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奚風渡淺笑,拿過她手里的木梳,動作十分溫存的給她梳著頭發。 她深埋著頭,不敢看鏡子里的自己,她突然十分悔恨,在自己年華最美好的那十年,困在那一小方天地,虛度年華被妒恨侵蝕了心智。 現在如此不堪的她,又哪配得到他的垂憐? 他給她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從袖口里拿了一支鑲著紅寶石的金步搖別上,這步搖艷而不俗,十分的別致精美。 她紅著臉往銅鏡里瞧了瞧,羞得將那步搖摘了下來。 奚爺疑惑:“不喜歡?” 梅二姐不敢看他,埋著頭眼睛澀得發疼,“太艷麗了,與我不般配?!?/br> 奚爺傾身偏過臉看向她,一臉認真瞧了瞧,低聲道:“也對,這般艷俗之物,確是配不上你,那就不要了?!?/br> 說罷拿過那金步搖毫不珍惜丟出了窗外,梅二姐心兒一跳,失落惆悵卻更盛了幾分。 “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梅二姐哽咽著,淚水無法自抑的涌出,“我已經不再年輕了,相比那二十個年輕美貌的舞姬,已是昨日黃花不堪看?!?/br> 奚風渡長長嘆息了聲,無盡惋惜:“是什么遮蔽了你所有的光芒?時間嗎?還是漫無止盡的等待?明明你還是你??!” 聽罷,梅二姐掩面失聲慟哭,她竟早已不知,真正的自己該是什么模樣了。 他猛然將她緊擁入懷中,梅二姐嚇得忘了哭泣,掙扎了起來,“爺?你……你這樣,于禮不合?!?/br> “什么禮?哪里不合?”他笑得邪魅致極,“在這里,禮合與不合,我說的算?!?/br> “你又何必這般……這般戲弄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說下就下。 奚風渡擰眉,“此話從何說起?” 梅二姐臉頰紅紅的,“你先放開我,這樣,這樣不成體統!” “哈哈哈……”奚風渡爽朗笑了聲:“我說成體統那便成體統,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br> 梅二姐羞惱萬分,“你不是已經……已經有了那二十個傾城美人?我,我容顏遲暮,不值得你花費心思;爺,求你別再戲弄我了,這并不好玩?!?/br> 奚風渡一臉凝重,“我雖貪玩了些,卻從未惹情。若論有罪,倒是你,究竟是如何勾得我魂不守舍,寢食難安的?” “你,你別含血噴人,我,我何曾勾……勾你?!”梅二姐又氣又羞去推他。 可不想眼前這男人越發無賴纏得更緊,眸光灼灼,“你逃不掉了,還不如就此從了我,眼下我們時日無多,不若釋放天性好好享樂一番,嗯?” “不可!” “有何不可?”他笑得風流致極,咬耳低語:“那人可有曾好好珍惜過你?” 梅二姐心臟一陣緊縮,不再掙扎得那么厲害。 他又問道:“那人可有讓你體會過做女人真正的樂趣?你不想知道,一個女人被好好珍惜好好愛護的滋味?你來人間這一世,渾噩半生,到最后還在堅守著這些虛無的執念,真的不后悔嗎?” 她心動了,御下了所有的偽裝,拆了心房的高墻,任自己沉醉在這場極盡奢華的浪漫中。 “我要,我要怎么做?”她咬著唇,第一次直視著他的眸子沒有躲閃。 “我教你?!闭f罷,他低頭深情吻過她的唇。 他與她那般熱烈纏綿,仿佛四周都是熾熱火海,要在最后燃燼所有的情。 半夜她醒來,躺在那人懷里,彼此肌膚相親的溫度,讓她覺得羞澀又禁不住迷戀。 她吃力的撐起還酸疼的身子,借著海上的月華,輕輕吻了他的臉,隨后披了衣裳起身離開了臥室。 她赤著腳在窗下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他丟掉的金步搖,想著或許已經掉到了海里,再也找不著了。 把可能與不可能掉落的角落都找了個遍,梅二姐才死心,正要轉身離去,忽地聽到身后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娘子是在找這個?” 梅二姐回頭瞧去,那金步搖竟在他手里,又聽到‘娘子’這稱呼,羞惱不己。 “我何時是你娘子了?”本該是生氣的,可她埋著頭語氣軟乎乎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哈哈哈哈……”奚爺爽朗的笑出聲來,似乎心情很不錯,大步上前,只憑單臂便將她如孩童般抱起。 “一夜夫妻百日恩,今后我們夜夜做夫妻,你可不是我的娘子么?” 她羞得說不出話來,細瘦白嫩的手臂緊緊攀附著他,嘴角揚起甜膩的笑。 甲板上的夜風很涼,奚爺用熾熱的掌心握了握她冰冷的小腳,大步往室內走去…… **** 夜晚的一絲涼風拂過,梅二姐打了個冷顫,推了推奚風渡,羞怯的埋著頭,低吶:“你放開?!?/br> 奚爺心兒一顫,瞪著眼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出現在他面前。 是夢嗎?還是他真的醉了,才會出現幻覺? 梅二姐沒想,再見面時,竟然會是這種情景,正在此時,浮夢園外響起了季明的聲音。 “大爺,很晚了,您還沒有洗好嗎?”季明想著大爺最近心情低落,要多給他一點關心,便在臨睡前又來探望。 第20章 奚爺抽了口氣,意識到了什么,放開了梅二姐轉過了身,將她嚴實的遮擋在身后,對外邊的季明道:“不是讓你回去歇著了?” 季明輕嘆:“我這不是還擔心著您嗎?” “行了,你回了吧,我這便上來?!敝钡郊久麟x開,奚爺喉結滾動了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子,狠抽了口氣。 