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找上門來
高中生正在和女房東商量暑假想兼職的事,忽然傳來敲門聲。 “篤篤篤”,非常響亮,硬邦邦的。 高中生說:“你別動,我去開?!?/br> 門開了,外面站著一個很高的陌生男人,皮膚微黑,眉毛如劍,站得筆直筆直,沒有一處松散,如鋼澆鐵鑄,并且眼皮下壓,嘴角微垂,顯得非常嚴肅。 他飛快地掃了高中生一眼,又飛快地調開,生硬地開口:“有沒有一個姓白的攝影師住在這里?”——聲若洪鐘。 女房東探出腦袋來。 她小心地問道:“您是誰呀?” 男人問:“他沒有和你說過我?” 女房東搖搖頭,男人眼睛又沉了幾分,沒說話了,女房東再問他是誰、叫什么、來干什么,他都不說話了,徑直往沙發上一坐,一定要親自等小白回來。 壞了,女房東傻呆呆看著那黑旋風似的男人半晌,小心翼翼地問高中生:“你白大哥,有沒有跟你說,他欠了一家工作室的錢?” 高中生也想起來了,低聲道:“說了,錢好像還不少?!?/br> “無良工作室來著?!?/br> “前天那板磚就是工作室老板寄的?!?/br> 話已至此,不必多說。 兩姐弟慢慢地、慢慢地把目光轉移到那個身材壯碩,目光兇狠,上上下下打量家里的男人身上。 ——打手來了。 富二代出房間門,正看見非常詭異的一幕,女房東和高中生一左一右地坐在沙發上,中間坐著一個陌生男人,陰沉冷酷,面容微黑。 三個人沉默無言地各自喝水,誰喝水的聲音稍稍大一點,男人就要皺起眉頭。 富二代試探地問:“盜夢空間?” 女房東喝水。 高中生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又看了看墻角墊鞋柜的那塊板磚。 富二代大吃一驚。 作家打著哈欠出房間門,正看見非常詭異的一幕,女房東、高中生、富二代,兩左一右地坐在沙發上,中間坐著一個陌生男人,男人陰沉冷酷,面容微黑,被包圍,舉手投足有了幾分局促。 作家嚇壞了:“小語校長來家里退學啦?” 女房東瞪了一眼作家。 富二代指了指這個男人,又指了指墻角墊鞋柜的那塊板磚。 作家噢了一聲,露出笑容:“修鞋柜的來啦?” 男人臉色更黑了,問:“你們家里,到底還有多少人?” 女房東道:“很多的,而且都是不固定的,三不五時就來兩個壯漢,都是東北的,老厲害了?!?/br> 富二代補充:“還有廣東的——山雞哥知道嗎?” 作家摸不著頭腦,高中生對這種豬隊友無語,指了指小白的房間,再指指板磚,作家這才幡然醒悟。 敵人很健壯,自己太弱小,作家決定和他們一起韜光養晦,靜觀其變,受到環境的感染,不知怎么也接了一杯水,情不自禁坐在高中生旁邊喝了起來。 人都來齊了,女房東問:“叔叔,小白今天要是不回來呢?” 打手慢條斯理地道:“他知道我今天要來,不敢不回?!?/br> 富二代說:“可不一定,這位哥來無影去無蹤,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去智利了?!?/br> 打手智商在線,面容肅斂,道:“他遲早要回來?!?/br> 高中生說:“江堯市出警很快的?!?/br> 打手輕輕地翕動了一下嘴唇,不屑而輕蔑,淡淡道:“那最好?!?/br> 作家訕訕地道:“我們只是他合租室友哈,我跟他不是很熟,俗話說……” 富二代立刻指著作家:“這個人還欠小白三千塊錢,欠半年了?!?/br> 打手大哥偏頭看了作家一眼,眼里有三分冷酷兩分審判一分銳利,還有零點七五分鄙夷。 作家滿臉通紅,連忙顫抖著指富二代道:“這個人跟小白關系更好!他天天早上跟小白一起跑步!” 打手輕輕道:“是嗎?!?/br> 富二代趕緊推脫:“胡說八道,誰跟他跑步了!但是我告訴你啊,白攝影師很愛鍛煉身體的,身強體健,每天要跑三十公里,還要做五百個俯臥撐、五百個仰臥起坐、硬拉兩百多斤、舉重九十千克……” 他越說越玄,女房東都聽不下去了,專業打手自然也是冷哼一聲:“他什么水平,我清楚得很,不用你替他吹?!?/br> 女房東不由自主地道:“這可不是吹,白攝影威望也很高,在馬戲區一呼百應,一半的大爺都是他的牌友,一半的大媽都給他介紹過對象,去超市可以賒兩袋大米,去買蒜還有買五送一呢!” 見打手的臉色變了,富二代趕緊趁火澆油:“嘿,說到這,不信你就去打聽打聽,這馬戲區,誰不知道白帥哥的芳名!對面樓的陳阿姨,四十歲了還為他發春,米酒店樓上的潘姑娘,給我們家花椒都送了兩斤,馬戲區的小貓小狗,見了他都得夾道歡迎,就連前邊兒的江堯六中,外面還貼著他贏了跑步比賽的模范照片,嚯,那叫一個高清?!?