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知道艾石山在想什么，因為栩栩是女兒，所以想著老二家的艾程能給他養老送終，才一直去倒貼。以前只能種地的時候，老二家看不上他，也沒說拿什么點心過來，現在艾石山有了工作他們家倒是上趕著來了。

    夜里，白芳珍睡在了閨女的房間里。心事重重很晚才入睡，結果半夜被女兒的低泣聲驚醒。

    “栩栩乖，mama在這?！卑追颊渑闹蜩虻谋?，一下一下地安撫著睡夢中的小孩。

    天空逐漸放亮，她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決定今天自己去趕集?？戳艘谎鄞采系拈|女，她掖好了被子才輕聲離開。

    艾栩栩起床的時候，外面已經完全大亮。邊上被窩已經涼了，她還有些睡意，剛張嘴打了哈欠就覺得臉頰一痛，抬手摸了下還有些發熱，估計還沒消腫。

    出了房間，院子里靜悄悄沒有一個人，看了一眼平時放三輪車的地方什么也沒有，艾栩栩知道老媽是自己一個人趕集去了。

    她站在院子里剛洗漱完，艾石山就冷著一張臉回來了。

    艾石山一大早起床，發現灶上都是冷的，也沒人做飯，以為白芳珍還沒起他自己懶得做就回屋又睡了一會，再次起床還是不見人，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沒忍住去女兒房間外瞧了一眼，確定人不在。于是他出門在村里找了好一會都不見自家婆娘的蹤跡，碰到了幾個早起干活的熟人，才知道白芳珍一大早就騎車出村了。氣得他一路回來，盤算著回家騎車去鎮里堵人。

    “你媽去哪了？”

    艾栩栩喝了一大口水，來回漱了下口，半天才吐掉。

    “不知道，我剛起?！?/br>
    “她和你睡的，你可能不知道？她又去街上賣東西給我丟人去了吧！”

    艾栩栩看他生氣的面孔，覺得有些滑稽，“爸，賣東西那叫自力更生，可一點都不丟人。最丟人的是明明沒錢，還打腫臉充胖子?！?/br>
    “你！”艾石山拖了鞋就要砸艾栩栩。

    “老大，你干嘛呢！”艾老爺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站在院子門口皺褶眉，盯著艾石山的動作，“你大清早發什么瘋？自己婆娘找不到了，打孩子干嘛！”

    “爸，你怎么來了？”

    艾老爺子手里拿了一小捆綠葉草，沒有理他，直接走到了艾栩栩面前，“我剛出去散步看到了有新冒頭的艾草，我記得你……你臉怎么了？”剛才沒注意，艾老爺子離了說話才發現艾栩栩左臉明顯發紅發腫。

    直接說被打的好像不太好，不過老爺子活了那么久只看了她神色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打栩栩干嘛？”

    “爸，她不聽話，我就……”

    “不管什么錯，你好好說，不能打孩子！”老爺子皺著眉，“你和老二小時候那么皮，我打過你們幾次，栩栩還是個女孩，你怎么下得去手？”

    艾石山被罵的一愣，他不知道說明時候自己閨女和父親關系這么好了。他不過離開家才一周的時間，感覺一切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爸……”

    “爺爺，我做了rou松，您來嘗嘗味道可以嘛？”艾栩栩拉著老爺子進了堂屋，她感覺和艾石山多說什么都是在浪費時間，有種三觀不一樣懶得多說話的感覺。

    調整了下心情，她進了廚房，從爐子上端下剛才加熱的玉米粥，又把做好的rou松和醬菜一起端了出去。

    艾栩栩只給老爺子盛了半碗，完全沒有理坐下來的艾石山，自顧自開始吃起來。

    老爺子也感覺到了爺倆之間的問題，不過他看到自己孫女的臉，權當沒看到艾石山求助的眼神。夾了一口白磁碟里的rou松，咸甜適中，味道確實不錯。

    以往廠里有rou松都直接做了面包，還是第一次看到配粥吃的，老爺子學著艾栩栩的樣子，配了一口粥。和醬菜配粥完全不是一種風格，帶著rou香和油香在粥中劃開，還挺搭的。