現在這可如何是好?先不論她怎么會來這里,眼下…… 這般尷尬,是假裝不認識,還是……還是假裝不認識好了! 奚爺打定了主意,背著身說道:“你這婢子好大的膽子,今晚之事我便不追究,還不速速離去?” 梅二姐聽罷,心中一陣酸楚。明明他剛才是看清楚了她的呀,怎么現在又好像根本從未認識過? 靜等了許久,彼此靜默無聲,奚爺也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梅二姐鼻頭一陣泛酸,果然之前種種,都是她自做多情的么? 她嚅了嚅唇,想說些什么,可是半晌卻沒有擠出半個字來。 奚爺眉頭蹙得更深,她為何不走?難道她就這么不愛惜自己的名節?她這樣就不怕他誤解,也許對他也是有點喜歡? 奚爺覺得自己向來胸懷敞亮坦蕩,從未像今兒這般扭成了麻花,喜不喜歡不就一句話的事情?可便是這一句話,話到嘴邊卻又諸多顧慮。 若是感情的事情能像談一場生意,或者算帳本這般容易也就沒那么多悲傷惆悵了罷? 且不說他們彼此的身份懸殊太大,其實她雖然嘴上不說,心底也是頂瞧不起商賈人家的吧?早在四年前,他便已經得知了那個答案?,F在再去追尋,又有何意義呢? 見她一直沒有動靜,奚爺語氣強硬了些:“你還不走?” 梅二姐猛然抬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寬闊的后背,那里曾是她最安然的依靠。 那一世,他對自己百般溫存疼愛,別說這般冷漠絕決,就是她平日里掉根頭發絲,都能替她嘆息一聲。 對比現今種種,梅二姐頓時委屈,同一張臉,同一個名字,卻再也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 想罷,她淚眼婆娑,負氣轉身快速上了岸,將衣裳裹上,心情郁悶的逃離了浮夢園。 奚爺失眠了,一閉上眼,滿腦子里都是梅二姐風情萬種的模樣,禁欲了這些年,每天都在當柳下惠,他差點都相信自己其實是個無欲無求的圣人。 但昨夜回憶并不美好,一想到浮夢園里的種種,奚爺抱著被子就好想去死,望她年少無知,天真無邪,啥也沒聽懂。 而另一端,梅二姐躺在通鋪上,瞪大著桃花眼,腦子里不斷的在回想起奚爺說的話。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雖然現在她還未改變命軌,但同一個人怎會差這么多呢? 上一世奚爺挺正常的呀,他何時有了這斷袖分桃之癖? 上一世那么溫存雅致的一個人,竟這么惡劣的用荔枝砸她,現在后腦勺還腫了幾個小包,太陌生了,完全是另一個人! 她究竟要何去何從?要不要再堅持下去?吃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到玉奚山莊,只憑著這一腔愛慕,卻思量得太少,現實與想像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梅二姐長長嘆了口氣,與其想這么多,不如順其自然吧,這一世不管如何,她要為自己而活,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次日,奚爺在書房從早上呆到了下午,季明送了好幾趟茶水,案上擱置的帳本還是他之前進來的那一頁。 奚爺撐著腦側,神游天外,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季明琢磨著,他家大爺到底是受何刺激了?才這么一想,奚爺極不痛快的踹了腳一旁的香案,一掌捂住了臉哀嚎了聲,連耳根都紅了。 季明心臟一緊,趕忙上前察看,“大,大爺?您這是咋啦?” “啊——??!”奚爺赤紅著臉又嚎了聲,用手抹了把臉,掩不住的窘迫之態,生無可戀,“季明啊……” “大爺,您可別嚇我!”說著季明紅了眼眶。 奚爺喪氣的躺進了椅子里,“我問你,你家大爺平時討不討喜?” 季明思緒轉了好幾個圈兒,納悶且又認真的回答道:“討喜呀!” “嘖!”奚爺求生欲極強的看向季明,“我是說姑娘,在小姑娘面前討不討喜?” 季明瞪著眼看向他家大眼,感情現在是開了竅,想要姑娘了? “那自然是討喜的,嘿嘿……”季明得意一笑,“大爺您要錢有錢,要貌有貌,要品有品,哪個姑娘會不喜歡呢?” 奚爺被這么一夸,又有些小驕傲起來,慢慢坐直了身子,“也對,但是……” “但是什么?”季明還從未見過他家大爺像現在這般糾結的模樣。 奚爺欲言又止,昨兒晚上那事太窘迫了,他都不好意思講出來,默了一會子,轉了個彎兒說:“其實吧,是有這么一件事兒,挺招人煩的;柳笙你認得吧?就自詡酒仙的那個柳笙?!?/br> 季明面色頓時開朗,“啊,小的認得,他咋啦?” 奚爺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一本正經道:“前一段時間我約了柳笙去酒樓,他吃多了酒,不巧他喜歡的姑娘也在,這柳笙一耍酒瘋,抓起荔枝就往他喜歡的姑娘后腦勺砸了幾下,估計都長了好幾個包?!?/br> “蛤??”季明一臉震驚,“這柳公子也忒……” “忒什么?”奚爺眼瞳一顫,猛的抬眸看向季明,“這里就只有你跟我,你直言便是?!?/br> 季明:“也忒作死了!” 奚爺暗自抽了口氣,吶吶:“是啊,這讓那姑娘咋想呢?” 季明搖了搖頭:“還能昨想,估計得怨上了?!?/br> 奚爺一副懨懨的模樣,又道:“這還不算,他用荔枝砸了人姑娘后腦勺,還說了些醉話?!?/br> 季明:“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