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方玉瓷第一次體會到，皇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機器，宮里的每一個人都只是一個小小的零部件，每個零部件必須處在規定的位置、一成不變地運轉。

    宮院深深容不下一絲一毫多余的感情與個性。

    方玉瓷按照系統地圖上標注的位置，在一家上網便宜的小網吧里找到了錢俊。

    找到錢俊的時候，他正茫然地坐在電腦椅上，電腦桌上堆著好幾個沒有扔的泡面桶，還有好幾個空了的易拉罐，煙灰缸里滿滿的全都是煙頭。

    錢俊一臉倦容，臉色黃中發黑，黑眼圈大的像熊貓，胡子拉碴，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刮過了。

    方玉瓷頓時心中了然，之前的那個錢俊，顯然是長期在網吧中沒日沒夜地上網，生活極為不健康，最終猝死了。

    別說方玉瓷，就是白露都難以忍受這個小網吧的環境，以及錢俊此時的狀態。把錢俊從網吧帶出來后，直接帶去了浴室，等到錢俊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又換上新衣服之后，白露才愿意和他說話。

    白露直接將錢俊的智能手機要了過來，仔細翻看一遍之后，從手機上得到了足夠的信息，簡明扼要地向方玉瓷匯報。

    “高二學生，親媽早亡，親爸是做生意的土老板，后媽和親爸生了一個弟弟，錢俊和親爸、后媽、弟弟的關系都極其惡劣?！?/br>
    “親爸和后媽兩個人都對錢俊不聞不問，親爸每個月只負責給這個大兒子打錢，其他一概不管?！?/br>
    “從手機里的信息來看，錢俊一直沉迷上網打游戲，也沒有親密的朋友和同學?！?/br>
    方玉瓷看向錢俊，“留過好幾次級的高三學生??？那是不是要好好讀書，參加高考？”

    錢俊茫然問道，“高考……是什么？”

    方玉瓷回答道，“大概相當于古代的科舉吧?！?/br>
    錢俊瞬間愣住，然后臉上的神色變得極為驚喜！

    “我在這里竟然能夠參加科舉？”

    “我、我我……我要參加！”

    此時激動到無語倫次的錢俊，對高考尚且一無所知，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怎樣的決定。

    第27章

    今年春天的漢服社納新, 報名人數是之前幾次納新的許多倍，幾乎所有想要加入漢服社的學長學姐和同級學生，都是被方玉瓷吸引來的。

    大家都看過林學姐為方玉瓷拍攝的那一套火出圈的漢服照片, 大部分也都關注了方玉瓷的微博號，每天刷新期待新視頻。

    因為這次加入漢服社的新成員, 幾乎都是方玉瓷的顏粉，方玉瓷在漢服社中的地位直線上升。

    社長江承望主動提出讓方玉瓷當副社長, 方玉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她在古代管理六宮，早就管夠了！但凡要管事，一定少不了cao心！

    雖然方玉瓷拒絕了副社長的職務，但是絲毫不影響方玉瓷在漢服社中的人氣，漢服社的新成員們在方玉瓷面前，簡直像粉絲對著愛豆。

    原本想要退出漢服社的方玉瓷, 如今也不好意思退出了, 甚至參加活動的頻率比以前都高了很多。因為漢服社每次活動之前, 都有許多社員詢問方玉瓷會不會參加, 方玉瓷如果不參加的話, 許多社員也就不想去了。

    為了不讓大家失望, 方玉瓷有空的時候就盡量參加。在這樣的甜蜜負擔下, 方玉瓷忍不住問白露，“難道我真的有人格魅力？”

    在古代的時候，宮女們太監們也竭盡全力地想要在方玉瓷面前露臉, 但是方玉瓷頭腦始終很清醒，大家不是被她的人格魅力折服，而是大家想從她身上得到權勢地位。

    但是現在, 她身上可沒什么可以圖謀的東西了，大家還這樣喜歡她, 真的是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吧？

    白露翻了一個小小的白眼，對方玉瓷說道，“您沒發現這次加入漢服社的新成員，幾乎都非常熱愛攝影嗎？”

    “與其說他們愛的是漢服，不如說他們愛的是給穿漢服的模特拍照。你這種水平的模特，平時花多少錢都約不到，現在只要是漢服社活動，就能拿著單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那肯定高興??！”

    方玉瓷：……行叭。

    最起碼每次漢服社活動之后，她都能收獲一些好感值，不僅來自于同一個漢服社的成員，還來自于攝影師把照片發布到朋友圈和微博等平臺上。許多人看到照片后，就能冒出來1%、2%的好感值來。

