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沈常安從齋心院請安出來,門檻才跨過去,就看見沈寄容興興走來。 沈常安笑著迎上去:“寄容jiejie怎么來了,趕早可用了膳?” 樣貌上,沈常安看著比沈寄容老練,個子也高,沈寄容才比沈盡歡高了一點點;二人雖然同歲,但在月份上沈寄容比她大了五個月,還是要叫聲jiejie。 二人相互見禮福了身子,沈寄容才道:“用過了,阿娘來和二伯母商量事情,我也跟來給二奶奶請個安?!?/br> 沈常安點點頭,拉著她重新回到齋心院。 陽春三月來的特別快,忽然間就換下了厚重的大麾和棉衣。院子里好些花都爭相開了,后院光禿禿的大樹也冒了綠芽子,見著的人也不再被凍得畏畏縮縮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活過來似的,叫人看了歡喜的緊。 李靖瑤和屈氏在西院院子里坐著說話,面前放了一小騾子青面小冊子,兩個丫鬟素手在中間挑揀著左角上沾了兩圈朱丹的本子。 一般大戶人家選好了人選,就會請京城里有名望的兩個的半仙合生辰八字,兩位半仙都圈點到的就說明是最合適的,也就剔除了剩下的人家再不考慮。 之前沈丹青和李靖瑤說了要給沈寄儒娶親的事后,李靖瑤一下找著了事做,成天和城中要好的夫人們喝茶嘮嗑,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幾日就給她整理了十多位名門閨秀出來。 屈氏拿過一張只掃了一眼,就面露喜色:“這霍家的姑娘也被你問到了?” 李靖瑤自當是受了夸獎:“冀州霍家近幾年開始往官商路子上靠了,霍老大十年前得了個兒子據說聰明的很,小小年紀就中了舉人,一家子巴不得小兒子出人頭地仰仗他呢?!?/br> “我也聽說了,這霍燕燕是霍老大的長女,要是媒人真撮合了,他瞧瞧從前一些事,還不知道肯不肯把女兒嫁過來呢,”屈氏摸著紙上的墨字。 霍家雖是商賈流,祖上也是流民,到了霍老大的爹那一輩才做起了生意翻了身。 早在邵氏還在冀州北燕王府的時候,就幾次和霍家合伙做了礦坊,當年那座礦坊可造福了一方老百姓。 如今邵氏稱帝遷到了雍州帝都,那礦坊霍家一家做了幾年發現孤掌難鳴撐不起來,就賣給了陳郡謝氏做了。 冀州老一輩的人都受過霍家的恩澤,口碑名望也是極好。 屈氏擔憂霍老大肯不肯嫁,并不無道理,在這還得插一嘴。 陳郡謝氏是煤礦世家,早年在豫州開了一個名不起經傳的挖煤鋪子,后來輾轉來了北燕打拼了幾年竟有了起色,唯一不足的便是主母早早死了,如今填房的主母恰恰是沈月婉的二女兒、沈丹青和沈驥的表姊妹,王曼。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句古話,李靖瑤本來是不信的,小輩想自己長成什么樣那自有他們小輩自己的想法,就說沈常安,也不全像她。 自從一次家宴上,李靖瑤見識了沈月婉的刻薄勁兒又見著了王曼因下人碰了自己一下就大發雷霆的摸樣,才真是信了老話。 “那勁兒頭,真是一樣一樣的?!崩罹脯幒颓险f起那場景還是忍俊不禁。 “我可記得當時我就坐在邊上一桌,著實被嚇一跳呢?!鼻险f的是京城調,聲音小小的很是溫婉。 李靖瑤搖了搖頭,轉回霍家的話題上:“這霍家的姑娘說是個性子沉穩的,聽谷夫人說,有一次她跟大司馬去霍家尋訪,看見下人絆了一跤將剛出礦子的煤渣潑到了霍燕燕身上,以為要對下人一頓打罵,沒想到那姑娘鎮定自若先去扶了下人起來,大大方方退下去換衣裳?!?/br> 屈氏聽了連連點頭:“霍老大是個粗人,沒想到一對子女教的倒是有規矩?!?/br> 沛文挑了四張出來,將剩下的整理好放在一邊,給兩位夫人添了茶道:“夫人再看看雙圈的另外三家,可不得笑開了花?!?/br> 屈氏半信半疑,望了李靖瑤一眼,伸手將三張都拿到面前來看。 一位是上卿倪家的小姑娘,倪蕊心。 一位是河西王裴易的獨女,裴繡。 最后一位是清河王崔邈的外甥女,崔嬌云。 “我問過紅娘,倪家的遠方親戚門風不正,有個挑事的姨娘在,長史府門兒清,你就不要想那家了?!崩罹脯幷f道。 “二嫂真是下了功夫,弟妹不知該怎么感激嫂嫂?!鼻峡粗矍八膹埌俗仲N,仿佛看到了沈寄儒的前程一片光明。 李靖瑤抿了口茶笑了笑,其實她也沒想到倪家居然真的被圈了出來。 長史府不比尚書府。倪家看不上是情理中,就算看上了把女兒下嫁到沈家旁支,也是考慮到和尚書府的關系上。 說到底要是真的牽了線,就是沈寄儒攀了高枝,按照他剛烈的性子,多半是不肯的。 “這位河西王的女兒我倒是很喜歡,除夕宮宴見過一面,人靜如止水動如脫兔機靈得很,寄儒性子熱說不定能說到一起去?!?/br> 屈氏話鋒一轉,臉色尷尬,“這清河崔氏......不是大伯嫂的娘家嗎?” 李靖瑤道:“沈氏終究對大伯嫂有愧,清河王府不追究大伯和大哥的死是咱們運氣好,要是真的問下來,能問到姑母么?還不是問到同輩男丁身上?!?/br> 清河王府沒落不是一年兩年了,崔邈是大伯嫂的侄子,那崔嬌云便是大伯嫂的侄外孫女。 沈氏對清河王沒什么好企圖的,清河王府甚至都不在皇帝跟前,自然也幫不了沈氏什么大忙。 兩家聯姻反而不會引起朝廷側目。 所以,在李靖瑤看來,和崔氏再次聯姻總好過找其他家族。她只管將名冊給屈氏,剩下的全讓屈氏一家子去商議,左不過最后還是要老夫人來定奪罷了。 屈氏沉默了片刻,也通曉其中道理,便順從地點了頭。 二人剛準備深聊下去,就聽西苑門口一陣熱鬧。 一個公子在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李靖瑤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聽那人高喊了一聲:“舅母!” 在李靖瑤記憶里能這么大聲喊她舅母的,除了上官文再無第二人。 走在后面的沈丹霜暗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領子就往回拉:“好了就皮癢了?好好請安!” 上官文比之前黑了很多,也精壯了很多。 李靖瑤迎上去就要抱抱他,才發現上官文竟然已經有她那么高了。 見脖頸上還有時疫留下來的疤痕,李靖瑤不忍心地撫了又撫。 上官文規規矩矩朝她作了一揖:“拜見舅母?!笨匆娚砗笳局那?,揖都打好了卻不知道怎么稱呼,臉色憋得通紅。 沈丹霜看見屈氏倒不是很意外,笑道:“惠貞,許久未見了?!?/br> “文兒,快給你四舅母問安?!?/br> 上官文這才繼續彎下腰去:“拜見四舅母?!?/br> 屈氏上前給沈丹霜見了禮,笑盈盈道:“文兒總算是回來了,定吃了不少苦?!?/br> 沈丹霜“嗯”了一聲,掩不住的高興:“吃什么苦都是應該的,男孩子就該長長教訓!” 上官文在一旁悄悄做了個鬼臉,“二位舅母在做什么?” 李靖瑤引他們坐下,才摸著上官文的頭對他道:“給你寄儒哥哥看媳婦呢?!?/br> “寄儒哥哥要娶媳婦了?”上官文不可思議地扭頭看李靖瑤。 李靖瑤和屈氏齊齊對他點頭。 沈丹霜倒沒多大反應:“寄儒的年紀是可以納妻房了?!?/br> 沈寄儒今年十六,按照沈家子孫成家的時候,十六歲是早的,但是放在別家倒是正好。 上官文才十三歲,才不懂這些東西。 沈丹霜故意沒看桌子上的帖子,李靖瑤和她對視一眼,偏著頭問道:“今日去接回來的?” 問的肯定是上官文。 沈丹霜搖搖頭:“三日前就接回來了,回來跟個鄉野小子一樣,吃了三天家法才像個人樣?!?/br> 李靖瑤笑:“倪家上官老爺倒沒護著?” “他敢!”沈丹霜白了一眼。 沈丹青和沈丹霜唯一的不同點就在于,一個對孩子嘴皮子都不舍得動,一個敢動棍棒教孩子。 “舅母,怎么沒見盡歡?”上官文認真問道。 沈丹霜點了點他的頭:“你盡歡jiejie現在是家里的貴人,上個月拜了師父進宮去了,你可要給我好好學學!” 上官文這下安靜了,臉色說不上的難看。 “你看,嚇著他了?!崩罹脯帉ι虻に獢[手道。 屈氏在旁安安靜靜聽著,心下想道:上官文回來這么幾日,居然不知道沈家這么大的事,實屬不該。 上官文呆了一會,對李靖瑤道:“盡歡該如此,舅母真是好福氣?!?/br> 他從來不叫沈盡歡jiejie,不是因為沈盡歡比他大了兩個月的原因,具體的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沈丹霜在施氏那里見到了沈寄容,就知道屈氏也在。上官文和上官歆都來了,見著同門的姐妹,上官歆總有說不完的話,上官文和沈寄容沒什么交集,見的也少,待在女孩子堆里也覺得十分尷尬,干脆跟著母親來見舅母。 回來之后誰也沒和他說過沈盡歡拜師進宮的事情。連大哥上官彥都沒和他透露只字片語,本來以為沈盡歡不在施氏那里,就該和李靖瑤待在一塊兒,沒成想被告知進了宮。 他意識到他離開這一年,肯定發生了不少事。 上官文心中一陣空虛,感覺比待在鄉下還要來的空虛。 ※※※※※※※※※※※※※※※※※※※※ 發四,下本古言再不寫這么復雜的人物關系了...... 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