/br> 高中生聞言看了一眼富二代:“就是不知道被誰畫花了?!?/br> 富二代裝傻充愣,一拍大腿:“你聽聽,你聽聽,樹大招風了不是?!?/br> “就是就是,”作家說:“他不僅拍照片可以掙錢,打牌還能贏錢呢,贏了錢老是請咱們吃燒烤,要不這樣,等他回來,我們馬上叫他去范大爺那里贏點錢回來,馬上就……” 打手忍無可忍,臉色黑得嚇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富二代手比心快,對準男人的腿彎就是一個地崩山摧腳,大喝一聲,磨牙吮血,殺人如麻,茶幾被撞,叮叮當當,只見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富二代把打手的手牢牢地反剪在背,高中生見勢,立馬上前拿膝蓋將打手壓在地上,連作家都戰戰兢兢地對著他踹了幾腳。 打手再專業,再有勁,終究抵不過背后偷襲的猝不及防,以及三打一的勝之不武。也許是戰敗的羞恥,也許是□□的疼痛,他額角青筋暴起,臉龐黑中帶紅,背部肌rou聳動,大吼一聲,眼看就要被他逆風翻盤,女房東風卷殘云般卷下沙發罩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的嘴拉得嚴嚴實實。 她大喝:“老實點!” 她一邊扯罩子,一邊興奮得兩眼放光:“還敢找上門來,真當我們家是好欺負的!” 打手力氣實在很大,被三個人壓住,仍然孔武有力,像一條巨鱷翻滾,富二代都折騰出汗了,使勁給了他一掌,道:“還挺專業?告訴你,爺爺我當海淀拳王的時候,你還在礦山挖煤呢!小樣兒,還敢給我們家寄磚頭——小語!去把那磚頭拿來,今天我就讓他這大腦門見識見識,什么叫杠上開花!” 女房東道:“不許拿磚頭!拿了磚頭鞋架不就倒了嗎?” 富二代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朝作家道:“去,把你放廁所里那瓶開塞露拿來?!?/br> 打手掙扎的力氣陡然增大,作家滿臉通紅地道:“誰、誰……” 節骨眼上,富二代沒心思跟他計較這個,罵道:“媽的,你不是說你那開塞露買壞了,跟瀉藥一樣,你現在拿過來當瀉藥使使怎么了?你看他這個力氣,不瀉瀉誰打的贏???早就跟你說了便秘又不丟人!” 作家簡直無地自容,扭扭捏捏地跟女房東和高中生辯解道:“偶爾,偶爾,我以前從來不便秘的?!?/br> 富二代跟高中生都快要制服不住他了,連女房東手里的沙發罩也快被掙脫掉了,富二代破口大罵了一句,作家連忙跑進廁所,手忙腳亂地找開塞露。東西太多,越急越找不到,客廳里已經打成一團了,女房東的尖叫傳來,作家滿頭大汗,眼睛一撇,撇到了柜子底下的蒙汗藥。 ——家里前一陣有老鼠,滅鼠藥效力又太強,富二代怕家里人聞不來滅鼠藥的味道,才改用了蒙汗藥。 老鼠藥倒之后,被樓下的野貓果腹。 而蒙汗藥,即將迎來它新一輪的高光人生。 作家顫顫巍巍地端著一杯水走出去,打手已經被再一次制服了,不得不說,他傅哥跟他大哥確實挺能打的,又足夠陰險,已經拿女房東的跳繩將打手五花大綁了起來,打手暴怒,像猛虎落平陽,作家笨手笨腳,半天也沒把水喂進打手的嘴里。 正在這時,門開了。 背著相機的小白正如往常一樣推開門,他不知道,此時,這已經不再是一扇普通的大門,而是他人生的大門。 小白大驚失色:“爸?!” “您怎么到家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呢?!” 這才是你驚訝的重點嗎? 屋子里靜悄悄的,如莫斯科的黎明,富二代粗暴的動作凝固了,高中生默默地從白叔叔背上收回了腿,女房東正把白叔叔的腦袋纏得日月無光。 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小白臉色驟然一變,連忙跑過去扶起自己那臉色青紫的老父親,又驚又怕:“爸,你怎么了爸!你怎么跟他們打起來了!你說話呀爸!” 白叔叔被小白扶起,氣得嘴角不停抽搐,胸口劇烈起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白連忙把作家手里的水杯拿過來遞給父親,焦急道;“爸,來,你喝點水?!?/br> 白父正正衣冠,極端沒好氣地看了兒子一眼。 噸噸噸噸噸。 恍恍惚惚的作家這才驚醒:“叔叔,別喝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