    漢服社的新成員中，看起來最活躍最喜歡方玉瓷的是一名同為大一的女生，名叫孫妙妙。

    每次活動時見到方玉瓷都特別激動，一張臉笑得像花兒一樣，在方玉瓷身邊跑前跑后，嘰嘰喳喳地和方玉瓷說話，還請方玉瓷喝飲料、吃小零食。

    然而奇怪的是，方玉瓷從來沒有收到過孫妙妙對她的好感值變動提醒。

    方玉瓷好奇之下，在好感值明細中搜索孫妙妙的名字，結果竟然查不到！

    方玉瓷驚呆了，難道孫妙妙表現的如此明顯的對她的好感，全都是假的？這不可能??！首先孫妙妙完全沒有必要裝作喜歡她，其次方玉瓷在后宮生存十幾年，真心還是假意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孫妙妙對她的喜歡，要說有多深也沒有，但也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10%、20%的好感值，總該是有的。

    方玉瓷困惑地詢問系統，“為什么好感值明細中查不到孫妙妙的名字？”

    系統的回答是，[ 本系統只統計人民的好感值。]

    方玉瓷震驚不已，“難道孫妙妙不是人？”那她是什么？妖怪？精怪？鬼怪？既然穿越這件事都是存在的，世界上有妖怪鬼神的存在，方玉瓷也勉強能夠接受。

    系統虛擬屏上顯示出一串長長的省略號：[ ……………… ]

    [ 再次提醒親！人民是指全體社會主義勞動者、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擁護祖國統一和致力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愛國者！ ]

    方玉瓷：?。?！

    也就是說孫妙妙不勞動、不建設，也沒有用實際行動愛國，所以不論多么喜歡她，好感值都不會被統計到[ 人民的好感值 ]之中？

    下一次漢服社活動的時候，方玉瓷不動聲色地打探了一番孫妙妙的生活，孫妙妙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說了。

    “我啊，沒什么人生理想，就是一條咸魚?！?/br>
    “我爸媽心里是重男輕女的，我還有一個弟弟，以后家里的公司啊廠子啊，全都是弟弟的。但是好在我家有錢，一套房子、幾百萬現金，我爸媽總是會給我的?！?/br>
    “畢業以后隨便找個工作就行，不工作也行，反正我開銷不高，除了佛系攝影、佛系追星之外，基本沒有花錢的地方。每個月兩三萬的零花錢，我爸媽總會繼續給我的。同樣家庭情況的小孩子里，我這樣的已經算是最乖的了，大家都是結了婚生了孩子繼續花父母的錢?！?/br>
    “我爸媽教育我弟弟時很嚴格，因為他們對我弟弟有很高的期待。對我就沒有任何期待，只要我不吸毒、不進監獄就行。以后工不工作、結不結婚都行，他們覺得反正我結婚生的小孩也要跟老公姓，是別人家的，只有弟弟生的孩子才是我們家的后代?！?/br>
    “以前青春期的時候，我心里特別介意爸媽對我和弟弟的區別對待，但是現在無所謂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們千萬別哪天頭腦一熱想起我這個女兒，來插手我的生活?！?/br>
    方玉瓷聽完孫妙妙的話之后，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孫妙妙如今的咸魚狀態，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內形成的。

    方玉瓷想了想，對孫妙妙說道，“過兩天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你們兩個可能會有共同語言?！?/br>
    方玉瓷準備將現在每天埋頭苦讀，從小學課本開始學起的錢俊，介紹給孫妙妙認識。兩人的處境差不多，錢俊家里爸媽只關注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對錢俊這個兒子不聞不問，孫妙妙的爸媽雖然都是親生的，但是對于女兒也十分忽視。

    方玉瓷希望錢俊立志要考上大學的頭懸梁錐刺股的狀態，可以讓孫妙妙產生一些觸動。

    當然方玉瓷也不是一定要將孫妙妙從咸魚改造成社會主義接班人，現在她并不差孫妙妙一個人的好感值。

    方玉瓷只是覺得孫妙妙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咸魚一輩子。

    只是孫妙妙這個例子提醒了方玉瓷！

    [ 人民的好感值 ]中人民兩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只有真正屬于人民的好感值，才能被系統計入！

    孫妙妙一個人的好感值方玉瓷無所謂，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通過網絡知道她、喜歡她的粉絲中，究竟有多少個“孫妙妙”……

    或許她應該想辦法潛移默化地影響一下自己的粉絲們，讓她的粉絲們以更加積極的態度生活？

    .

