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忙碌,安好。得閑不妨回娘家小住幾日,等我接你回家。 她來回看了幾遍,把字條收進盛放信件的錦匣之中。 回什么娘家啊,回去一時半刻可以,要是膽敢提出小住,母親就會發話攆她回來。昨日后,又多了父親。 長輩已經把他當親兒子來心疼了。 而這正是她喜聞樂見的。 剛要去洗漱,雪狼探頭探腦地走進來。該是昨晚又被阿初哄過,看起來心情特別好。 她蹲下,揉著它的大頭,“上午有客人來,你都不待見,只管去小花園玩兒。下午我們去書院,找先生?!?/br> 雪狼又是蹭她的手,又是拱她的衣袖、棉裙。不消片刻,素凈的衣料上便多了它一些毛。 這時節,它正常換毛掉毛的情形,要是不當回事,情形不知有多壯觀。 她笑,“讓阿初看到,又要數落我只知道跟你玩兒,不會照顧你。晚上好好兒地洗個澡,好不好?” 雪狼只管忙著跟她起膩。 上午來了三位客人。 先來的是楊素衣,兩日前便約好的。兩個人這一生大抵也沒可能成為手帕交,可相處了這一陣,都是實心實意地待彼此。 楊素衣進門時神色有些緊張,一落座便問道:“皇室兩位貴人入獄的事,你一定聽說了吧?” “自然?!辟R顏笑著點頭,從曉瑜手中接過茶盞,送到楊素衣手里。 楊素衣見她神色如常,緊張的情緒得到了一些緩解,壓低聲音:“今日本該有朝會,但因皇上抱恙免了?!?/br> 賀顏嗯了一聲。 曉瑜、曉雙幾個自動退到了外面。 楊素衣若有所思,“我是想著,變天的日子不太遠了,以趙家數年來積的陰德,橫豎是沒誰能容著。幸好我是女眷,那等霉運,不會再沖在前頭,眼下該做的,是多撈趙子安一些銀錢……” 賀顏好笑之后,便又一次地不落忍了。那般的夫妻光景,簡直還不如常對青燈古佛。 還是想幫楊素衣一把,卻是能力有限,要通過阿初。 她直言不諱地問:“這類話,我聽你說過三兩次了,都沒提過娘家,沒想過讓娘家幫你促成和離之事?” 楊素衣這邊,相對來說想的很簡單。 在趙子安提出讓她與賀顏冰釋前嫌的時候,她動過好生應承尋機請求幫襯的念頭,現在卻是做夢也不會想了:廟堂里的大事小情,但凡聽說,總能在傳聞后面找到蔣云初的影子——瘆的慌,她是不敢求一個活閻王幫忙,以前動的那點兒少女心思,不要說早就放下了,便是還有,也嚇沒了。 她就算生來沒皮沒臉,到了今時今日,對賀顏也只有感激、珍惜之情,絕不會讓對方因自己為難,平添煩擾。 幫趙家的兒媳婦跳出火坑,憑那父子兩個豁出去根本不要臉的德行,誰只要沾上這種事,定會有頭疼不完的事。 她一生興許只有賀顏這一個朋友,如何還會不知輕重,不知惜取。 此刻,她不假思索地苦笑著搖頭,如實相告:“出嫁至今,只與我娘通過信函、下人互通消息,相互寬慰。 “家中男子,都在忙著巴結趙家父子,何時找我,定是要我傳話,替他們求趙家幫什么忙。 “心早就冷了。 “我娘再三告訴過我,實在煎熬的話,便尋機自己斷發,遁入空門——便是看我做尼姑道姑,她也不要我回娘家。經過了這么多事,她也品出了不少事情,也心寒了。 “楊家……從根底就爛了。 “她只恨自己年輕時瞎了眼,嫁入了楊家。她只等我有了最終的著落,便會住到家廟之中?!?/br> 坦誠直白的言辭,讓賀顏有所觸動。 楊素衣卻很快綻出如常明媚的笑靨,擺一擺素手,“不要說我這些爛帳了,我總能為自己尋到個過得去的出路——就算是誤打誤撞,也跟趙子安相處得似酒rou朋友,好歹還是有些本事的,對不對?” 賀顏笑著點頭說“對”,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盡自己一份力——哪怕別人說是吹枕邊風的力,也要幫楊素衣脫離趙家,重新開始。 