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鏡(二)
沈鶴感覺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身上,他差點窒息,清醒過來發現是亓官譽的腦袋枕在他身上。 他回想起暈過去之前的事,想起那把小刀依舊心有余悸。 亓官譽救了他,若不是亓官譽,他今天就死在這了。 他看著亓官譽的睡顏,晃了晃神。 這亓官譽……也許是可以商量的。 若是可以,他也就不必背著亓官譽去冒險和賀生棋合作。 賀生棋心中并無天下,所做之事,只為了鳳央紅。 倘若能讓亓官譽信他……可又如何讓亓官譽信他……? 他被枕得不太舒服,戳了戳亓官譽的臉頰,糾結于要不要直接叫醒亓官譽,可又下意識想磨上些時間讓亓官譽躲睡會兒。 亓官譽張了張口呼吸,一股子的酒味撲面而來,沈鶴皺眉。 這是醉了……那這種反常的舉動就說的清了。 亓官譽睡得不深,被這么輕輕一戳便有了動靜,“沈鶴,別鬧?!?/br> 他停住動作,沈鶴? 差點產生錯覺以為亓官譽在叫他。 果然昨日撿回一條小命也是托了這張臉的福吧? 這么一想,方才想要獲取亓官譽信任的念頭就此消散,一是不現實,二是太麻煩。 他最怕麻煩了。 “亓官譽!起開!” “嗯?”亓官譽睜眼發現沈鶴一臉不耐,睡得迷迷糊糊面露不悅,“你怎么這么小氣,我被你氣吐血了都沒和你計較……” 沈鶴來了興致,“怎么就吐血了?” “你騙我,說好的等我一個月,說好的讓我幫你,結果我連誰傷你的、你什么時候走的、走的時候痛不痛苦、誰陪著你……什么都不知道?!?/br> 他點頭,“那確實挺過分的?!?/br> “……” “這么過分忘了他不就好了?” “不,我要……找到他……” “為什么?” “……”亓官譽徹底睡了過去。 沈鶴輕輕地從亓官譽身下離開,猶豫一二,給亓官譽蓋了被子,推開房門。 “黎公子好?!?/br> 他打了個哈欠,瞅了眼那兩個站得筆直的侍衛,“你們不睡覺嗎?” “職責在身,不敢偷懶?!?/br> “那還真是敬業?!彼炝松鞈醒?,看這天色,大概還有一兩個時辰才天亮。 一侍女端著洗漱盆過來,臉紅笑道:“黎公子怎么不再多睡一會兒?” 他笑道:“侍女jiejie,你可別想太多,昨夜陛下喝成一攤爛泥,做不來那檔子事?!?/br> “你……你……”侍女臉更紅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要怎么評論沈鶴的直接,只好扭頭離開。 “哎?洗漱水留下……”他無奈,小聲嘀咕道:“臉皮子這么薄,怎么伺候皇帝……” 侍衛耳朵好,聽得見,目視前方,提醒道:“黎公子,陛下在你后面?!?/br> 沈鶴立刻轉身,果然看見衣衫不整的亓官譽靠在門上有些漫不經心地看著他,“……” 這醒得也太快了吧。 亓官譽二話不說將他抓進房間,關上門。 他立馬認罪,“陛下息怒!”宿醉的人第二天早上起來脾氣都不大好,更何況皇帝愛面子…… “你干了什么?” “我……”他急忙剎住車,“沒干什么?!?/br> “林譽是誰?” 沈鶴僵住,“什么?” “昨晚,你叫了這個名字?!必凉僮u喉嚨有些干,是宿醉的原因,也是緊張,他緊緊盯著面前之人的臉,不想錯過一絲的神色,又或者說……不想錯過一絲希望。 “那是我的一個朋友?!?/br> “是那個讓你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朋友?” 沈鶴:“……陛下昨日偷聽了多久?” “從這一句開始?!?/br> “……陛下若無事我便先走了?!彼椭^要走。 亓官譽將他拽回來,對上他錯愕的臉,閉眼,松開他,而后一邊頭痛一邊自嘲道:“是我魔怔了?!?/br> 沈鶴近距離看見了亓官譽脖子上掛著一塊黯淡的玉戒,眼熟到讓他有些挪不開眼,“那我……先……” “沈玉?!必凉僮u再次出聲。 沈鶴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心跳漏了一拍,轉身,“陛下在叫誰?” 亓官譽看向別處,語氣冷淡,“無事,你退下吧?!?/br> “是?!?/br> 他隨手抓了一下人詢問,才知昨日霜夫人就被趕出了徐宅。 徐承堯迎面趕來,正和身邊人說著話,“那畫昨日你送到陛下房中沒?” “送了?!?/br> “然后呢?”徐承堯心中著急,昨日宴上礙于人多無法為落霜求情,回去之后便想法子,無意間發現那幅畫……他摔了一次,此后回想過去就容易頭疼,這副畫才讓他隱約意識到他與陛下有幾分交情。 他就指望著這幾分交情能讓陛下放落霜一馬。 “陛下醉酒……許是今日才能給個回復?!?