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梅二姐張了張嘴,從喉嚨里擠出略微嘶啞的聲音:“我想回家了?!?/br> 茉茉頓時鼻頭一酸,深吸了口氣:“咱,咱們暫時先在這兒住著,大娘子不是說了嗎?定會有辦法……” 梅二姐搖了搖頭:“我想回山莊去?!?/br> 茉茉無奈:“就是山莊,咱們現在也回不去呀。大爺都還未回來呢,若他回來了,肯定會接您和悄悄回家去的?!?/br> 梅二姐將悄悄遞到了茉茉懷里:“她睡著了?!?/br> “那奴婢放她去搖籃,二姐兒,別想了,早些歇息?!闭f罷,抱著悄悄起身。 梅二姐目送著茉茉進了內屋,起身走到了窗口,支起了小窗看著院子里那一片雪白的天地,心中頓覺傷感空虛。 她吶吶低語:“下好大的雪,阿渡……你在哪里呀?你什么時候回來?”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奚風渡與趕路的幾個兄弟錯過了投客棧,只能在大雪紛飛的野外將就一晚。 柴火在冷寂的雪夜里燒得噼叭作響,他們將帶來的干糧熱了熱,就著烈酒飲了。 奚爺這一路遠門,早已沒了在皇城里時那般富貴模樣,一臉胡子,衣裳已約有二十幾日未換,都快要瞧不出原形。 好在他也長年外出,不是沒經歷過困苦的時候,所以也能頂得住。 “大爺?!贝藭r前去探路回來的兄弟一臉高興:“不遠了,咱翻過這座山頭,再行三五里路,估計能到。也就頂多三天時間。主要是這雪路不好走,馬也跑不快,這山頭得牽著馬?!?/br> 奚風渡欣慰一笑:“可算是快到了?!?/br> 幾人輪流著守夜,挨到了天亮,便牽著馬兒慢行翻過了山頭,到了山下鎮子上,已經黃昏。 到了鎮子便快了,速度比他們預期的快很多。 奚風渡本想快馬加鞭趕路,但是考慮到手下的兄弟們實在已經疲憊不堪,便挑了一間上好的客棧,好好吃了一頓,休息一晚再走。 好久沒有睡這么舒適的床,奚風渡反而失眠了,離開這些時間,離皇城天高地遠的,也不知那里的情況怎么樣了?她是否安好? 只希望這一去能夠順利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神醫,也算是不枉此行。 想到深夜,奚風渡才緩緩睡去,次日被一陣敲門聲醒起,坐起往窗外一看,天已大亮。 他猛的翻身而起,一邊披上衣裳,一邊應到:“你們先去用早膳,我洗漱完便來?!?/br> 奚風渡粗略的整理了一番,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都有點被嚇到,過后莞爾一笑,也沒在意下樓與兄弟們一道兒用早膳去了。 臨去前,打包了十斤牛rou,幾瓶燒酒,又將水壺給裝滿,便火急火燎的上了路。 馬蹄飛雪,箭影如梭的穿過古老的街道,直奔向五里路的長白山山腳。 到了的時候,正值傍晚,他們將馬兒都栓在了村口,正巧遇一老嫗出門收院子里風干的臘rou。 奚風渡走了過去,問道:“老婆婆,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br> 老嫗瞧了他一眼,似乎不愿與外人多說什么,防備心也很強。奚風渡想了想,掏出錢袋,不吝嗇的拿了幾錠碎銀。 老嫗見狀,拿銀子放嘴里咬了咬,確定是真的后,才笑瞇瞇的開了口。 “你想打聽啥子?” 奚風渡:“我聽朋友說,十幾年前,有一位神醫在這兒避世,似乎是姓葉?” 老嫗聽罷,頓時明了:“你若是來尋找那位葉神醫的,怕是晚了,那葉神醫,前年就去逝了?!?/br> 奚風渡好半晌沒能反應過來,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去逝了?” 老嫗:“是啊,就葬在村頭那牛頭坡那里,不遠?!?/br> 奚風渡踉蹌了兩步情緒十分低落的蹲下身來,身體里所有的力氣在那一瞬全部抽干,千里跋涉,歷盡千辛萬苦,卻是這樣的一個消息。 “大爺……”跟隨的手下心中也頓覺難以接受,但又無可奈何。 “大爺,事已至此,您已經盡了全力,如今只能先回去再尋良醫問問?!?/br> 奚風渡長嘆了口氣,從未見他如此喪氣過,只是無力的道了兩個字:“回吧?!?/br> 正要轉身離去時,卻又聽得那老嫗說道:“你找葉神醫是找不著了,但是他還有個徒弟,得他真傳,醫術也是了得的。你家中可是有人病了?” 奚風渡聽罷,頓時眸光一亮,折身情緒激動的上前問了個究竟。 “也成!也成的!他徒弟可也在這村莊里?” 老嫗:“不在村莊,他住在老神醫留下的獨院里,離村莊有段路,不好找。眼看這天也要黑了,你們這一群人不好上山,不如暫歇上一晚,待明兒叫我家老頭子帶你們進山去?” 第85章 此時雪又開始下了起來,這山路十分難走, 若是無人帶著上山在這白茫茫又陌生的一片山林里, 是很難認清楚方向的。 奚風渡當即便答應了下來,老嫗給他們簡單的收撿了一間柴房, 不說環境如何,至少是個能遮風避雪的地兒。 這一路行來, 吃了不少苦頭,能有這么一處地兒也不錯了。 奚風渡又給了這老嫗不少銀兩, 道:“老婆婆, 晚間還麻煩你送些吃食過來, 若明日你帶我們上山,事成后, 我定會重金厚謝?!?/br> 老嫗一聽立即欣喜答應,趕緊拿了銀兩叫老伴去買了米面和豬rou回來, 做了面餅rou湯送給了他們。 