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體貼
合同法的考試被安排在了這個學期的最后一周。因為老師給的課件內容太多,同學們都叫苦不迭。在請求劃范圍失敗后,合同法成了他們最頭疼的一門,熬過這一場就終于可以解放了。 嚴延的考場座位就在沈煜升邊上,在鈴聲響起后他才沖進了教室。葉黎沒說什么,把試卷遞給了他讓他抓緊時間。 這次的考題都不難,沈煜升做得很順利。正當他在奮筆疾書的時候,身邊發來了他意料之中的求救信號。他拿過那個紙條,上面寫著幾個題目的序號,他提筆就開始寫關鍵詞。 在他寫完后要伸手遞過去的時候,聽見講臺上傳來低沉有力的聲音。 “沈煜升,你上來?!?/br> 他嚇了一跳,難道這么遠葉黎都能看到他在做什么?他抬頭看向講臺,葉黎的臉色如他想象中的難看。嚴延見狀跟他用氣音使眼色,讓他趕緊把紙條傳過去。他沒理他,踹著紙條慢騰騰上了講臺。 葉黎抽走他手中的紙條看了一眼,又望向正坐立不安的嚴延。他把它擱在了講臺上,壓低嗓音道:“你先下去做題??纪晡以俑懔??!?/br>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沈煜升也能感覺到他的責備和隱怒。在后來的考試中他一直不安著,直到鈴聲響起。 “我靠沈煜升,你是不是把我賣了?”嚴延把他的筆一拍,瞪著眼睛對他吼道。 沈煜升自顧自理著東西,陰沉地說:“有沒有賣掉你心里沒點數?他找你了嗎?” 他快受不了他這個室友了,時不時會發神經給他找麻煩,不幫他或是幫不好了都要被他埋怨。被拉入黑名單還能換個清靜,偏偏他每次鬧完還要再纏上來。 嚴延雖然很不爽,但看他發脾氣了也沒繼續說下去,想著他這次肯定又過不了,怨念地罵了句臟話就拎起包走了。 在送葉黎回家的路上,沈煜升一直在等他提剛剛考試的事,但葉黎一直都沒開口。兩個人就這么沉默地走著,他看著他的后腦勺,很想知道他老師的腦袋里在想什么。 出了地鐵往家里去的時候,葉黎突然問他:“煜升,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嗎?” 他愣了一下,這是葉黎第一次問他私人的事?!安皇?,還有我哥,他大我五歲差不多?!?/br> “這樣。他在哪兒?我幾次去你家都沒有見到他?!比~黎只知道住在沈家的那另一個孩子叫易暢,也知道他和母子倆沒有血緣關系,只是把沈煜升認作哥哥。 “他……他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br> 聊到這里時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葉黎咳了咳,說:“抱歉?!?/br> 他之前有聽聞許湘家里出現過變故,但不知道事情的細節。因為主攻的領域差比較遠,他和許湘很少在工作上碰見,每次見面她也總是很溫和客氣的樣子,但是他能察覺到許湘在這幾年里蒼老得很快。聽沈煜升這么一說,他心里更難受了。 “湘姐她一直很辛苦……她對工作一直都很認真。想當時我讀書的時候,她是我們最喜歡的老師,她對學生一直都非常好?!?/br> 沈煜升想說老師你不也一樣,又覺得有些rou麻,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葉黎摘下眼鏡按了按太陽xue,接著說:“你也可能是受了她的影響,太善良了。有些事情啊,你要學會拒絕?!?/br> 他抬頭認真地看向他,“有些忙,是幫不得的?!?/br> 沈煜升在聽到老師夸獎的話時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又被他猝不及防地教育了,一時什么心情都有。電梯門開了他都沒反應過來,出來時差點把輪椅給卡在電梯門里了。 在開門的時候,沈煜升才發現自己忘帶了鑰匙。 “沒事,我帶著?!彪m然大多時候都不是自己開門,葉黎還是一直保持著帶鑰匙的習慣,這會讓他感到安心。 他拿出了放鑰匙的小包,里面有大大小小很多把相似的鑰匙。他按記憶中的樣子拿出幾個挨個試了一下,都對不上自家這大門口。 “奇怪,我記得是長這樣的啊……” 看他平時嚴肅又干練的教授露出難得的迷糊表情在鑰匙包里胡亂地掏著,沈煜升忍不住湊過去挑了一個他覺得像的,一插進去就順利打開了。 “老師,你哪來的這么多鑰匙啊……” 葉黎把鑰匙包重新收了起來,無奈道:“之前幾次搬家后把舊鑰匙都留在包里了,一直沒有整理,不知道哪些個是現在這家的了?!?/br> 進門后,沈煜升把葉黎書房里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地也掃了掃。葉黎的書房比他的臥室還大,剛開始按葉黎的意思收拾的時候花了沈煜升不少的功夫,但后來能對號入座就變得方便了許多?,F在不管是大事小事,葉黎的事他都已經很駕輕就熟。 所有安置妥當后,沈煜升突然記起了個事?!袄蠋?,我下學期參加的模擬法庭比賽需要提前計劃,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幫我們看看案例嗎?是關于民事損害賠償的?!?/br> 葉黎點點頭,說:“你現在就拿來吧,我看看?!?/br> 在等待的時候,他突然有了些睡意。打開電腦后,又覺得屏幕的亮度有點刺眼,于是便拿下了眼鏡,靠在椅背上閉眼養神。 “老師,我拿來了。這不急,我們下學期才開始練?!?/br> “嗯?!比~黎累得連眼皮都不想動。漸漸他感覺到眼前有東西在晃動,一瞬一瞬地擋住了光線。 睜開眼,一個明晃晃的鑰匙扣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把這個套上鑰匙,以后就容易找了?!鄙蜢仙龑λΦ?。 “……謝謝?!?/br> 葉黎拿著這鑰匙扣有些怔愣,感嘆學生的這般細心。自從沈煜升開始幫忙后,他每天的生活都順遂了很多,再也沒有像先前一樣遭遇尷尬而窘迫的情境。他也有個人經常能說說話,雖然他私下話本不多,但是隨便聊幾句也總比一個人出著神胡思亂想的好。 沈煜升從他手中將東西拿過來,把桌上孤零零的那把鑰匙套了上去。 金屬碰撞時發出的清脆一響,點亮了面前的人蒼白而消瘦的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