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沈鶴是真的去找亓官譽,還沒見院子就聽見人竊竊私語。 “今早起來那亓官公子一臉煞氣嚇了我一條?!?/br> “怎么了?” “他昨兒就心情不好,我本以為睡一覺也就好了七七八八了,沒想到昨晚亓官公子在喝悶酒,那屋子里哎呦亂七八糟?!?/br> “就這樣?” “不止這樣,我進屋收拾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收拾出來一條姑娘家的面紗!絕對是昨晚和隔壁院里姑娘發生了什么!” “亓官公子沒和哪家小姐得近啊,你誤會了吧?” “我敢對天發誓,那絕對是隔壁院里姑娘的,我伺候亓官公子這么久就沒見過這些東西?!?/br> “那也可能是……隔壁院里丫鬟的……” 這些人越說越離譜。 沈鶴翻了個白眼,從這兩個坐在門前臺階上的仆人身后穿過長廊,雖然走遠了也阻止不了那兩人的聲音鉆進他的耳朵里,因為現在還早,連下人也還在睡覺。 也不知道這兩個書仆不舒舒服服的睡覺起這么早干什么。 啊,好像又可以理解,昨晚上就是那兩個交談的書仆之中的一個守夜班,被二寶用迷藥迷暈 在亓官譽門口。 今早亓官譽醒來肯定被滿屋子的狼藉以及他自己的衣衫不整嚇得不輕,自然也就有可能吵醒在門口地上躺了一夜睡得不舒服的書仆。 但另一個又為什么起這么早?看著也不像是這個院子里的書仆…… 伺候亓官譽的那書仆猜著猜著問道:“你不是伺候那個剛來幾日的那個盛小姐嗎?她身邊有個長得機靈又秀氣的丫鬟好像也認識亓官公子……” 另一書仆說道:“你說落霜姑娘?”他擺了擺手,肯定至極地說,“昨晚和亓官公子待一塊的不可能是她!” “為什么?”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昨晚我睡得好好的,然后就被那落霜拍醒了,說叫我找兩個力大的去搬個人,我納悶著三更半夜的這主子們又折騰什么,結果被帶著去到那盛小姐的房間,然后……哎呦我的天哪!”他狠狠地拍了自己的手,聲音里都是現在想起來也還沒緩過神的震驚,仿佛回到了昨天那情景。 沈鶴繞過長廊走到亓官譽的門前,停住腳步,有些在意地豎起耳朵去聽,二人離他有些距離,且說話聲音壓低很多,他背著身子往后回走,直到能夠聽見那兩人的悄悄話這才停止腳步,靠在長廊的柱子旁。 “怎么了怎么了?” “盛小姐戴著面紗端茶坐著,落霜姑娘帶我進內室,那地方哪能是下人隨便進去的,嚇得我只敢低著頭生怕多看了到些什么然后這眼睛就沒了,然后……你知道我在盛小姐床上看見了什么嗎?” “什……什么?” “大半夜的我差點沒被嚇死,二公子躺在那盛小姐的內室里,睡得可香了!” “不是吧!這……這……荒唐??!” “二公子本就如此倒也不出奇,只是這盛小姐著實厲害,半點不緊張,半夜把人攆走,還要遣二公子身邊的下人去收拾房間,壓根不怕人嚼舌根子?!?/br> “……” 沈鶴憋笑,他還怕盛meimei在徐承堯那里吃虧,如今也不用怕了。 他聽了想聽的東西便不再理會那兩個滔滔不絕的書仆,去敲亓官譽的門。 敲了幾下也不見人來開門,“亓官譽?” 難道他又睡過去了?他深呼一口氣要大喊,這門忽然就開了。 沈鶴看見亓官譽嚴肅地跪在地上,嚇得連退三步率先護臉。 “……” 沈鶴一只眼看去,“你干什么?雖然我是你的老師,但你也不用行這么大的禮吧?” 亓官譽將身側一把劍移至正中央,“沈玉?!?/br> “嗯?”沈鶴驚嚇。 “沈玉在哪?” “啊?!鄙蝥Q松了一口氣,他差點以為自己的身份被識破了。 亓官譽聲如常冷淡,只多了一些酗酒過后的沙啞,“我昨日……多少記得一些片段,我冒犯了沈姑娘……該娶她?!?/br> “哈?不是……你要以身相許?所以你是在求我幫你?”沈鶴說話舌頭都捋不直了。 對了對了,盛meimei教他凡間禮法時有說過,除了個別些風流成性的公子可與流氓比較對女子有肌膚之親,一般君子只會與妻子親近。 亓官譽沒看沈鶴,又道:“我問了書仆昨日有沒有察覺什么異常,又想起沈玉平日行事,想來她和你一樣是道士,只怕是看不上我的?!必凉僮u垂于膝蓋的雙手收緊,“我——” “但你昨日又冒犯了她,不知怎么辦了,你不會打算用這把刀自盡吧??!鄙蝥Q取笑他說道。 亓官譽閉眼,“沈鶴,我沒在開玩笑?!?/br> 沈鶴退后靠著走廊椅后仰,“行行,你繼續?!?/br> 他見不得亓官譽這個模樣。 平時亓官譽被他嗆一句肯定會有反應的,如今這安安靜靜的樣子,只怕是被那香囊之事打擊得沒什么精神了。 不好玩。 “沈玉姑娘來去不見蹤跡,我想你幫我見上她一面,此事我會當面與她理個清楚?!?/br> “可以?!?/br> 沈鶴沒有半點猶豫地回答反倒讓亓官譽生疑,“真的?” 