送走楊素衣,沒過多久,張夫人與張汀蘭來了。 祖孫兩個近來隔幾日就送來拜帖,賀顏從一度的擱置,改為選擇應下。見了面,便能看出些端倪,也便愈發篤定日后如何對待張家女眷。 說起來,祖孫兩個做的事,于她是不得了而已,之于先生、阿初和很多人,都是不足掛齒的。加之昔日的賀顏成了蔣夫人,總要在迎來送往間留些余地。 張夫人、張汀蘭進到廳堂,便一起屈膝行禮。 賀顏連忙起身避到一旁,笑道:“夫人真是折煞了我,快坐下說話?!?/br> 她說話間,有眼色的曉瑜、曉雙已齊齊過去,攙扶起張夫人。 張夫人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是我唐突了,但是上次相見,我做的事實在上不得臺面,唐突了蔣夫人,是以,才一見面便行禮賠罪?!?/br> “上次相見?發生了什么事?”賀顏笑著反問,“我竟是不記得了?!?/br> 張夫人的臉紅了紅,囁嚅道:“蔣夫人不記得,便是什么都不曾發生?!毙睦镆恢睉抑哪菈K大石頭卻落了地,她是真怕這個炸毛的時候一絲余地也不留的小姑娘耿耿于懷,始終記著那筆賬。 半推半就之下,她與張汀蘭在客座落座,接過小丫鬟奉上的熱茶。 賀顏道:“本該是我去張府拜望,可是資質愚鈍,打理家事漏洞百出,便一直騰不出時間?!?/br> 張夫人明知對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卻不得不頷首應承,“偌大一個府邸,自是事務繁雜,我是過來人,深有體會,但是憑蔣夫人的資質,用不了多久,便會游刃有余?!?/br> 賀顏一笑,“借您吉言?!?/br> 話題就這樣打開,一老一少說起家長里短來。 張汀蘭始終正襟危坐,用心聆聽,生怕賀顏何時提到自己,自己卻反應遲鈍惹人厭。 被祖父手段婉轉地整治了這么久,她再不敢出一絲差錯。 賀顏觀望一陣,淡淡地將話題轉移到女工、琴棋書畫方面。 祖孫兩個聞音知雅,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應承。 她們累,賀顏也累。過了小半個時辰,張夫人適時地起身道辭。 賀顏親自送到垂花門外。 臨上馬車,張夫人見她態度依然柔和,便湊近些,低聲道:“張家不比別家,我們這些女眷,在有些事情上,總想著為家族分憂。 “如今蔣侯爺權傾朝野之日不遠,可有用得到張家的地方?”頓了頓,怕生誤會,連忙補充,“我說的是我家老爺,能否幫襯侯爺一二。我們終究是害怕,他不僅僅是落個晚節不保的下場?!?/br> 賀顏目光流轉,很快應道:“首輔大人做他該做的事,便足夠?!?/br> 張夫人并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卻再三道謝。她不明白沒事,轉述給張閣老,他應該聽得懂。 賀顏目送張家的馬車走遠,回內宅時,感觸良多。 母親與她也會干涉男子在外面的事,可如張家女眷這般的行徑,她們不會做,夫君也不會允許她們做。 真是人各有命。 她在今日看到的是,這世道之下女子的種種悲涼。 感慨淡去,她又想起了手札上那條關乎她身死的預言,更為迫切地知曉原因。為此有所決定之前,她得去請教先生,讓他幫自己拿個主意。 這是自幼便養成的習慣:與親人很親昵,但遇到事情,想依賴求助的只有先生、阿初。這般的緣法,她一面費解,一面這樣走過了這些年,也沒真正當回事:反正先生和阿初本就是她最親最近的人,從不會讓她生出哪怕一點點負擔。