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五)
沈鶴帶著三個姑娘一同吃晚膳,許久沒有像在沈莊一樣坐在一起歡歡喜喜的吃一頓了,他心情有些復雜。 想把亓官譽拉過來一起吃。 看了看盛meimei的笑容,想到徐承堯,如今好像多少能接受幾分盛meimei對徐承堯的在意多過他這一件事了。 就好像……把亓官譽和盛meimei擺在一起……他比較不出來在意誰多一點。$ 也不是對盛meimei沒以前那么在意的意思,而是他自己對亓官譽的在意是他無法言語的多很多。 盛meimei是不是也想把徐承堯拉進來和他們吃飯? 沈鶴看向竹湘和落霜。 這兩個姑娘以后是不是也會遇見什么想要嫁的郎君? 還是說已經遇見了? “沈哥哥,別游神了,快吃吧?!笔eimei將一塊鯉魚rou送進他嘴里。 沈鶴張口悶進嘴里。 落霜調笑,“若二公子見了,又得吃醋了?!?/br> 盛徽兮心情好了,落霜提起徐承堯她也只挑眉,當作玩笑回道:“只怕如今他正愁著怎么從徐宅的墻爬出去見他那汐汐姑娘,想吃醋也看不著了?!?/br> 沈鶴再夾了一塊rou進嘴里,皺眉。 竹湘恰好也含著一塊鯉魚rou,淡淡地說出了沈鶴的心聲,“落霜,這魚又焦了?!?/br> 這里四個人都會煎煮這鯉魚,唯獨落霜每回做都能焦一塊。 “下次你來,我再也不做了?!?/br> 竹湘道:“每回焦了你都說你再也不做了,結果興致來了也還是搶著來?!?/br> 落霜嘟囔:“我這不是只學會了做這道菜嗎?” “是你懶?!?/br> “你想吵架?” “……” 落霜竹湘二人一如既往地拌嘴。 沈鶴一如既往地張嘴等盛meimei投喂菜。 晚膳吃的高興,他正想要帶盛meimei偷偷去徐承堯房間,亓官譽卻上門說明日再去,徐承堯不在房中。 這貨真的躲過下人爬墻去找汐汐姑娘了。 第二日。 亓官譽再此上門,神色嚴肅,“宅里雪夫人失蹤了?!?/br> 正好落霜從外頭逛街回來急匆匆地喊著出事了,進門差點摔倒。 “小姐!汐汐姑娘……她自殺了!” “什么?”沈鶴懵了。 盛徽兮道:“二公子在哪?” 亓官譽答:“已回宅里,在后廳?!?/br> 他們一同趕往后廳,還未進廳,便聽見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隨后響起的是徐夫人怒不可遏的責罵,“徐承堯!你大逆不道!” “母親!” 徐夫人一巴掌拍在徐承堯的臉上,勁大得差點把徐承堯拍在地上,聲音響徹后廳,聽得沈鶴臉疼。 徐承瑄剛下早朝匆匆趕來就見弟弟被打,跪地阻止,“母親!” 徐夫人指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兒子,厲聲喝道:“你看看你寵出來的好弟弟!” “此事疑點重重,請母親冷靜,這青樓女子既自稱自己是鳳家遺女,為何多年屈做一名藝女,為何今日才寫那一紙污蔑二弟與賀國人勾結意圖謀反?” 徐夫人完全不能冷靜,對徐承瑄同樣火冒三丈,“冷靜?怎么冷靜!你知道現在徐家境地有多糟糕嗎?就因為你們倆兄弟,你們倆兄弟都是被狐貍精迷了心智的蠢貨!”她三拍桌面,氣憤得恨不得這怒氣能拍在他們身上。 今早收到外面的消息,說徐承堯在青樓女子榻上句句狂妄之詞皆是對陛下的大不敬,那女子自殺前將徐承堯謀反的言論都記在紙上。 這女子就是徐承堯經常去找的青樓歌女汐汐。 這本無什么,可真正要命的是,這女子是鳳家遺女的身份被證實。 世人都知汐汐姑娘是徐承堯的枕邊人,而徐承堯又是出了名不屑朝堂不屑功名的文人墨士,這讓汐汐一紙對鳳家滿門被通敵者滅門控告徐家包庇兇手的罪行變得可信,讓被人漸漸遺忘的五年前的舊事再被提起。 這些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愈演愈烈,徐夫人整個人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徐承堯本該辯解他和汐汐是清白的,可他親眼看見汐汐用一條白綾結束性命的場景,他親手拿起那桌上以血書寫的一字一句對他的怨恨和憤怒,百種焦灼痛苦愧疚纏繞心間,他有些絕望。 徐夫人深吸一口氣,試圖緩過氣來,她已經書信一封給徐允,只盼他回來親自處理這些事,這些事背后必然多人推動?!俺蒙鲜呛畏N狀況?” 徐承瑄面上也有些喪氣,“有人上奏要求徹查上次清后娘娘遇險一事,還有……要查雪兒身份?!彼ь^問母親,“她沒有消息嗎?” “消息?”徐夫人冷笑,“你問你弟弟!” 徐承堯低低說道:“昨晚尹家小姐找我說完話后我不放心,半夜去看汐汐,結果汐汐上吊自盡,嫂嫂……就在屋內?!?/br> 徐承瑄臉色霎白,強忍住讓自己冷靜,“之后呢?” “之后走了?!?/br> 徐承瑄低下頭,僵著臉。 徐夫人坐著從前幾日開始回想這幾日的種種事情,問徐承堯,“尹家小姐找你做什么?” “她來告訴我汐汐與尹杰來往甚密一事,讓我小心?!?/br> 徐夫人猛得起身,怒極反笑,“好??!