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慈善
市郊,一所低調的私人建筑里,似乎每個角落都很安靜。 “我只要這么多資金,對你來講不難吧?” 穿著夾克和牛仔褲的男人站在寬敞的房間里,懶散地靠在墻上,對病床上的人道。 床上靜默一會,在一串斷斷續續的咳嗽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有沒有是另一回事?!?/br> 男人盯著他,神情越來越陰沉,“盛廣元,你都沒幾天可活了,還在拗什么?” 他已經考慮了很久。為了實現他開連鎖高檔精神科診所的想法,他只需要一筆錢。這筆錢對普通人來說可能難如登天,但是對于他來說,只要這個人點頭便是輕而易舉的事。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請求,這個將死的人還是不肯松口。 “你不用想了,你的路只有一條……我讓煜成帶你,你為什么不肯?”床上的人垂眼看著他,蒼老的神情還能看出責備。 “我說了多少遍,我不要你的公司!”盛越澤沉聲吼道。 “小孩就是小孩……”床上的人笑了幾聲,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你以為沒有我,沒有盛業,你現在會在哪里?你這個性子,也只能是我慣的了?!?/br> 他瞪視著這個明明已經沒什么力氣,卻還是保持著氣定神閑的老男人,想了一會,說:“你真是死性不改。不管到什么時候,你的自大都讓我覺得很可悲,”他走近床鋪,彎下腰清晰地道:“怪不得到了最后,只能一個人躺在這里等死?!?/br> 他的父親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想想你以前有過多少人,盛廣元?,F在呢?你身邊哪一個狗腿能跟你到這里?也就你兩個‘小孩’,能施舍給你一點最后的關愛了,”他惡意地笑著,“你要不要說一說,你現在最想哪個女人?” 盛廣元盯著他看了會,說話都有點喘,“越澤……你,你真這么恨我?!?/br> 這句像是在詢問,又好像是一句陳述。 盛越澤點了點頭,像是很欣慰他的明白,神色又忽然沉了下去,語氣森冷:“本來你可以讓我不這么恨你的?!?/br> 腦中閃過了一個熟悉的面容,他的心里霎時一緊,沉重的疼痛感襲來。 他平靜地道:“不管怎么樣,你畢竟是我爸,我不會在這時候逼你。錢的事我總有辦法,你也不用高興得太早?!?/br> “我已經……我已經交待下去,只要是盛業的人,不會忤逆我的意思。你趁早收心,別玩物喪志……” 額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他忍住想發作的沖動,對他父親笑道:“我們走著瞧?!?/br> 走出私人病院時,車已經在路邊等他。他的助手坐在駕駛座,見他來了便放下了車窗。 “人帶來了?” “是?!?/br> 盛越澤彎腰看向后座,滿意地勾起嘴角,走到后方開門坐了進去。 后座的人正好靠門坐著,閉著眼像是在休息,看他開門的時候驚了一下,隨后馬上往旁邊挪過去。 “睡得還舒服嗎?”盛越澤扭頭對他道。 易暢抹了一把臉,沒有看旁邊的人,語氣有些迷糊,“沒睡著?!?/br> 雖然他失眠了一整晚,但是在這輛車上他也沒有辦法安穩入睡。 他知道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他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是,這條路也許并不是不可以回頭。他考慮過再次失去所有的可能,如果他能借助盛越澤的力量重新開始,即使從高處再往下重跌,至少比始終什么都沒有來得有價值。更何況,這是他討回遺物最快的方式。 他畢竟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他沒有太多輸不起的東西。也許只要能應付好身邊這個人,事情并沒有他想的艱難。 盛越澤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心如死灰般的臉,沒有語氣地道:“別一副要去死的樣子,看著煩?!?/br> 易暢看向他,問:“現在去哪里?” “療養院?!?/br> 這個回答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對方會直接帶他去酒店之類的地方。對于這種關系而言,他想對方最渴求的應該就是性,雖然他還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去療養院能做什么?探望病人? “……去那里干什么?” 對方只看了他的腿一眼,“你說呢?” 他愣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 “那里的醫生我比較信得過,你在那里呆上一個月估計就差不多了?!?/br> “我不需要這么久,不是還要找鐘導他們討論……” “電影推遲了,等你好了再說吧?!?/br> 易暢只覺得荒唐,皺眉道:“怎么又推遲了?” 對方看出他的懷疑,“你可以自己聯系鐘鳴,這種事我沒必要騙你?!?/br> 說話的間歇車已經到了一家療養院門口,盛越澤對正準備戴上口罩的人道:“這里是完全私密的,沒幾個人,你不用緊張?!?/br> 易暢停下手,道:“就跟你那個診所一樣?” 對方沒回答他,表情不太好看,自顧自下了車。 進門后馬上就有人來招待,帶他們去轉了一圈,介紹了一番整個療養院的環境設施,隨后帶他們到私人的病房,醫生已經在里面坐著,準備和他們談治療的方案。 做完檢查后,醫生建議還是需要進行手術,這樣完全康復的可能性比較高。 “從手術到復健結束要多久?”易暢問。 “一個月以上。你身子骨還算年輕,不過基于你的職業還是需要謹慎一點,不建議求速?!?/br> 他笑道:“我也不是動作演員,有沒有別的……” 身邊的人打斷了他的話:“可以,就按您說的定吧,今天就可以開始準備?!?/br> 接下來的對話似乎變成這兩個人的,易暢覺得自己已經被徹底排除在外。在醫生走后,他對盛越澤道:“是我治還是你治?你可以尊重一下我嗎?” 按醫生的計劃,他出院不知猴年馬月,時間拖得越長事情的不確定性越大,他不知道機遇會不會等他。他也不明白盛越澤在他身上投入那么多精力是為了什么,說到底這腿傷也不是對方導致的,沒必要大費周章整那么一出,這樣的慈善行為實在不符合對方給他的印象。 “怎么那么多廢話,”盛越澤不耐煩地看他,“這只是約定的一部分,你要不想治可以,不過其他的也沒有進行的必要了?!?/br> 在靜默的空氣里,對方環視了一遍四周,對他道:“有什么事你就聯系醫生,他會對你負責。我有事先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