他笑瞇瞇地說,“只要你讓我高興了我就讓她來見你,讓我高興也很簡單,第一,現在和我道歉,為你前幾個月惹我不開心道歉,磕三個響頭,圍著整個學院喊五十遍我錯了,第二,以后見著我要恭恭敬敬地喊先生,還有鞠躬。第三,以后見著我要笑,不準板著臉,不準忽視我,不準嘲諷我,不準——” 忽而嗖嗖幾聲拔劍的摩擦聲響起,沈鶴話音戛然而止,“亓官譽,你干什么?你就算做不到也不用這么剛烈的選擇自盡吧!” “誰和你說我拿劍是用來自盡的?”散發著冰冷氣息的亓官譽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哇,我告訴你,我可對沈玉的喜好習慣了如指掌,你這一劍過來絕對娶不到沈玉!”沈鶴跳上走廊椅子。 亓官譽一字一句地回道:“我,不,娶,了?!?/br> “做人怎么可以這么沒有毅力!” “……” “少年!你冷靜!我重傷未愈你這么坐就是恩將仇報,會遭天譴的!” 亓官譽面色徹底黑下。 之后再聽不見亓官譽的聲音,只有沈鶴滿地亂竄的摔杯推桌的聲音,以及劍劈開物件的聲音。 門外匆匆趕來的書仆被飛出來的椅子嚇得轉頭逃走,還不忘記小聲嘀咕,“哎呦,這兩人什么時候又湊到一塊了,造孽啊……” …… 幾日后。 懷院選了幾名善武的學生以及武教先生前往皇宮與宮中隊伍匯合。 徐承堯心血來潮要和徐承瑄等人去成景游玩,帶了幾個花樓的姑娘還有沈家來的盛小姐,又選了些侍衛便跟著皇宮隊伍同行。 沈鶴以武教先生的身份以有事為由拒絕了院里的邀請,后以自己原來的身份從徐家出發。 至于亓官譽,沈鶴是真沒想到亓官譽最后會以比武的方式爭取到了名額,雖然這比武在他看來實在是作弊做的過分。 亓官譽一身的暗器在比武上派上了用場,而且令他輕而易舉的獲得了勝利。 可如今的身形手法皆不是亓官譽從前的路數。 木冥還躺在床上養傷,那個連玄和木紋老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從前的亓官譽,根本沒有人幫他。 而如今……暉冷閣都護著他,還有一批神秘的安夙舊部。 贏是贏得不光彩,但是也沒人說暗器不能當做武器。 對于亓官譽來說,復雜的出生就是最大的后盾。 沈鶴和盛meimei一個馬車,竹湘落霜都隨行。 皆是自己人,沈鶴摘了面具,躺在盛meimei的膝上便要睡覺。 盛徽兮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頭一臉煞氣的亓官譽,低頭對沈鶴道:“沈哥哥,你怎么總要招惹亓官公子這事我不管,可那個沈姑娘到底是你呢還是……真的有這個人?” “自然是我?!鄙蝥Q不會和盛meimei撒謊,除非迫不得已。 盛徽兮想起前幾日從徐承堯那里拿來看的一本書里頭的一些情愛故事,看沈鶴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奇異的打趣之色,“我想了許多也沒想明白什么樣的女子適合沈哥哥,如今看來……也并非一定要女子?!?/br> “嗯?”沈鶴脊背一涼,“什……什么?” 落霜捂嘴輕笑,“亓官公子平日里待人雖疏遠卻周到有禮,唯獨見著少爺你,什么冷模樣脾氣都不客氣的使出來,你這樣戲弄他,小心日后脫不了身反倒真的成了這不一般的緣分?” “他這家伙從我初見他時就在壓著性子,我若不刺激刺激他,他這沉悶的模樣過下去,必然是院里葉老先生那天天坐著的石像模樣,戲弄倒也說不上,只是找些樂子,他裝不住的各自表情難道不是樂子嗎?” 這話一出,落霜盛徽兮互看一眼,隨后一同忍不住笑出了聲。 落霜笑岔了氣,“也該只有少爺你覺得這是樂子?!?/br> 為什么只該他覺得是樂子?沈鶴沒懂自己怎么就惹得二人笑得那么歡,看向另一旁面色如常的竹湘。 竹湘提醒道:“二公子收藏了許些好書,落霜要來和小姐看一同打發時間,似有一本講上一任皇帝風流□□的,其中那皇帝……與將軍的故事頗為精彩?!?/br> 此話一出,又惹得落霜盛徽兮再笑出聲。 沈鶴眨了眨眼,反應過來直接跳起來,撞到馬車后又狠狠的蹲下捂頭,“怎么……這樣也可以?” 盛徽兮沉吟道:“旁人都說斷袖之癖反常綱,古今有此癖好之人,下場好的沒有幾個?!?/br> 竹湘補充道:“但先皇帝如此梟雄人物都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立沈復將軍為后,哪怕后來失了皇位也失了民心,也未曾為世人犧牲半分的感情。也許并非可以不可以,左右不過都是情之一事身不由已心不由人?!?/br> 竹湘毫無棄起伏的聲音響起過后,盛徽兮笑容也淡了些,嘆道:“在這人群里活著,怎么都得聽過人言可畏這四字,又是如何了得的情分才能挨得過這相關的閑言碎語?” 沈鶴愣愣看著竹湘,心中想著: 所以,是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