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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粉飾太平般端了茶,手卻晃得茶蓋直響。 “姑奶奶也知道,家里實在窘迫,元哥兒…元哥兒去了之后,家里更是難堪了?!?/br> 提到元哥兒,朱氏的心顫了起來,神情倒是真真切切的露出幾分悲切來。 “我是想著,二爺病了,屋里也只有六姑娘還能做些事情貼補家用,正巧祥云樓的戲班子瞧中了六姑娘,我這才想著讓她去試試,若是能掙補些家用也好歹能緩緩家里的情況?!?/br> 紀容抿了一口茶,“原來是這樣,我當是多大的事兒,既如此……” “四jiejie四jiejie……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就看在先頭母親的份兒上,求您了!不要讓太太賣了我!” 紀容眸中有什么翻滾著,沸騰著,最后歸于平靜。 這世間百態,無奇不有,人間千萬,也猶如百鬼夜行。 紀柔比起紀姝而言,的確心腸好了很多,可也不過是蝎子與毒蛇的差別而已。 若她們母子從前能一心為母親做事,她也不會讓她們淪落到現在田地,可姚姨娘卻只是根墻頭草,連帶著紀柔也被帶壞了。 她們……趨炎附勢之輩罷了! “我是天家嫡媳,你是紀家庶女,稱呼我叫四jiejie,有些不妥,且從前你跟著我母親,我們從未虧待過你,后來你們跟了衛氏,我且不多說,如今又跟了太太,既然如此,那就該聽太太的安排,不該如此才是?!?/br> 她的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如一塊塊冰砸在紀柔的心尖兒上。 “所以……四,十四王妃這是不打算管我了?” 紀容嗤笑:“紀柔,你莫不是沒有睡醒?你又不是我的子女,又非我的恩人,我管你?我管得著你嗎?這種時候,你求太太,或許更有用些?!?/br> 朱氏聞言,心中大安。 她知道紀柔同紀容有些過節,只是聽紀容過問此事,不禁心中擔心。 自己當初是在周氏死后做了填房才進府的,說起來,當初紀容對自己也是帶著敵意的,若非衛氏,只怕直接也難討好處。 紀容給了朱氏一千兩銀票:“以后有紀柔補貼家里,想必也不會如此難捱了,這些銀子緊著些用,能夠你們開銷三個月了,至于怎么支撐三個月,我想不用我親自教太太了吧?” 紀容離開之前去了紀宏床前。 他靜靜的躺在床上,眼眶深陷,面容僵硬,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幾乎如死人一般。 想到過往種種,紀容有些想笑,可張嘴,卻啞然無聲。 母親若是還在,她會心痛呢,還是拍手稱快呢? 她若是知道父親會變成這樣,還會義無反顧的自盡嗎? 若她還愛著父親,看著他如此安靜的永遠守在自己身邊……不是挺好嗎? 若是厭憎了,見他如此,豈不是撫掌稱快之時? 她看不懂母親,前世今生都未曾看懂過。 有些人心,從來深不見底,她不說,你就永遠看不透。 紀宏根本就不配為人夫為人父,他唯獨得心應手的,就是傷害母親了。 紀容佇立良久,仿佛在做最后的訣別。 她剛轉身,身后忽然斷斷續續的響起:“嵐…清……嵐清,你…你回…來了……” 毫無征兆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滑落。 紀容不再多待,抬腳頭也不回的走了。 紀宏離世是七月中旬,紀容離開沒幾天。 人走茶涼,紀宏的生意不做之后,他幾乎沒有了什么朋友,來吊唁的人除了親眷,就別無旁人了。 紀容作為嫡女,本該在靈前答謝,可正好查出她懷了身孕,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魏琮擔心壞了,夜不能寐。 聽著身邊翻來覆去的聲音,紀容轉身環了他的腰:“怎么睡不著?” 魏琮又骨碌翻身回來,“能不能不生?!?/br> 紀容立刻明白他在擔心什么了。 “混蛋!” 她輕聲叱罵了一聲,“不想生還一個勁兒的折騰我,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魏琮翻身而起,撐著胳膊俯身抱住她。 “我錯了,以后再也不了?!?/br> 聽他的聲音,紀容只覺得心口癢癢的,笑著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你呀,別擔心啦不是每一胎都想頭胎那么難的,一回熟二回生,這次咱們好好養著,說不定還能給你添個閨女?!?/br> 魏琮還是不放心,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紀容急的差點說出,我前世生了三個孩子不也沒什么嘛,你就別擔心的話來。 魏琮到底還是妥協了,可第二日就叫了一大堆御醫上門,讓他們給紀容把脈,制定一個調理良方,紀容坐在屏風后面都能感覺到,一雙雙探究的視線從屏風后面透過來。 倒是比生錢哥兒的時候更隆重了。 華燈初上,薛府里,正暖意融融。 明兒是譚氏的生辰,紀清媛前幾日就開始忙活了,府里布置一新,四處都煥然一新,尤其是薛正泰小兩口的院子,布置更是隆重。 “母親,不過是個散生而已,不用這樣隆重的?!弊T氏說著,嬌羞的瞥了丈夫一眼。 番外(十四) 薛正泰一身月白色杭綢直裰,青絲如墨,神色端然,看見妻子笑看了自己一眼,不動聲色的抿唇上前:“既然是在家里,又是為你慶生,你就聽母親的,這是母親的一片心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