    錢俊也和方玉瓷的“新宮工作室”簽訂了經紀代理合約，成為工作室的簽約網紅。

    十來年沒有梳過頭，錢俊復健一番之后，終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當年的一手絕活。并且還與時俱進地從網上學習了許多現代的編發技術。

    古代人個個長發過腰，而現代人即使留長發，也很少會有人留這么長了，因此錢俊在古代的編發手藝，沒辦法照搬到現代來。

    他需要花時間一點點地改良，將自己的本事和現代編發相結合，創造出新的適合長度及腰、長度及背、長度及肩的編發發型來。

    方玉瓷邀請錢俊參加大學漢服社的活動時，錢俊剛剛研究出幾種新的編發發型，聽到方玉瓷的話，頓時激動到語無倫次，“我……我可以參加書院學子的活動？”

    “我可以和書院的學子們一起談天、一起吃飯？”

    方玉瓷再一次向錢俊強調，“社會主義國家人人平等?！?/br>
    科舉、書院、讀書人……這些詞在錢俊的心中神圣極了！為了能夠考上大學，最近錢俊每天都早上最早到教室、晚上最晚離開，給小學課本套上流行小說的封皮，每天在高中教室里像做賊一樣偷偷學習小學英語和四則運算。

    好在錢俊就讀的高中紀律散漫無比，錢俊這個以前天天逃課的壞學生，如今能夠每天準時坐在教室里，老師就相當滿意了，根本不會管錢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什么。

    至于錢俊的同學們，只有前幾排的同學認真聽課，坐在后排的也全都各自玩各自的手機，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錢俊在做什么。

    錢俊對于有機會在窗明幾凈的教室里讀書卻完全不珍惜的行為，感到十分震驚，十分難以接受，忍不住詢問方玉瓷，“他們怎么能這樣呢？”

    方玉瓷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古代也有紈绔子弟嘛……”

    錢俊問道，“所以和我一個班的那些不讀書的同學，都是紈绔子弟？家里都有錢有勢？”

    方玉瓷搖頭，“不是，大多數人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家里只是吃穿不愁，沒有大富大貴?！?/br>
    錢俊就讀的高中不是什么貴族私立高中，是一所教學和管理都很差的公立高中，升學率在全市排名倒數第幾的那種。

    基本上有錢人家的小孩不太會在這樣的中學里就讀，錢俊沒準已經是全班家中最有錢的學生了，由此也可見錢俊的爸爸對他著實不上心。

    錢俊聽到方玉瓷的回答，就更無法理解了，“既然家中也不是大富大貴，怎么還不珍惜讀書的機會呢？”

    方玉瓷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自身原因、家庭原因、環境原因都有，每個人的情況也都各有不同，方玉瓷只能對錢俊說道，“這個問題需要你自己用眼睛慢慢觀察?！?/br>
    這正是錢俊慢慢了解現代社會的過程，她沒辦法代替錢俊完成。

    方玉瓷簡單地對錢俊說了孫妙妙情況，希望錢俊能夠和孫妙妙做朋友，用他對學習的無限熱情感染一下孫妙妙！

    錢俊聽到方玉瓷的話，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和她做朋友？”

    “這……這我不會啊……而且她一個女人……”

    方玉瓷奇怪，“以前你在宮里的時候，不是很受宮女jiejie們喜歡嗎？”

    在方玉瓷的印象中，錢俊在宮女中的人緣十分不錯。大概因為錢俊身材瘦小、眉清目秀又斯文靦腆，宮女們都把他當弟弟看待，十分愿意給他行個方便，錢俊有什么需要縫縫補補的活計時，宮女們也都愿意幫他做。

    在方玉瓷的注視下，錢俊的臉一下子紅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說道，“以前……以前我不是宦官么?，F在不一樣了，我怎么能和書院的女學子來往呢……”

    方玉瓷頓時笑了，原來錢俊是想起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一套。錢俊這樣在古代長大的人，青春期確實沒有接受過異性間如何尺度適宜的相處的教育。

    方玉瓷對錢俊說道，“沒事，你以前怎么和宮女們相處的，現在怎么和女生相處就行?！?/br>
    錢俊依舊滿臉為難，“以前我受宮女jiejie們照顧，那是因為我偶爾為宮女jiejie們梳個漂亮發型……”

    方玉瓷眼睛一亮，“那你現在也可以給周妙妙梳頭發??！她是及腰長發！”

    錢俊一張臉紅得簡直要滴血了，“不……不合適吧……”

    方玉瓷笑道，“放心吧，不止讓你給她一個人梳?；仡^我和漢服社的成員商量一下，下次漢服社活動的時候，請你做老師教大家梳頭怎么樣？”

    “到時候你為大家都設計一款發型？”

    “我會向漢服社申請一筆資金，作為邀請你開講座的錢，但是漢服社畢竟是學生社團，錢不會很多，只是一個意思?！?/br>
    錢俊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