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鶴
“終南山?”沈盡歡驚訝地看向邵塵。 定遠軍李氏就安兵在終南山和岐山一帶。 為何這么多外族人北遷,李家沒有任何消息? 這沒有道理。沈盡歡質疑他話的真假。 “是真的......我和族內的孩子聊天時知道的?!壁w翼道。 “那你告訴我,出口在哪?”沈盡歡繼續問道。 “在......”趙翼微微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向他們身后某處。 忽然從黑暗中射過來一暗箭。 有了此前的經驗,邵塵早有準備,持劍將暗器打落。 “這箭和殺謝秉宴的箭一樣?!鄙虮M歡看清了腳邊的箭后道。 “他要殺我......”趙翼瞪大了眼睛,滿臉可怖。 邵塵一把拖拽其他到糧草旁,借用糧草擋住周身。 沈盡歡不解:“誰要滅口?” 趙翼嘔出一口黑血,含糊不清道:“老鶴?!?/br> “你......”沈盡歡忙探了他的脈像,火光之下他的血異常黑紫,不像正常的鮮血。 她第一反應就是中毒,是劍上淬了毒么? 趙翼全身只有斷掌那一個傷口,中了自己的毒也是真慘。 沈盡歡忙封住他的大脈,竟發現他嘔血不止,身體跟著顫抖起來,這模樣嚇壞了邵塵。 “他怎么了?”意識到不對,邵塵問道。 趙翼這模樣,恐怕不是中毒那么簡單。 沈盡歡將火湊近了他吐出的血,恍惚間血塊里有什么東西動了動。她連忙拔下發上銀簪,挑撥著那黑乎乎的血塊。 “是蠱蟲?!鄙虮M歡往后一傾,望向邵塵。 而且這蟲子和當年阿肅身上取出來的蟲子一模一樣! “老鶴.....會下蠱?!壁w翼渾黃的眼珠子不斷往上翻。 沈盡歡全身戰栗。 身邊悄然無聲,分明沒有催蠱樂,趙翼的身體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脹,裸露的皮膚上流竄這數以千計的疙瘩,沈盡歡知道那是他體內的蠱蟲在分·身生長,等到他的人皮裹不住時,就會爆漿而出。 “老鶴到底是什么人?!”沈盡歡拍打著他的臉。 趙翼朝邵塵咧嘴一笑:“終南山,自己找?!?/br> 邵塵將沈盡歡拉到身邊對趙翼淡淡道:“出口?!?/br> “你們......后面有個暗門......就是出口?!壁w翼喉嚨里卡了硬物,吞吐出來的氣都異常惡心。 沈盡歡拉著邵塵爬起來,死命壓制住想吐的沖動。 “他要是炸了,蠱蟲會尋找新的宿主,咱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兒?!?/br> 邵塵睨了一眼躺在地上腫脹了一倍不止的趙翼,眉頭一緊。 “跟著我?!?/br> 沈盡歡正想著什么意思,就被他緊握住了右手。 這間儲室定然是有外層,他們一出去,兩三只暗箭就飛了過來。邵塵護著沈盡歡,右手持劍邊打邊走。 在這種環境下,沈盡歡的視力很弱,哪怕拿著火把,但光線仍然都在邵塵邊上。 她的所有感知都在右手上——一種久違的被溫暖包裹的感覺。 老鶴放了十幾支箭進來,沒一個射中的,估計也有些不可思議。耳聽著糧草堆內傳來一聲悶響,老鶴就邁著步子進來了。 還是佝僂著背,像個假人。 “呵呵,小姑娘見過我的蟲子?”那黑斗篷里冒出一句。 沈盡歡顧忌邵塵,故道:“沒見過?!?/br> “你不該撒謊?!