況且,母親與父親為她做的事、cao的心并不比任何父母少,只有更多。 梁王入獄,皇帝病情加重,阿初定會忙得五迷三道的,她想先有主張之后,再與他商量——嗯,好吧,她始終最在意最心疼也最不敢惹的,始終是他。 下午,賀顏帶著雪狼來到書院,徑自到了聽雪閣等候。 雪狼對這里已經熟悉,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兒,就做賊似的溜出去玩兒了——好像它比她還大的身形可以因為悶著頭垂著尾巴就能隱形似的。 喝了半盞茶,陸休步履生風地走進門來,到得近前,先用折扇敲了她額頭一記:“小兔崽子,你怎么總往外跑?” 賀顏一手捂著頭,一手放下茶盞,抬眼看他,“有您這樣的恩師,想像話也不成啊?!焙孟袼幌肟吹剿频?,明明眼里全是笑。 陸休的笑意到了唇畔,轉身落座,先找雪狼,“你家那個小崽子呢?” “出去了,你總揪它耳朵,它不待見你?!?/br> 陸休哈哈地笑,“胡扯,別說我下手輕重的事兒,單說它,除了你跟阿初,我看是誰誰都不認,看誰都煩?!?/br> “知道就好?!辟R顏笑笑地捧起茶盞,啜了一口茶。 “今兒過來,找我有事兒吧?”陸休問。其實一進門就看出來了,這小氣包子在他跟前,小心事能掩飾,嚴重些的就想都不要想了。 賀顏嗯了一聲,“是件不得了的事呢?!?/br> 陸休斜睨她一眼,笑著起身,“走著,去詩畫廊看看?!北闶乔橥概?,也不便關起門來說體己話,恰好正是學子上課的時間,學院內很清凈,在外面說話倒更方便。 賀顏說好。 師生二人未出院門,雪狼便追上來,神氣活現地跟在賀顏身邊。陸休喚了它三次,它才勉為其難地走過去,讓對方拍自己的頭,拎自己的大耳朵,然后氣呼呼地回到賀顏身邊。 陸休一陣笑,“小人兒似的?!?/br> 賀顏也在笑,“是啊?!?/br> “好好兒待它?!?/br> “遵命?!?/br> 詩畫廊北面壁上,有能工巧匠在書院授意下,定期依照名士才子才女的筆跡篆刻出的詩詞文章畫作,很是精彩。 賀顏有事,便沒了觀賞的興致,與先生半真半假地說起景家相關的事:“……昨日,景國公愛子被人冒名頂替,想必您事先就知情,正如知曉死士意欲到書院內行兇未遂之事。我聽說,梁王、端妃近年來所著手的,不只是景家子嗣一事,查的別的事,應該與我有關,鬧不好,我會被人算計得找人拼命。先生,您能不能幫我想想,這是怎么回事?我該怎么做?”她知道這樣蹩腳的謊言騙不過先生,便一直垂著頭,等著他數落之后,豁出去把手札的事如實相告。 只是很奇怪,先生聽了,斂目沉思,神色肅然。這好像是壓根兒沒發現她在撒謊?那么,是哪句話引得先生費思量?又或者說,景家在先生心里,本就分量十足? 她停下來,五分不解五分期許地望著他,“先生?!?/br> 作者: 鼻炎引起的頭疼,煩得很,真想睡到三月份,但是今早想起來,有榜單任務還沒完成,立馬急了~十多個小時就弄妥這一萬多字,將就著看哈~ 時速慘不忍睹,但好歹能寫,下章寫了一些了,明后天能貼出~ 抱歉,抱抱蹭蹭~ (づ ̄ 3 ̄)づ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891124 1個; 非常感謝親愛噠,么么! 第53章 “佞臣”當道(中) “佞臣”當道(中) 陸休停下腳步,看向她時, 目光清明, “與景國公息息相關的,就那么幾個人。除了國公爺的兒子, 別人要著手去查的,不是顯而易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