也不知是餓極了還是這老嫗的手藝不錯, rou湯吃進嘴里鮮美可口, 面餅也十分香甜軟糯。 昨日沒能睡上好覺, 反倒是住在這間小柴屋里,奚風渡很快便睡了過去, 可能事情有了著落,心里壓著的石頭終于是卸了。 次日一大早,天還未全亮,聽到枝頭雪雀嘰嘰喳喳叫喚不停,奚風渡等人爬起簡單洗漱了一番。 村里的老人都醒得早, 已經升起了炊煙做起了早飯。 吃了早飯,奚風渡依言給了老嫗一半的訂金,幾人帶了幾個饃饃便跟著老嫗上了山。 這山不算高,也不深,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多,所以平日里未遇到過豺狼虎豹。 平時老嫗頂熟悉的路,這會兒也有點摸不清楚方向,繞了一個上午,幾人渾身都出了汗,可總算看見了山里那遺世獨立的小木屋。 老嫗移動著臃腫的身子走上前拍了拍門,氣喘吁吁的:“阿莫,阿莫呀!你在家嗎?” 敲了好一會兒,門才緩緩打開,只見一個素衣披發的年輕人,睡眼惺忪,定睛一看,道:“是王嬸啊,這大雪天的,你咋來了?” 王嬸移開了臃腫的身子,往身后指了指:“你瞧瞧,我給你帶病人來了?!?/br> 年輕人懶懶的瞥了一眼,十分隨意的問了句:“誰要看病哪?” 奚風渡走上前做了個揖:“是內人?!?/br> 莫青原睨了他一眼,“那人呢?” 奚風渡:“內人身體不適,無法長途跋涉,在家中靜養著?!?/br> 莫青原打了一個哈欠:“你們一個個的,真有意思,病人不來,卻叫我起來瞧病,我又不是大羅神仙?!?/br> 說著沒一點兒同情心的進了屋,隨意找了個根發帶,將一頭烏絲綁在了腦后,開始給屋里頭那些籠子里的動物喂食。 奚風渡跟隨著進了屋,說道:“在下一路從皇城趕來,千里迢迢,只希望莫神醫能出手助我內人渡過此劫,若是有任何要求……” 莫青原:“要渡劫你找和尚呀,你找我這不是沒戲嗎?” 奚風渡深吸了口氣,勸告自己莫動怒,這些個能人異士哪個不是古怪脾氣,絕計不可義氣用事,得罪了人。 “是在下言語欠佳,莫神醫……” “嘖!”莫青原一臉不耐煩:“神醫呢是我師傅,我就學了點兒皮毛,也不知道你聽誰說我是什么神醫,你這是白跑一趟?!?/br> 奚風渡無奈的看向王嬸,王嬸一臉尷尬:“我只說他是神醫的真傳弟子,沒說他也是神醫?!?/br> 奚風渡擰眉:“即是神醫弟子,那必定醫術也十分高超?!?/br> 莫青原長嘆了口氣:“我雖從小跟我師父學醫,但我跟我師父的路子也完全不一樣的,這方圓百里的人怕是都知道,你就算有病,也不一定敢找我莫青原醫??!” 說到此,這王嬸也怕擔責,將奚風渡悄悄拉到了一旁,小聲道:“確實是這樣,都醫死不知多少人了,沒人敢找他治病?!?/br> 奚風渡抽了口氣兒:“那你怎么不早說?” 王嬸:“你也沒問我呀?!边@分明是狡辯! 莫非真是白跑一趟?奚風渡此時也無心與王嬸計較什么,王嬸良心發現,又道:“大不了我不問你要剩下的一半銀兩?!?/br> 奚風渡:“你要我也不會給!” 王嬸窘迫的笑著:“年輕人,氣性忒大不好?!?/br> 奚風渡:“我告你,我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了?!?/br> 王嬸看著他雙眼布著血絲,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找了個理由跑了。 莫青原見奚風渡還賴著不走,便道:“王嬸都走了,你還呆在這兒做甚?” 奚風渡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了下來,看著他一屋子的小動物,有松鼠,兔子,八哥,貍貓,山雀……等等。 “你說你不會醫人,但是我看你醫這些動物很是嫻熟?!?/br> 莫青原得意一笑:“那就對了,我立志要做一優秀的獸醫。醫動物,比醫人要簡單得多?!?/br> 奚風渡擰眉:“這不見得?!?/br> 莫青原:“哦?” 奚風渡:“動物是命,人也是命,而且都五臟俱全,同樣吃喝拉撒,萬物都是相通的,醫術到一定的境界,是醫人是醫獸,沒有太多的區別?!?/br> 莫青原重新審視了奚風渡一番:“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么說?!?/br> 奚風渡:“那你說說,這醫動物哪里比醫人難了?” 莫青原撇了撇嘴:“你傻啊,動物醫死了,那就死了,毛一撥燉一鍋。這人要醫死了,不得找你鬧嗎?” 奚風渡只覺一陣窒息,竟是無法反駁。 莫青原突然對他有點興趣,于是主動找他搭了搭話。 “你打皇城來的?聽口音是那的人?!?/br> 奚風渡:“是,我是皇城來的?!?/br> 莫青原抽了口氣:“那挺遠的呀,大哥,你挺有意志力,這冰天雪地的,趕了這么遠的路就為了找我師父,可惜,我師父死得早,哎,不然我也不會混得這么慘。你說是不?” 奚風渡抹了把汗,按年紀來算,仙逝得也不算早了。此時他無意再與他周旋下去,估計這回是沒戲了。 于是奚風渡做了個揖:“既然令師已仙逝,那在下便不再叨擾,這便告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