    老爺子早上吃過了早飯，這會勉強喝了半碗就放下了，盯著正在呼呼喝粥的艾石山，眉頭皺起。

    “你廠里工作怎么樣？”

    “挺好的，廠長很照顧我?！卑交琶Ψ畔峦肟?，對自己父親畢恭畢敬。

    “你要和同事搞好關系才行，平日里你和他們相處的最多，別整體悶不做聲的?！鄙钪约捍髢鹤有愿竦睦蠣斪尤滩蛔《喽诹藥拙?，“該花錢就要花，請客吃飯有往有來才能維持關系?！?/br>
    看他不住的點頭，老爺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老二腦子活，是個做生意的料，而老大則不一樣，這也是當初他想把廠里的工作留給老大的原因。

    “你打栩栩的原因是什么？”

    飯后艾老爺子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抽著煙，看著艾栩栩在院子里洗碗，不悅地沖艾石山開口。

    “爸，她們娘倆背著我去集上賣東西，害的我那些工友嘲笑我?！卑浇K于忍不住開口抱怨，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那娘倆會這么做。

    “就因為這個？”

    “我現在每個月都有工資了，她們娘里還出去賣點心不是打我的臉，告訴所有人我沒錢養活不了她們嗎？”

    只聽啪的一聲，艾老爺子把煙桿重重地敲在了桌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想吃青團，最近不能外出買不到新鮮的，生氣。

    第15章

    艾草生長最好的季節在四月份，現在倒也有些長得高的，都被老爺子出門遛彎時順手摘了回來，這會到了家里，爺孫倆很有默契的沒有提剛才的事，一個去洗艾草一個在準備食材。

    青團做起來并不復雜，老爺子家里正好早上做了一鍋腌篤鮮正在灶上燉著，這會估摸了下時間，他直接把鍋端了下來，把里面的咸rou筍干撈了出來。

    “小丫頭真的太有口服了?！卑蠣斪右贿叞巡牧锨兴橐槐槟钸吨?，“本來打算燉一鍋湯來喝喝，結果都要變成你的青團餡了?！?/br>
    艾栩栩把洗凈的艾草放到了案板旁，做著鬼臉接過了爺爺手里的菜刀，“爺爺最好了，知道我愛吃青團，皮和餡都幫我準備了?！?/br>
    老爺子被她的話逗笑，見她上手切菜，自己就去做青團皮去了。村里祖祖輩輩做了很多年的青團，每家的面皮其實差距不大，不過老爺子愛吃愛琢磨倒是自己調制出了一個適合家里人口味的方子。

    把切碎的艾草放在紗布中攥出汁來，一點點調和進了糯米粉中。艾栩栩那邊已經把食材切好裝盆，等老爺子調味。見沒自己什么事，她就順手幫爺爺收拾起了廚房，帶過來的rou松放好，燉鍋也刷好放進了柜子里。

    “你歇一會，來爺爺家不用一直干活?！崩蠣斪拥那鄨F皮已經揉好，看著艾栩栩腫著半張臉，在家里進進出出一陣忙乎，不覺有些心疼。半大的姑娘，家里獨苗還能這么懂事干活，平日里估摸著也沒少在家干活，也不知道他家老大這么就那么狠心。

