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壇子被扔過去,冷風雪一掌就劈成了兩半。 冷風雪肚子上的血因為她的動作流得更快,可她像是沒有知覺一樣,追著沈鶴要刺。 沈鶴爬上樹咬手指,這可怎么辦?他也不是等不了那個蝶妖殘識,可冷風雪再多動幾下一會兒蝶妖殘識還沒等來,她就死了。 她可不能死,他答應了亓官譽要在她臨時之際讓他們見上,所以她得留最后一口氣和亓官譽告別。 對! 鎖妖囊! 沈鶴看了看不遠處和賀公糾纏的文帝等人,眼眸閃了閃,方才亓官譽喊著求著也不見他們幫忙,看著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人……他想法子逼一逼讓蝶妖從冷風雪身體里出來,再把冷風雪裝進鎖妖囊里,吊口氣,直接去找亓官譽。 哼,這個蝶妖留給你們和她折騰吧。 正想著,一只蝴蝶輕輕掠過,如風一樣溫柔的聲音響起,“多謝?!?/br> 沈鶴愣了愣神,低頭一重影從冷風雪的身軀一點點的脫離出來,隱約間可窺見那女子曼妙的身形一晃而過。 沈鶴趁機打開了鎖妖囊,冷風雪被收了進去,但一黑影從里面跑了出來。 糟了!他忘記蛇妖還在里面。 沈鶴在蛇妖沒看到他之前,揮手隱身逃走,將蛇妖留給這里的道士。 “亓官譽,你師父來了!快出來?!?/br> 亓官譽迎面抓住沈鶴雙肩,“哪?” 亓官譽神色很緊張,整個人像一根繃緊的琴弦,沈鶴指著自己的臉,“這?!?/br> 亓官譽沒有被逗笑也沒有被逗生氣,捂住自己的臉,不愿沈鶴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沈鶴把冷風雪放出來,“我應下的事,自然要做到?!?/br> 冷風雪靠著亓官譽,氣息微弱,沈鶴閉眼用妖術幫她療傷。 她這才轉醒。 沈鶴道:“我救不了她,她傷得太厲害了,比你那次在暉冷閣傷的還要厲害?!?/br> 亓官譽早已預料到了,沒有抬頭看沈鶴,輕聲感激,“多謝?!?/br> 冷風雪忽然伸手抓住亓官譽的衣領,拉近亓官譽,說,“別怪她徒留一身傷病給你,她……是賀國百姓的神,是……安夙長公主?!?/br> 亓官譽知道這個她是他的母親,是師父至死忠誠的主人,但……如何不怪? 他對親生母親沒有印象,只知她留了他一身傷病,這傷病伴了他五年,五年床前身痛,日夜折磨。 亓官譽不忍落淚,還是怪了,“師父今日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就為了問文帝安夙怎么死的?” 冷風雪不答。 “師父,你越活越回去了?!睘榱诉@個沒了命,還賠了暉冷閣這么多的弟子。 五年恩情,今后他也不必報答了。 冷風雪像是聽出了亓官譽話中其他什么,失血過多讓她有些恍惚,恍惚間從亓官譽的神色里看見長公主,又見一只燃燒著的蝴蝶落在亓官譽的肩頭,亦如當年。 她露出了一個微弱而久違的笑容。 輕輕喃喃:“別怪她,她給你……取名時……取了好久,然后她高興了好久……” “雖隨不了她姓,但亓官譽……譽……庶幾夙夜,以終……永譽?!?/br> 最后,冷風雪靜靜地閉上了眼。 直到尸體涼完。 沈鶴見亓官譽久久不回神,本想說一句人有生老病死,這是提前了一點,看她表情也似乎并無遺憾,所以別太難過。 但亓官譽忽然松開她的身子,低頭不看冷風雪的臉,聲音如常,只有幾分低沉,“到死了也是為了一個她?!?/br> 沈鶴到嘴的安慰話硬生生被嚇了回去。 這不像是好好告了別的反應,反而有點……怨氣? 唔,真奇怪。 沈鶴撓了撓后脖頸,像貓一樣乖乖地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瞅著亓官譽的表情,沒有吵鬧。 亓官譽安靜了一會兒之后想抱起冷風雪,但是沒那個力氣,便動手挖坑。 似乎是想就地埋了她。 沈鶴很主動地湊過去幫忙挖坑,其實他很用妖術炸個坑出來,這樣就不用臟手,但是在凡人這么傷心的時候還是不要再弄這么大響聲嚇人吧…… 亓官譽和沈鶴挖出個小小的坑以后,亓官譽停下了,問,“有火嗎?” “有!”沈鶴拿了一根樹枝,施術法點燃后給亓官譽。 亓官譽拿著燃著的樹枝看了一會兒,就去燒冷風雪的衣角。 “你在干什么?”沈鶴驚而后腿,他怕火,不,應該說大多數貓都怕火。 亓官譽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師父生前說過,她死后不想被埋?!?/br> 所以……就燒了? 沈鶴拒絕接受這種死法,以后他變了,成死貓也不想成焦貓。 