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整張臉毫無血色。

    傅羽陪在她身邊，沒日沒夜看護她，他發現，她好些了的時候，總喜歡看他。

    她看他時眼神里多充滿了悲傷，多可悲啊，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是外人都不看好的人陪伴她。

    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

    她硬是咬著牙忍受了術后的痛苦，那種痛苦幾乎無人可說。她也不準備對誰說。

    “傅羽?！?/br>
    有天她忽然說：

    “我說真的，我好了之后，我們就分開吧?！?/br>
    他值得一個完整的女人給他生兒育女。

    雖然每想到這她都會很難過……

    他站起身：

    “你別給我增加負擔，我現在的負擔夠多的了?！?/br>
    “對，我就是你的負擔……”

    “你他媽的不是！我說了高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和你在一起?！?/br>
    她又哭了：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還愿意和我在一起?！?/br>
    她剛做完手術，他不應該影響她的情緒的。

    傅羽深呼吸，耐著性子和她解釋道：

    “高盼，你不在我身邊才是我的負擔。我不是那種意義上的男人，孩子對于我，沒那么重要?！?/br>
    女人抽噎道：

    “你騙人……”

    她哭得直打嗝，他沒辦法，只能拿過紙巾給她拭淚：

    “病好之后，我們就結婚吧?！?/br>
    這次，他看著她的眼睛。

    她看到，他的眼里充滿了堅定與真誠。

    “我不要和你結婚?！?/br>
    可是他只是認真地看著她：

    “我知道現在自己還什么也不是，也許現在和你說這些不是什么好的時機?！?/br>
    他拿過溫水，給她端了過來，看著她喝下。

    “也許你沒有做好和我在一起的打算吧?！?/br>
    高盼下意識地搖搖頭。

    “上次還敢說你愛我，現在遇到這事就嚇壞了？”

    高盼沒說話，可是重新躺下的時候她心里已經做了決定。

    傅羽是個好人，在她漫長又短暫的二十八年，她知道有個男人對她很好，對待感情——起碼他們的感情很認真，她已經很感到慰藉了，而且，她忽然想到，這次住院的費用是傅羽付的，雖然是她病了，但他一聽她付錢就很生氣。

    他……

    傅羽好像卻是想起了什么，他看著她的臉，忽然道：

    “你知道嗎，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只是個小女孩?！?/br>
    那個時候他被儲妍折磨，被逼吸毒，腦海中是母親還存活于世的幻覺。在他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從那個家逃了出來，他不知道，那天是情人節。

    街上有個賣花的小女孩，是來幫同學做兼職的，傅羽那個時候人不人鬼不鬼，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但是高盼看見他了，男孩子很瘦小，她拿過一支花，遞給了他。

    “你是來買花的嗎？”她問道。

    年少的傅羽抬頭看了她一眼，女孩子皮膚白皙，扎了個辮子，眼睛黑得像葡萄，委實很漂亮。

    他沒有錢，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

    他從她的身上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好，就像一朵美麗的花，而他只不過是一棵快要枯敗的小草。

    傅羽默默把花還了回去，高盼一驚，似乎覺得他有點失禮。

    她不知道，傅羽本人是自卑的。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過了一會兒竟然又走回了姑娘面前。這次街上的人少了些，也沒人買花。

    高盼看到他了，女孩子抿著嘴唇，有點沉默，然后忽然道：

    “我送你一支吧，反正也賣不出去了?！?/br>
    她抽出了一支漂亮的紅玫瑰，遞給了當年小男孩。

    傅羽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送給他的是紅玫瑰，但她本人像一枚白玫瑰。

    把花送給他之后，她好像就不太好意思了，直到她的同學叫她：

    “高盼，你怎么回事？”

    傅羽才離開。

    走的時候他垂頭，盯著那朵鮮美的花。

    紅色氤氳得很深，仿佛很新鮮，也很脆弱。

    但他記住了，原來她叫高盼。

    ——

    (〒︿〒)  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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