崩销Q依然沒有語調,緩緩從劍鞘拔出被邵塵扔了的劍。 新劍多有寒光,在昏暗的內室里也锃亮。 身后淅淅索索的聲音蔓延開來,蟲子四竄的聲音都蓋過了老鶴逼近的腳步聲,能想到此刻趙翼的尸體是何種光景。 沈盡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靠近了邵塵,倒是不怕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老鶴,而是怕身后的蟲子大軍。 “現在你我手上都有兵器,和我打一局?!崩销Q道。 邵塵保持沉默,也沒有拒絕他。 “收了蟲子,你嚇到她了?!鄙蹓m冷冷道。 老鶴呵呵一笑,立在原地從腹中發出一聲怪響。 沈盡歡朝后看去,蠱蟲紛紛沿著墻壁縫隙鉆了出去,這間儲室現在只剩下尸體的腐臭。 沒了蟲子,沈盡歡大大松了口氣,老鶴能將蟲子叫走就能再叫回來,所以她乖覺地走到一旁也不言語,暗中觀察老鶴身上到底有什么奇特所在。 “英雄難過美人關,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崩销Q比出招式,眼睛埋在帽檐下盯著邵塵。 潰爛的右臉隱約有只小蟲爬過,鉆進一塊掉下的皮rou里,惹得他右眼不合時宜地瞇了一下。 邵塵不接話,等著老鶴打來。 沈盡歡沒見過老鶴的刀法,一招一式橫沖直撞很是暴力,在他手上的劍似乎不是劍而是棍棒。 相比較下,邵塵的身法就流暢很多,起先是招架不住老鶴猛烈的攻勢,漸漸消耗了他的體力后,邵塵剛柔并濟的優勢才發揮出來。 細想起來,給阿肅也就是白紀下蠱的始作俑者是老鶴,暗殺尤太師的也是老鶴,劫取官糧的也是老鶴。 老鶴到底是誰? 終南山有姓賀的宗族? 沈盡歡聽趙翼叫著老鶴老鶴,以為他姓的是賀,所以在腦中不斷搜索著賀氏宗族的相關信息。 邵塵刀鋒從他腰間劃過,老鶴躲閃不及跳起避之。這一跳不要緊,讓沈盡歡看見了他腰間的金鑲玉禁步。 數年前江南總督赫家大鬧沈家的事情重新浮上水面。 赫穎那塊男子禁步,竟在老鶴身上又出現了! 老鶴......莫非是“赫”?沈盡歡猜測。 可是江南總督府的人早就辭官下鄉了,一年前她還從地澤稅書上看到赫氏在雍州西河龍門上繳的草藥稅記載,怎么會和終南山的地域搭上關系?還有這么一個不知風俗習慣的宗族? 她很快否定了是赫氏的猜測,記得當年沈傾寧有說過見春林和宮中同戴禁步的男子見面的事情。 宮中? 沈盡歡后腦突突疼。 那邊邵塵打了三回合下來,贏兩局輸一局,淡淡道:“如何?” 老鶴總算是能看出來吃力,只見他撐著劍腰彎得更下,“妙極妙極?!?/br> 語氣還是一馬平川未受波及。 “糧草拿去,咱們來日方長?!?/br> 老鶴留下一句話,轉身隱在了黑暗中。 剩下二人面面相覷。 禁軍炸開山洞搜查時,千閣樓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尚未散盡的濃煙。房屋支架已被燒得焦黑,右邊的結構零碎的堆在那里。 沈盡歡在暗流河里撿出一個掉落下來只半掌大小的銅鈴,鈴舌和鈴壁被熏得漆黑,稍稍搖晃發出的聲音也不再清脆,悶悶的讓人聽了壓抑。 “少令、大人,三千石糧草都已送去郡守府清理?!奔Юさ?。 邵塵頷首:“盡快,梅雨季要來了,不能讓災民吃不干凈的糧食?!?/br> “得令!”