火漸漸燒起,亓官譽從別處拿了些木材過來,一一折斷,長度粗細的樹枝放在一處,葉子一片一片的摘下來放一處,其他的通通都不要,然后一個一個扔進火里面,很有節奏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 沈鶴:“……”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在燒火,但是他覺得有點冷。 如果不是火苗下面有一具尸體,就真的以為亓官譽是在燒火了。 沈鶴往后挪了挪屁股。 那只蝴蝶在亓官譽肩上一動不動,在那火燒得特別旺的時候,直接撲進了火中,快的他只能看見一道耀麗的殘影。 火光閃爍出一陣漂亮的、耀眼的金光,然后暗淡下來。 天差不多快暗下來以后,冷風雪也已經被燒得只剩下骨灰了,這些骨灰里還夾雜著安夙的骨灰。 沈鶴沒能揣摩出亓官譽為什么說那句話為什么,但是有一點他還是感覺出來了的,亓官譽很難過,比當初知道自己可能被尹清欺騙和曾經差點被尹清殺還要難過。 他試探著湊近說道:“亓官譽,至少你師父和她的主子還有那只蝴蝶死后都在一起了,這也算是……” “下雨了?!必凉僮u抬頭。 沈鶴拉起亓官譽,“對啊,走吧?!?/br> “我還想再待一會兒?!?/br> 沈鶴拽不動他,只好松手,“這山上死了不少人,晚上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要收魂,你確定?” “那我師父的魂有被收走嗎?” “燒死的耶,妖要是燒死也就魂飛魄散了,更何況是人?” 所以不論是亓官譽的師父,還是那只蝴蝶,又或者是安夙,都入不了輪回。 “是嗎?” “是啊?!?/br> “……” “……” 沈鶴無奈,“所以……還是要待著?” “……” 沈鶴轉頭,“行,那隨你,我先下山了?!毕挛缫娦斐袌驔]太注意,現在想起來徐承堯的神情似有些不對。 亓官譽拽住沈鶴衣袖,“師父生前對我恩重如山,親如我父母,死后至少守她墓上一夜?!?/br> 他還是怕了。 沈鶴這么久才看清了亓官譽眼中的疲倦,亓官譽本來就很怕這些東西,這是在對他解釋,也是要他留下來陪他。 他一屁股坐回去,“你放心!我坐在這里哪個妖魔鬼怪敢過來我就一口吃了它!” “你這么厲害?” “對!你知道我是什么妖嗎?” “我是貓妖!還是三百年就修煉成人的天才貓妖!” “三百年修煉成人很難?” “豈止是難,根本就不可能!但是,我創造了第一個奇跡!我跟你說……” …… 兩人徹夜長談,沈鶴一夜不睡沒什么,亓官譽撐到第二天太陽升起就撐不住了。 畢竟這幾日亓官譽都沒消停過。 沈鶴趴在草地上,撐著下巴看著亓官譽。 少年眼睫毛很長,眼角有些紅,緊縮眉毛,嘴也抿著,蜷縮著睡覺,睡得很不踏實。 一只蚊子嗡嗡得飛著,沈鶴看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也跟著皺眉,伸手把那只蚊子狠狠地彈走。 看見螞蟻,沈鶴湊過去,輕輕的吹走,亓官譽手背上的螞蟻沈鶴變回貓,爪子輕抬輕放,又大又圓的眼睛一點點的靠近那只螞蟻,螞蟻被嚇得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然后沈鶴飛快的用貓舌頭將螞蟻舔掉。 亓官譽睜開眼,看見了小祖宗,剛睡醒,有些懵懵地想著小祖宗怎么會在這里? 隨后,在看到來自小祖宗貓臉上那個熟悉有詭異的咧嘴弧度,臉瞬間紅了,“你你你……沈鶴你……小祖宗!”從頭頂紅到脖子,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惱羞。 沈鶴變回人身,“哈哈哈哈……亓官譽,你的臉皮要厚時很厚,要薄時真的很薄?!?/br> 亓官譽黑臉,“沈鶴,整我很好玩嗎?” “我可沒整你啊,你對小祖宗撒嬌的時候——” “閉嘴?!必凉僮u扭頭就走,不想聽沈鶴說話。 “你還親過我……——”沈鶴說到“親過”忽然想起亓官譽似乎親他不止親過一次,就算形態不同,親得也還是他…… 這么一想,沈鶴老臉一紅。 “咳咳咳——”他收了這個玩笑省得他倆都下不了臺,“亓官譽等等我?!?/br> 這時,一個信鴿飛了過來,似有靈性,落在沈鶴肩上。 是蘇青的來信。 只一句:已到村中,蛇毒蔓延,無暇上山,聽聞妖除,前輩可安? “公子!公子!”木紋匆匆趕來。 亓官譽吩咐過木冥木紋在山下待命,看著神情,怕是出事了。 “發生了什么?” “木冥中毒發狂,情況危急!” “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