    “早飯你也沒吃多少，桌子上還有饅頭和咸鴨蛋，你餓了就先墊一點?！?/br>
    “咸鴨蛋？”艾栩栩眼睛一亮。

    “對，之前腌的，不過有點咸，腌過頭了?！卑蠣斪右贿呎f一遍咋舌，表情十分夸張的嫌棄自己這次的作品。

    “那我能用幾顆嗎？做個新鮮的餡料給爺爺嘗嘗?！?/br>
    見艾栩栩一臉興奮，完全沒了早上那股死沉的情緒，老爺子哪還會攔著，忙不迭地點點頭。

    艾栩栩沒客氣，拿了三顆咸鴨蛋，直接扣出了蛋黃放在碗里碾碎，又把rou松翻了出來，然后在小灶上熱鍋下油，把rou松和咸蛋黃直接倒入鍋中慢慢翻炒，加入適量的糖后繼續小火慢慢炒直到二者混勻才加入了一些面粉臨出鍋的時候又撒了一把熟芝麻。

    整個廚房都彌漫著咸蛋黃的香氣，艾栩栩沒忍住自己嘗了一口，因為加了面粉和糖，咸鴨蛋的咸味降低了很多，整體偏咸甜口的內陷。

    “好吃嗎？”

    艾栩栩點頭，她當初復刻網紅青團的時候，好多人都找她要配方，因為味道實在太好。本來前幾天她把家里的雞蛋腌了，準備過些日子用腌雞蛋黃代替試一下，沒想到今天來爺爺這里竟然會有意外的收獲。

    “爺爺你試試?！?/br>
    老爺子搖頭，“再吃餡就不夠了，小丫頭?！?/br>
    艾栩栩吐了吐舌頭，和老爺子兩個人開始包起了青團?？彀甑臅r候，老爺子先上了蒸鍋，等熱氣上來的時候，所有青團都已經包完，rou松的放在下面一層，腌篤鮮的放在上面，上火蒸了十來分鐘，關火，等稍涼后刷了一層熟油防干。

    “來試試?！?/br>
    “那我試試爺爺的手藝?！卑蜩蚰昧艘活w腌篤鮮的，老爺子立刻拿了一顆rou松的。

    咬下一口，皮彈又糯，微微黏牙，略帶青草的香味后就是餡料獨有的味道。艾栩栩邊吃邊忍不住點頭，姜還是老的辣，這腌篤鮮的味道真是一絕，咸rou略帶嚼勁，春筍爽脆，外皮軟糯，不同的口感在嘴里交織。

    “這個口感很神奇?！卑蠣斪佑殖粤艘豢趓ou松青團，嘴角上揚。這不是傳統的甜口，也不是咸口，是種復雜的口感在一起，咸蛋黃沙礫感還保留了幾分，rou松越嚼越香，是種不同的體驗。

    “你怎么想到這么調餡料的？”

    青團都被放到籠布里蓋好，爺孫兩人端了一小盤在院子里坐下休息。

    “看到有人說過，rou松咸蛋黃混合在一起很好吃，不怕爺爺您笑話，我家里剛腌了幾個雞蛋，準備腌好之后試試味道?！彪m然rou松咸蛋黃是別人的創意，但配料比例都是她自己一遍遍試出來的，味道絕對沒話說。她前幾天做完了rou松，就想著要做個咸蛋黃rou松味的點心，家里的雞蛋還沒腌好，倒是在爺爺家先做了。

    艾老爺子點點頭，拿了個青團在手里，兩只手一掰，青團皮沒有立刻斷開，而是拉出了絲才慢慢被扯斷，足以見得皮有多軟糯。

    “爺爺的手藝真好?！卑蜩蛞郧霸嚵撕芏啻?，都做不到艾老爺子這個程度。

    “你想不想學？”

    艾栩栩側目，她記得老爺子其實最重傳承，特別是做他們這行，祖祖輩輩父傳子，手藝一代代傳下來不過就講究個子承父業，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老爺子愿意教她，

    “爺爺？”她有些不確定老爺子是什么意思。

    “栩栩你天分很高，有想法，自己也愛琢磨，這點爺爺特別欣賞?！卑蠣斪踊盍四敲炊嗄?，很少見到像自家孫女這樣，老天爺賞飯吃的人，他猶豫過要不要教艾栩栩，可一輩子的觀念讓他走不出這一步。

