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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讓關于上一世的記憶中,約莫是段驚鴻怕家中擔心,并沒有告訴段燁和他娘親林染實情。 因此段燁和江湖中其他人一樣,以為他的哥哥和自己是兩情相悅,雖厭惡自己,但在二人大婚后再次見到段意時,卻是極為歡喜的。 ——與此時,全然不同。 祁讓的目光帶了些審視,讓段燁也敏銳的回了頭,毫不避視的看向了他。 樓下依然喧囂吵鬧,樓上三人卻安靜的有些詭異。 段意突然伸手抓住了祁讓的袖口, “我們走吧?!?/br> 說的是肯定句,卻帶著幾分不確定的探尋。 段燁看他這幅模樣,腦中再次翻滾過了段意步履蹣跚擋在祁讓身前,看著自己,連最后一句話都沒說完便斷了氣息的畫面。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痛楚,邁大兩步上前扯住了段意的袖子,欲將人向自己這邊帶來, “阿兄,跟我回去?!?/br> 祁讓一直觀察著他的表現,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也愈來愈重,他上前抓住段燁的手腕,用了力道一點點將段意的衣袖從他手中拽出后,一副保護的姿態將段意擋在了身后, “待時機到了,我自會帶著段意前往貴府登門拜訪。在此之前,還望段兄不要強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br> 段燁看著他,冷了面色嘲諷道: “登門拜訪?你算什么東西?” 祁讓向來驕傲,段意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擔心。 卻沒想到祁讓聽了這話后,沉默了許久,只抖了抖衣袖,鄭重的將手向前拜過,躬身行了一禮。 祁讓年少時將赤日谷前任谷主斬殺后,一夜成名,但與其身手同樣聞名天下的,還有其目中無人的冷漠和高傲。 武林中多少青年才俊上門挑戰未果,在終于有人沒忍住將人堵在路上后,只得到了輕蔑的一句:你們也配? 江湖中身懷絕技的高手不是沒有,但如此年輕狂傲的卻實屬少見。也是從那之后,祁讓的名聲才一點點敗壞開來,除去其手段血腥,眾人的嫉妒不憤也未嘗不是原因之一。 而此時,這個從未被人見過低頭的少年,卻在段燁面前彎下了腰。 段燁愣在原地,祁讓卻沒管他的反應,直起身后,轉頭看著神色怔忡的段意,在他額上輕輕彈了一記,笑道: “走吧?!?/br> 他對段燁的來歷有了些猜測,也大概理解他心中的仇恨。不論段意對家人的感情是否淡漠,他在終究是對他們一家心懷虧欠。 他只希望,段燁也能看開一些,放下過往的恩怨,如果不能...那他也絕不會一味避讓。 段意從出了戲館后,便一直盯著他瞧。祁讓在頂著他炙熱的視線默默忍了一會兒后,還是沒忍住的轉頭看他,挑眉道: “怎么了?” 段意神色復雜的抿了抿唇, “你不必為了我心懷歉疚的?!?/br> 哦吼,莫得感情,但情商還是在線的嘛。 祁讓牽起了他的手,細細的給他數著, “你看啊,你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本該通過事業走上人生巔峰,結果偏偏半路摔在了我的坑里。摔在坑里后,又慘遭爹娘拋棄,和我一個“魔教“頭子混在一起,毀了清名,這著實也太慘了一些?!?/br> 段意聽他亂七八糟的扯東扯西,故意歪曲了事實哄他,正欲開口辯駁,卻又見他停了腳步,認真的說道: “感情的事,哪有只可著一個人犧牲的道理。我不過是彎了彎腰,和以后要為你做的,可算不得什么?!?/br> 以后?以后還有什么? 段意聽到這個詞,心中一直壓抑著的,想信又不敢信的酸脹感突然在胸口處炸開,原來他們,還有以后。 不是被當做弟弟的替身,也不是眼前人一時的心血來潮,原來在他對余生的規劃中,也有自己的存在。 祁讓見他思緒不知飛到了哪去,便有些擔心的湊過去鬧他, “如果實在太感動,不如親我一下怎么樣?” 祁讓側過了臉,想等著少年紅了臉后,便將人攬在懷里。 卻沒想到少年突然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隨后臉上便落下了一記濕濡的觸感。 長街十里,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潮,似有人不自覺得發出了一聲低呼,又很快被同伴捂住了嘴。 少年就這樣站在一樹繁花下,眼神中映著商鋪門前細碎的火光。 祁讓在恍惚間想著,原來一向淡漠的少年笑起來,竟是這般勾人。 遠處戲館的門口,段燁隔著人群看到極為顯眼的二人,眸中劃過一絲復雜,但最后,卻還是堅定了什么般的轉過了身。 *** 祁讓說的花樣,自然不是戲館中的那場戲劇,而是曾經意外發現的一處寒池。 不過在被少年吻過后,他倒也淡了幾分隱隱期待少年表情的心思,只牽著少年,一路安靜的向前走去。 赤日谷處在半山腰處,旁邊也俱是高山峻嶺。兩人從鬧市中離開,又在前往赤日谷方向的路口轉了個彎。 借著輕功翻越一處山坡后,便見到了層層螢光下,宛如碧玉的一灘池水。 頭頂是漫天星辰,腳下是猶如星帶般繞著山腳的暖色螢火。 晚風吹拂在臉上,隱約還能聽到山中的蟲鳴,段意站在祁讓身旁,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