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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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真沒有游戲世界之外的記憶,自然也無從得知,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有沒有幻想過嫁人結婚的場景。 是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和英俊挺拔的男人并肩站在西式的教堂里,在神父的見證之下,說出莊嚴神圣的誓言,然后將手中夢幻鮮妍的粉色花束高高拋上天空嗎? 還是穿著傳統的秀禾服,戴著漂亮卻不過分隆重的發飾和耳飾,和心愛的男人在父母、親人和好友們的祝福中,遵循古禮拜堂完婚,拿著公公婆婆封好的大紅包,被男人攔腰抱起送入洞房呢? 總之,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皮膚枯黃面目麻木的村民們十分形式主義地簇擁著她和李承,雷動的歡聲里充滿了虛假。 他們名為護送實為押解著,將這對彼此之間還說不上熟悉的少年少女送往黃泉路。 祝真和李承手中各拿一條紅綢,綢帶以碩大的紅色花結相連。 李承一直在發抖,連帶著綢帶也抖起來,步子踉踉蹌蹌,走幾步就要趔趄一下,堪堪摔倒之際,又被圍在前后左右的人墻推回來。 祝真甚至能聽到他牙關打架的“咯咯”聲。 她也害怕。 周圍匯合過來的村民越多,離祭臺越近,便越清楚自己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那種恐懼的情緒如同跗骨之蛆,一點點蠶食她的心臟。 她咬著牙強撐住不在眾人面前出糗,借著閃爍的火光,萬般倉促地回過頭,急匆匆看了緊隨其后的封紹一眼。 中式的袍褂襯得本來溫和的面容多了幾分端肅,他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一秒,又先行移開視線。 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更像本來就生活在這個村莊里的、虔誠又莊重的信徒。 他走在擁擠的人流里,混在詭異又狂熱的氛圍里,渾身上下竟無半點違和感。 也是,他那么聰明機敏,偽裝與矯飾不過是基本功,段位比她高出不知多少。 而她,到底在不切實際地期待些什么呢? 兩個人終究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她死之后,他便可以順順利利通關,這會兒不拍手稱快,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厚道。 況且,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真的愿意施以援手,這一千多名村民的怒火,也不是血rou之軀所能相抗的。 站在高臺下方,祝真看著村長裝神弄鬼,念念有詞著從六個紅木牌中間拿起一個,交給喜婆婆。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喜婆婆嘶啞粗噶地宣讀出這次祭祀的死亡方式時,她的心臟還是不堪重負地瘋狂跳動起來。 李承更是大叫了一聲,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 喜婆婆說的是—— 活埋。 聽了便覺得透不過氣的兩個字眼,代表著另一種殘酷的處刑方式。 隔絕所有的光線與空氣,孤零零地躺在密閉狹窄的空間里,感受著氧氣與生命一點一點流失,在死亡之前那段痛苦又難捱的時間里,你的意識偏偏是十分清醒的,試想,那種心情該有多么絕望? 祝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扶了把狀若癲狂的李承,眼角余光看見村長低聲安排著幾個強壯漢子去高臺基座的一角挖坑,又命令另外幾個人去抬一早便準備好的雙人棺材。 舉行拜堂儀式的時候,李承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整個人卻像具行尸走rou,呆滯地按著喜婆婆的號令彎腰鞠躬,再直起身時,臉上掛滿了鼻涕與淚水。 挖坑的壯漢效率很高,不到半個小時便挖出一個長方形的深坑,將厚重的刷著紅漆的棺材穩穩當當擺進去,四角還綽綽有余。 祝真扶著棺材跳了進去,李承卻是被半抬半扔下來的。 他摔倒在棺材里面,膝蓋磕到地板發出沉悶的一聲“咚”,這才回了神,雙手扒著棺材邊沿想要往上爬,嘴里哭嚎著:“阿爸,阿媽!” 這一瞬間,他仿佛退化成無助的孩童,絕望地哭求著生身父母伸出援手,就像小時候無數次跌倒那樣,牽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撣掉他身上的泥土,擦去眼角的淚。 人群里隱約傳來凄涼的哭聲,起了一小波sao動,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走過去呼喝了兩句,風波迅速平息下去。 猶如雁過無痕,水過無影,什么也沒剩下。 李承眼底的光徹底熄滅。 在喜婆婆的指示下,一對新鮮出爐的小夫妻頭朝神像所處的北方,雙腳朝南,并排躺進冰冷的棺材底。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鈍響,沉重的棺材板被緩緩闔上,將生的希望完全掐滅。 細碎的泥土沙沙落在頭頂的時候,喜婆婆又唱起那首詭異陰森的歌謠。 一鏟子一鏟子土覆在棺木上,將他們慢慢掩埋,那首歌也越來越飄渺,漸漸聽不到了。 身邊響起毫不克制的哭聲,李承邊哭邊對祝真道:“我……我算不算比我哥強?好歹留了個全尸……” 祝真努力調整著呼吸,避免因為緊張和害怕消耗掉過多氧氣,聽見李承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低喝道:“別慌,還沒到說這種喪氣話的時候?!?/br> 李承搖頭道:“不行了,我覺得我呼吸不過來了,我不想憋死,憋死太難受了……” 祝真敏銳地察覺到哪里不對,提高了音量:“李承!你要做什么?” 她在狹小的空間內努力轉動身體,往李承的方向側身,可棺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承?”祝真嗅到了微弱的血腥味,試探著往他的臉上摸了摸,在嘴角處摸到一道黏膩的液體。 “被選中之后,我就偷偷準備了這顆毒藥……我沒有要逃避使命的意思,只是不想……死得太痛苦……”藥效發作,李承難受地扭動著身體,像一條脫水的魚,“希望神明不要怪罪我的膽小懦弱,更不要遷怒于我的家人……” 臨死之際,他表現出刻在骨子里的敬畏與虔誠:“無上的神明啊,我愿將我的血rou和靈魂獻祭于您……求您網開一面,饒恕我的……” 話音未落,他的喉嚨里發出“喀喀啦啦”的聲音,痛苦地掙扎著,不一會兒便斷了氣。 祝真來不及阻止,睜大眼睛望著躺在她身邊的新鮮尸體。 這尸體幾分鐘之前還能呼吸會說話,上午還不厭其煩地跟她講述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前塵往事,昨天下午更是幫她從村長家的傻子那里脫身…… 他有愚昧陳舊的一面,也有身為少年人的善良與熱血,從這一刻開始,卻不得不成為村長巨大陰謀下的又一個犧牲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和泥土、蛆蟲為伍,無聲無息地腐爛成枯骨。 不知不覺中,祝真淚流滿面。 ———————— 下午兩點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