/br> “醉了?那正好,趁陛下沒清醒過來,去匡他一句話留下落霜jiejie?!?/br> “噗”得一聲,沈鶴忍不住笑了。 這徐家紈绔公子怎么做了官了想法還這么單純? 徐承堯發現亓官譽身邊那個男寵在此,心中雖不爽被取笑,但有事相求,只能笑臉相迎,“黎公子……陛下醒了沒有?可需要宅里丫鬟去伺候?” “陛下身側有人,不需要徐大人費心,若要為霜夫人求情,大人求陛下還不如去求圣女大人?!?/br> 徐承堯一愣,隨即跳腳,“我就說……是那圣女刻意刁難!” “再或者徐大人去問一問霜夫人是否和圣女有舊怨未了?!?/br> 徐承堯心中有了主意和方向,順暢不少,對面前黎公子的印象也有所改觀,“多謝黎公子提醒?!彼蛄擞殖蛏蝥Q的臉,感嘆道:“公子和那沈家公子沈鶴當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徐大人也認識沈鶴?” “自然認識?!毙斐袌驅ι蝥Q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年前沈鶴二話不說上來的那一拳,過后想起來自己與沈鶴竟然一同入懷院學習過,實在是神奇,而至今他也沒搞懂為何那時沈鶴拼了命的想要殺他。 “看徐大人臉色,看來與那沈鶴相處并不愉快?!?/br> 一旁下人說道:“怎么可能愉快?當初為了抓沈鶴,徐夫人招募了成懷大半的道士,結果全都死了,人人都說那沈鶴是妖族妖王,尚未成長起來就被徐家發現,還好是早發現早些除了……” “妖王?沈鶴是妖?”他又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 “少爺!老爺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關我什么事?” “聽說……沈叔不行了?!?/br> “沈叔?”徐承堯咧嘴一笑,“可算是不行了,父親陪他四處游玩的日子也該結束了?!?/br> “少爺你說這話小心老爺抽你?!?/br> “那也要他有這閑功夫啊,先不管這事,我問你,落霜jiejie住哪,我去看看她?!?/br> “這就帶少爺去?!?/br> 徐承堯一進落霜的房間,落霜便撲過來跪地,“二公子!我不要離開徐宅,我不要離開成懷!” “落霜jiejie,你先起來?!毙斐袌虻溃骸澳憧烧J識圣女大人?” 落霜輕咬下唇,“不認識?!?/br> 徐承堯一陣苦惱,之后安慰道:“你先去成景我大哥那住一段時間,等那圣女離開盛朝了我再找陛下想法子接你回來?!?/br> 落霜撲通一聲再次跪地,激動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這么容易就走的,她想殺我!她恨我奪她所愛,她想殺了我!” “誰?落霜jiejie你先冷靜?!?/br> 落霜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拽著徐承堯的衣袖,“二公子,你偷偷將我帶進徐宅,我要去玉夫人的院子里,我去那里,她不敢在那里動我的!” “玉夫人?玉夫人是哪個?”徐承堯被落霜這一驚一乍的模樣弄得有些混亂。 “就是……就是二公子的一年前娶的那個玉夫人!” “她?父親安排我娶的那個?剛死才一年,聽說那里鬧鬼,不吉利,你這膽子要是去那里待不著一天,別鬧了,我在成景尋個好去處你去藏幾天?!?/br> 落霜猛得推開徐承堯,“二公子!你想打發我走?” “我沒有?!?/br> 落霜慘笑,“你有,打發上一年,我也就和小姐一樣被你忘得一干二凈!” “你怎么說起胡話來了,玉夫人是父親強塞來的,我又不喜歡——” 落霜崩潰大哭,“你喜歡!你最喜歡的就是小姐!每夜每夜做夢夢著的都是小姐!既然忘記了?為什么不徹底一點?那些什么詩宴、歌宴、舞宴都不是我喜歡的!和你幼時定情之后重逢的也不是我!” 徐承堯整個人都呆定在原地,太陽xue隱隱作痛,“那……是誰?” “是小姐?!?/br> …… 多位大夫為昏迷的沈叔診斷之后皆搖頭表示沈叔脈象平穩,查不出狀況。 當然是查不出的。 因為林雪為沈叔治傷用的是秘果,此秘果確有起死回生之效,卻也奪了沈叔重要的記憶——身為沈家沈正將軍的記憶。 如今昏迷,是此秘果的副作用發作了。 林雪的秘果是其師傅的高仿品,有副作用也不足為其。 恰好亓官譽在宅中,徐允去求亓官譽讓他見鳳央紅一面。 亓官譽與賀生棋的交易將近,不可能暴露鳳央紅行蹤,只能拒絕。 不久之后下人又來報,“堯公子暈倒,原因不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