一個設計陷害打壓,一個獻殷勤拉攏,結果就是合伙逼著我徐家求他們給條活路!” 亓官譽已猜出幾分太子意圖,徐夫人所想雖有偏差但大體上無錯。 沈鶴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問亓官譽,“所以現在到底要怎么解決這事?” “徐婉兒嫁給太子,或者尹家小姐嫁給徐承堯?!?/br> 沈鶴皺眉,“不是說太子和尹家是一伙的嗎?” “利益上是一伙的,但尹家一直與徐家有世仇,又知道太子有意拉攏徐家,便搶先出手,借此打壓徐家勢力,或者借此聯姻。而太子早一步知尹家動靜,特意來此悄悄給出第三條路,徐家和太子聯姻,當然……若是如此,尹家就是太子眼中的廢棋了?!?/br> 畢竟尹家成為太子助力有幾分文帝的功勞,太子并不完全信任尹家。 自己的勢力遠比別人給的勢力來得安全可靠。 沈鶴的心情像是被丟進臭水溝里一樣難受,凡人的腦子是什么做的?“就沒有第三條路嗎?” 亓官譽再次想起文帝所說要見徐允的那句話,那個意味深長的神色,似乎悟到了什么,又懷疑這種想法,他擰眉沉思。 徐承瑄也知如今是被逼到了懸崖邊上,“母親,如今該怎么辦?” 徐夫人斟酌許久,道:“你,立刻休妻?!?/br> 此話猶如晴天霹靂,徐承瑄似有預感卻又難以接受,他跪近幾步,用動作做著最無力的勸阻和懇求,“母……母親!” 徐夫人心有了計謀,便沒有方才那樣的火氣,恢復了平時那溫和周到的模樣,一字一句皆猶如在棋盤上下棋一樣精打細算,清晰地敲在徐承瑄心上, “你娶她時不知她是殺害鳳家滿門的兇手,汐汐姑娘戳穿她的真面目后她便殺人滅口,偽造自殺假象,嫁禍給徐家二公子?!?/br> 徐承瑄生怒,“母親!” 徐夫人指著徐婉兒,“那你meimei嫁給太子?” 徐婉兒臉色瞬間蒼白,欲言又止。 徐夫人指向徐承堯,“你弟弟娶尹家女?” 徐承堯看向簾子后面的盛徽兮,看進盛徽兮蹙眉擔憂他的模樣,低頭悲痛欲絕。 徐承瑄同樣沉默。 徐夫人知他向來懂事,上前扶起他語氣微軟,“瑄兒,你做大哥的,向來最懂事,也知道你自己要什么,你站在朝堂之中,耗費了徐家多少心血?背后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這些你自己都明白,男兒志在四方,如何能被一個女人束縛住手腳?當舍則舍,方有成就?!?/br> 徐承瑄眼中黯淡,“若無林雪,何來今日徐承瑄?!?/br> 徐夫人的指甲幾乎透過衣服掐進徐承瑄的身體里,“瑄兒,這個叫林雪的女人,你再怎么寵她愛她,她也不能給你你想要的,她懂你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嗎?她知你求取功名的背后有多少付出嗎?花音對你一往情深,其中多少好處你自己也懂……” 徐承堯實在無法忍受母親對大哥的這些說辭,坦白道:“母親!詩會上那場刺殺,我有參與,汐汐想報仇,我也想報仇,是我讓徐家落入今日處境,與大哥無關!” “你報什么仇?” “徐允忘恩負義致盛家滿門抄斬之仇?!?/br> “混賬!”徐夫人聲音顫抖,又驚又怕,驚得是徐承堯如何知道當年掩蓋的舊事,怕得是舊事重提噩夢連連,“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難道不是?” 徐夫人再次給了他一巴掌,“難道盛家和鳳家通敵是你爹的意思嗎?你知道那個時候賀國正在出兵嗎?你知道通敵是什么罪名嗎?” “不必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徐允背著盛家攀上皇帝,幫著皇帝打壓鳳家,鳳家沈家盛家本是一體,因他一面感激盛家一面背叛,才會有如今沈盛臭名,通敵?是!是通敵了!那又如何?!” 徐夫人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竭斯底里對他又回嘴又吼又叫的是她兒子,“來人!給我打他二十大板!瞧瞧你說的這些是什么!今日若不給你教訓,今后徐家就得折在你一個人手里!” 下人猶豫,“夫人……” “打!給我打!” 盛徽兮在屏風后面看著,沈鶴還怕她沖上去,可她遠比他想象的鎮定,直到他聞到血腥味,這才察覺盛meimei一直忍著,用指甲蓋掐著。 她不能上去,因為她幫不了一點的忙,反而還會給他添麻煩,反而還會惹徐夫人更加厭惡。 徐承堯自小最多被扇耳刮子,哪里受過這種傷,皮開rou綻,若是平時他早就求饒哭嚎了,可如今卻只悶聲咬破嘴唇了也不愿發聲。 徐夫人見著血,還是心疼,叫人停手。 “通敵如何?通敵按律當誅九族?!?/br> 徐承堯聲音虛弱,卻吐字清晰,執拗地說道:“鳳家為主謀,將罪名推給盛家,一干二凈,若非招惹了人,如今還好好的,哪來什么誅九族?說到底殺與不殺,有罪無罪,只是皇室一念之間而已?!?/br> 你們冠冕堂皇便冠冕堂皇,我總不會學你們說自己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