便將這幾日的調查結果匯成的冊子一并交給了席和頌。 席和頌展開只看了一眼,唇角便微微勾了起來。 “還有什么好消息?”秦素北見狀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去。 冊子上寫的全是漢字,連在一起卻組不成通順的句子,她知道這是為保險起見設計的密碼,席和頌教過她密鑰,不過她還不習慣,讀起來十分費勁。 “發覺周信鴻有問題之后,我便讓大都統盯緊了城門,一旦出現可疑人士,便立即匯報給當鋪老板,由當鋪老板去調查他們的身份?!毕晚灮卮鹚?,“我的一個老朋友,前些日子也進京了?!?/br> 秦素北直覺他這所謂的“老朋友”,并不是什么朋友。 果然席和頌微微頓了一下,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紇靖公主?!?/br> . 邱拿在云筱琬家磨蹭了整整一天,回到明慶府時,夕陽西斜,天色也暗了下來。 一個侍衛,當值的日子里不聲不響地失蹤一天,回來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去跟主子請安,這樣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他做的出來。 偏偏席和瑛對此也沒什么不滿,只不輕不重地數落了他兩句便翻了篇,足可見其對邱拿的寵信之深。 而對于自己糟蹋了席和瑛滿腔信任的行為,邱拿沒有絲毫的愧疚,他垂著腦袋等席和瑛訓完話,然后原地抻抻腰背,走到茶幾上旁,將瓜果點心都拉到自己身前,兀自吃了起來。 “還沒吃晚飯?”席和瑛也不計較他的失禮,開口關心道,“讓廚房再給你做些新的,不要凈吃些零食,對胃不好?!?/br> 邱拿就著壺嘴灌了一口茶,將嘴里的糕點咽了,才懶懶道:“殿下真要關心我,以后就在書房里備些酒罷?!?/br> “飲酒傷肝,你還是……”席和瑛的聲音戛然頓住。 ——邱拿的衣服上,有幾分藥香。 那不是普通的藥香,席和瑛自幼體弱多病,吃過的藥比飯還多,迄今為止也只在身中“七絕蝕心”之毒那幾天,在花獨傾身上嗅到過一模一樣的氣味。 “殿下?”察覺到他的異樣,邱拿停止了進食的動作,抬頭看向席和瑛。 “沒什么?!毕顽鴵u搖頭,不動聲色地將邱拿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最后在他的衣擺上,找到了好幾處看起來像是藥湯的污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