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德鑫糧行雖然家大業大,倒也的確沒聽說,周家與哪戶官員有什么交情?!毕晚烖c點頭。 秦素北:“那他恐怕要失望了罷,我根本沒有打算認他,更不消說幫他搭橋與你認識了?!?/br> 席和頌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這你就想錯了,他根本不需要你與她相認,只要放出風去你是他的女兒,在商場上就足夠威懾對手了?!?/br> 太子被廢,眼下的朝局是豫王炙手可熱,浮生閣主又是豫王殿下最得寵的幕僚——雖然這個浮生閣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明顯被不混江湖的普通人等高估了——她的親爹生父,有誰敢惹? 就算是沒有相認又怎樣?相不相認那都不過是他們自己的家務事。 秦素北的親人緣一向寡淡,經席和頌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地“呵”了一聲。 “無jian不商嘛,”席和頌聳聳肩,想起花獨傾方才掩蓋不住的激動,又補充道,“不過細究起來,他也未必就是你的親生父親?!?/br> 秦素北眉梢一挑,略有些驚訝地望向了他:“怎么說?” “你是浮生閣老閣主撿來的這件事,雖然沒有大肆宣揚,卻也沒有刻意隱瞞,只要有心肯定會查出來的,而且周老板說了那么多,其實也沒拿出什么證據,連一件信物都沒有?!?/br> “如果周老板真的是假認親,那他的野心只怕不小,不止是為了跟同行多搶些生意罷?”假認親的假設實在太過驚人,秦素北消化了片刻,才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也無妨,我會先派人盯著周老板,摸清他的底細,瞧瞧他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再說?!?/br> . 接下來的幾日,周立成都沒有再登門拜訪,也沒有托人給秦素北帶過一句話,然而關于德鑫糧行的周老板有個私生女是豫王幕僚的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秦素北便更加確信這位周老板來認親的目的并不單純了。 這日她同往常一樣去清音坊找云筱琬對賬,在云筱琬第三次欲言又止之后,秦素北開口關心道:“云老板是不是有話想要同我說?” 云筱琬做了個十分抱歉的表情。 “是關于德鑫糧行周老板的?”秦素北問。 見她主動提及并不避諱,云筱琬也點了點頭算作承認:“我聽花公子說了此事?!?/br> “我不會與周老板相認,對他也沒有任何特殊的感情,無論愛還是恨,”秦素北坦然道,“如果云老板與周老板有生意上的往來,不必考慮我?!?/br> “其實不止是生意上的事情,”云筱琬略一遲疑,還是繼續說道,“都說生女肖父,然而我看周老板的五官,與你分明就沒有相似之處,會不會是他搞錯了?” 秦素北微微一怔,云筱琬既然是從花獨傾那里聽到的這個消息,那“周老板搞錯了”顯然不止是云筱琬一個人的懷疑,恐怕花獨傾也是這么想的。 她一直以為周老板講述舊事時花獨傾幾次三番的打斷是瞧不上周老板的為人,卻沒有想過他是真的篤定了她和周老板之間沒有血親關系。 他憑什么這么篤定? “我……從未這樣想過……”秦素北做出了微微驚訝狀,“周老板將女兒托付給了我師父,如果那女孩不是我,那她去哪里了?” “老閣主沒有收養過其他與你同齡的女孩?”云筱琬忙趁勢追問道。 秦素北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的,就算是我年紀小不記事,如果還有別的孩子,左鄰右舍們也應該有些印象,但是我從未聽他們說起過?!?/br> “那就是我想多了,”云筱琬語氣中帶上了歉意,“一時胡言亂語,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br> “不會,云老板也是在為我擔心,我明白的?!?/br> . 賬目核對清楚以后,秦素北便告辭離開了云筱琬的書房,然而將將走出十步不到,拐角的樓梯上便沖上來一個白色的身影,直直沖到了她的身前。 那是個才十歲不到的女孩子,生的玲瓏精致,一雙杏眼正因為氣憤瞪的極大。 “你就是秦素北?!”女孩指著她質問道。 秦素北微微蹙眉,側目向一樓的坐席望了一眼,清音坊地方很大,客人們大多都在閑聊,還有臺上樂師舞姬的弦樂聲,除了離得最近的幾桌聽到聲音好奇地看過來,遠處就只有一張雙人小桌上的兩人也正在看她們的熱鬧。 那兩人她認得,正是吏部尚書南宮世禹家的兩位女兒,南宮青和南宮秀。 