    早上他去老大家聽到那些話，對他也有了觸動，示意艾栩栩等著，他起身進了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本用線釘住的書冊，書頁已經老舊泛黃，顯然被人翻過很多次。

    “說實在的，在手藝方面爺爺能教你的有限，我看你愛鉆研食譜，這本冊子給你，上面有我爺爺、爸爸還有我的一些對食材的想法，你看看肯定會有幫助?！?/br>
    “爺爺，這太貴重了，我，我用不到?！?/br>
    “給你你就拿著?！卑蠣斪影逑铝四?，“也不多什么貴重的東西，我又不教你什么，這本書全靠你自己的悟性?！?/br>
    艾栩栩翻遍了原主的記憶，對這本食譜一點印象都沒有。況且她知道老爺子一直都是傳統的思想，需要男子繼承衣缽，如果沒有合適的他寧愿不教。從艾家兩兄弟的情況就能看出來，老爺子對手藝的傳承還是有一定的要求。

    只是這本書，上面有幾代人的心血，就這么給了她，她覺得這本書特別重。

    “爺爺，這本書給大叔可能更有用，我暫時用不到上面的方子?！?/br>
    “不用給他?！崩蠣斪訑[手，“同一個方子每個人做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不是因為方子的原因而是因為人，有的人天生適合吃這碗飯，而老二只是勉強能喝口湯的人?！?/br>
    兩人正僵持著，院子外突然響起了白芳珍的聲音。

    “爸，栩栩也在這嗎？”

    “媽?！卑蜩蚱鹕?，借故把書放在矮凳上，走出了院子看到老媽正在從車上抬東西下來。

    見到艾栩栩，白芳珍立刻開口，“幫媽抬一下，這玩意純鋼的太沉了?！?/br>
    艾栩栩不明所以，但還是伸出手和老媽一起抬進了院子，等放到地上她從正面一瞧，這不是烤箱嗎？

    “媽，這哪里來的？”這款烤箱不是她在百貨大樓見到的那幾款，別的地方難道還有賣的？可她媽也沒錢買啊。艾栩栩想了一下，一個不詳的預感冒了出來，“媽，是肖彥彥家的？”

    “對?！边@鐵疙瘩太沉了，白芳珍車上還有爐子，這一路騎車騎的差點背過氣去。已然熱的滿頭大汗，站在院子里喝了兩大口茶才稍稍喘勻了氣。

    “媽知道你不愿意收，但是他和他表哥都送來了，兩個小孩也不容易，滿身大汗不說，聽到我說不要，直接就想扔路邊，死活都不愿意再扛回家上五樓?！卑追颊淝那目戳艘谎鬯纳裆?。

    “媽，這個太貴重了?！卑蜩虬欀?。

    “所以，我同意了他們的做法，叫那個，那個，分期付款！對，就是我先付了一部分的錢，下個月再給他們一部分，直到還清就好，這期間他們來攤位買東西我都不收費了?！?/br>
    白芳珍一直記得女兒的話，所以兄弟倆把烤箱送來的時候她堅決沒要，后來還是那個瘦高的男孩說了這么個法子。

    “我聽彥彥說，阿姨的女兒一直很想要一臺烤箱，現在不過是提前使用，每個月我們去買東西不收費就當利息了，您沒占我們便宜，反而我們還沾了您的光?！鄙蛐と徽f話條理清晰，十分有說服力，白芳珍想了下是這么個理，這才收下了烤箱。

    “媽知道你不想占別人便宜，可按照肖然的說法，我們也沒白占到什么便宜，對吧?！卑追颊淇粗蜩?，有些不確定自己女兒會不會生氣。

    艾栩栩扶額，自家老媽已經肖然的叫了起來，她有些發愁地看著院子里的烤箱，確實兩家說起來公平，只是肖彥彥和沈肖然為什么對他們家這么好，不過是買過兩次東西而已，為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是想提前解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