姬坤告退。 邵塵走到沈盡歡面前:“發現了什么?” “他說來日方長,什么意思......”沈盡歡凝神問道。 邵塵背手立在暗流旁,窺著水中倒影,“我受密詔來也是陛下知曉了這邊不太平,老鶴不簡單?!?/br> “你要查?”沈盡歡問道。 邵塵看著她認真道:“要查?!?/br> “那便徹查,我與你一起?!?/br> “濟災堂一結你就回京,別耽擱?!鄙蹓m漠然。 沈盡歡失笑,“你就這么不愿意讓我摻和政事?” 只一眼,邵塵就看清了她眼底的堅持。 趙翼打她那一掌時,他便悔了。 “這不是你能涉足之事,少府中立,你身為少令要多為你師父著想?!鄙蹓m聽著自己的聲音感覺很陌生。 沈盡歡將鈴鐺拿在手上,笑道:“你或許不信,我比你早和老鶴交過手?!?/br> 邵塵微微側過頭,眼神有一絲難以捕捉的緊張。 沈盡歡道:“天昭四十年,江南總督府赫家大鬧了沈家,不知宮里有無耳聞?!?/br> “印象里是有?!?/br> “赫家的主母、姑娘還有丫鬟,受人指使要毒害沈家家眷被我祖母查了出來,那姑娘身上有塊男子禁步和老鶴身上的一模一樣?!鄙虮M歡淡淡道。 “江南總督府?”邵塵皺眉。 “老鶴的鶴不是赫氏的赫,”沈盡歡輕微一頓,又道,“殿下說當年尤太師的死法和謝秉宴一樣,趙翼也被同樣的方式險些滅口,儲室之外只有老鶴?!?/br> 所以,一直都是他。 “能有這樣的勢力,難怪陛下會著急?!鄙虮M歡轉身往外走去。 其實還有更有力的證據——白紀中的蠱和趙翼的蠱也是同一種??伤荒苷f阿肅就是燕帝暗中尋找多年的白氏后人。 好不容易救下來更名改姓安頓了幾年,不能就這樣白白送出去。 這件事,沈盡歡連阿肅都不想告知。 邵塵獨自站在那里,抬眸一瞬,千閣樓在對面轟然倒塌。他淡定背過身避開揚起的塵土。 天昭四十年,毒害沈家家眷。 邵塵滿腦子都是沈盡歡說這幾個字眼時,輕描淡寫的神情。 “終南山......” 澤宇飛跑過來滿頭大汗:“大人,這里一個族人都沒留下,尸體都沒了?!?/br> 邵塵微微挑眉:“自然不會留下,你為何會想到火燒巾番能讓這些人軍心大亂?” 澤宇下意識咬著手指頭,“這.....他們掛這么多巾番和銅鈴肯定是有一定信仰才會這么做,當時情況那么緊急卑職只想轉移他們的視線?!?/br> 邵塵:“你知曉這個風俗?” 澤宇一慌,搪塞道:“不不不,卑職不知道,純屬猜測!” 邵塵深吸一口氣:“那就好好查查?!?/br> “是......”澤宇低聲道。 長秋宮聞皇后歿時,邵塵才一歲,宮人摘下了所有的銅鈴,長秋宮從此被加了鐵索,闔宮上下不許任何人對太子提起長秋宮聞皇后,更不能有銅鈴出現內宮。 澤宇記得當年被莫名關進司刑司整整三年,出來時長秋宮宮門落鎖,里面真正荒涼到底。除那之外,宮里早換了幾撥人,無人知曉長秋宮,也無人提起聞皇后,就連聞氏宗族也銷聲匿跡。 他由“長秋宮暗衛”搖身成了“東宮衛率”,在關雎宮見到了四歲的太子邵塵。 這個山洞、這些銅鈴意味著什么,澤宇當然已經心知肚明。 ※※※※※※※※※※※※※※※※※※※※ 聯系上下文的時候到了!寶貝們發揮你們強大的想象力吧! 更新時間:有榜單按榜單字數來發稿,無榜單隔日更。 (如更新時間所見,本老母親又輪空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