南宮秀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局促不安,南宮青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直截了當地承認了就是自己向這小女孩指了秦素北是哪一位。 “jiejie?!辈煊X到秦素北的目光,南宮秀連忙低下頭去,同時悄悄扯了扯南宮青的衣擺,示意她不要這么張揚。 南宮青有些悻悻地從她手里搶回了自己的衣裳,她真搞不懂自己這meimei整天都在怕些什么,這么懦弱的性格,如果席和瑛真的登上皇位,她當的了后宮之主嗎? 秦素北把目光重新落回那身著白色裙子的小姑娘身上:“你是?” “我叫周信雪?!毙」媚锩蛄嗣螂p唇,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周立成都上門認親了,秦素北自然不可能不調查一下他的家世,周家小姐與他育有一子一女,周信雪正是那小女兒的名字。 秦素北有些犯愁地嘆了口氣。 周信雪瞧她的表情,知道她認出了自己是誰,于是面上的氣焰更囂張了三分:“我來就是要警告你,別以為我父親認了你,你就可以進我們周家的大門!我們家……” “小雪!”一個少年斥聲打斷了她的話,匆匆奔到了兩人身前,一只手還舉著一串冰糖葫蘆。 “哥哥!”周信雪不滿。 “你是……秦姑娘吧?”少年一把將周信雪拉到自己身后,向秦素北欠了欠身,“舍妹不懂事,我替她向秦姑娘道歉?!?/br> 父親在外面還有一個私生女的消息今天傳到了meimei的耳朵里,把小丫頭氣得跟父親好一頓大吵大鬧,本來母親過世給meimei的打擊就不小,他這才帶她來清音坊散散心的。 結果他就去買個糖葫蘆的功夫,小丫頭就不見了,他找了一圈才找到她。 “無妨?!鼻厮乇睋u了搖頭,眼前的這位少年,想必就是周信雪的兄長,周家小姐與周立成的兒子周信鴻。 “你憑什么跟她道歉!她是那個狐貍精的野種!”周信雪立刻尖著嗓子反駁道。 她還想再罵,冷不防周信鴻回過頭來,冷著臉斥道:“住口!” 周信雪長到十歲的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哥哥這么嚴肅,果真被他嚇住,不敢做聲了。 “秦姑娘,真的非常抱歉,我馬上就帶小雪走?!敝苄砒櫵坪跏桥耺eimei再鬧,直接攔腰將她拎了起來,又向秦素北欠了欠身,面帶尷尬地道歉道。 不遠處的書房里,云筱琬聽見周信雪的尖叫后,也一直默默關注著外面的情況,見周信鴻有心化解矛盾,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處理別的事情。 就在這時,周信雪本來就心有不甘,被哥哥這么拎著又不舒服又沒有面子,她忍不住扭動著掙扎起來,扭著扭著,恰好周信鴻手一松,就從回廊的圍欄上翻了過去,徑直摔了下去。 “小雪!”周信鴻驚呼一聲,單手撐著圍欄一翻,另一只手扔了糖葫蘆,在空中將周信雪攬進了自己懷里。 周信鴻身形魁梧,肌rou結實,秦素北只見過一面就能確定他是個練家子。 然而還不等她感嘆此人輕功不錯,周家兄妹二人便一起重重地跌在了一樓大理石的地面上。 清音坊的大廳內立刻人聲嘩然。 秦素北撥開人群擠到最前面時,只看到周信鴻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時竟看不出是昏迷還是死了。 周信雪因為被哥哥護在懷里倒是毫發無損,此時正抱著他的肩膀不住的哭喊。 “都怪你!是你害了我哥哥!”周信雪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瞪著秦素北罵道,“你母親跟我母親搶夫君,你就來害我的哥哥,你怎么這么惡毒??!” 南宮青也拉著南宮秀在人群里看熱鬧,見狀立刻接道:“秦姑娘,這小丫頭說的,該不會是真的罷?是你將這位公子推下來的?” 周信鴻的傷勢看起來并不樂觀,何況南宮家也快要垮了,故而秦素北沒有計較南宮青的冷嘲熱諷,而是語氣涼涼地向周信雪提醒道:“周小姐,令兄長的傷勢要緊?!?/br> 聽到“傷勢”二字,周信雪登時愣住,她畢竟才不到十歲,又是在父母兄長的嬌寵溺愛下長大,除了埋怨秦素北,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做什么。 好在清音坊的伙計們都很有眼力見,見狀安慰她道:“姑娘請放心,我們已經差人去請郎中了?!?/br> 周信雪忙低聲道了謝:“能不能麻煩你們……去通知一下德鑫糧行的周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