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進班上前五十名
寫詩寫得太晚,作家和淚而眠。 第二天醒來,已是日過三竿。 作家躺在床上放空。 平常,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昨天更新的讀者評論,這一個星期怕看到差評,沒敢看,忍得很辛苦。 倒是自己多慮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還是打開了手機,他想,黎一玫是看得見這些評論的,大家都夸她,自己也該好好謝謝她才是。 她倒也的確是個寫小說的好苗子。 這么一想,自己倒是能見證這么一顆文學界新星的升起。 腦子清明后,他想起之前聽學長說,黎一玫父母都忙著經商,無暇管教孩子,才養成她這么一副驕縱無理的脾氣,還是莫輕虹回了江堯之后,時常帶在身邊。 作家想了想莫輕虹的文學造詣,生怕未來的諾貝爾獎毀在他的手里,連忙打開網站,認認真真給黎一玫挑了十幾本書,滿兩百還減一百,挺好。 挑完了書,他又懷著“欣賞一下大家對未來文豪的贊譽”之情,點開了評論。 評論比之前任何一章都要多,似乎是吵起來了。 平靜如水9629:有點啃老本了,本來以為今天更這么多,有個大場景的,以前最期待這本書的大場景,沒想到還是埋伏筆,吊胃口。 作家蹭的一下坐起來。 blanc:老單最近是不是光想著怎么搞快錢了?期待這么久的相見戲居然如此輕描淡寫,老單也開始恰飯了嗎? 如驢得水:這種寫法過渡和轉折還可以,感情線真的沒內味,前排都有人賞了,作者修文吧。 克里斯吳什么時候娶我:害,熱評第一說話太過分了,老單轉變風格不也是一種嘗試嗎,你說話真難聽。 殺盡天下恩愛狗:我等了這么久就是為了寒月cp重逢,熱一話糙理不糙。 作家趕緊刷到最頂層看看這個熱評第一,臟話屏蔽詞太多,剛剛劃過去還以為是亂碼。 鐵粉“看什么看你爹我實名上網”打賞五個太陽,留言道:寫的什么*%$,我*%$看這么久不是為了看你*%$,說的就是那個*%$,作者你是不是*%$,就算*%$也不能一直*%$,強硬灌輸之前寫過的世界觀但是*%$的根本*%$,沒錢跟爹說,好這口的出門左拐《上海堡壘》自己買票去。大家等男女主相見這么久,從哪兒抄的郭敬明,怎么著,報刊亭上的愛情語錄被你*%$敷衍你爸爸?褲子都*%$脫了給我看*%$,看*%$呢?我月花老婆突然變得像*%$,那些說寫的好的,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導盲犬。*%$,換回原來的文風我砸上月榜單第一,說到做到。 另一個鐵粉“百合姑娘”評論:我同意。 作家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還仔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真的!是真的! 黎一玫構思奇妙,但是文筆平淡,缺乏情感,白描也很稚嫩,原來還是有讀者看得出來的!原來我的粉絲是愛我的??! 他們是愛我的! 愛我的! 我的?。?! 作家恨不得拿著大喇叭喊得全世界都聽見。 作家頗有種知音難覓之感,激動地點進“看什么看你爹我實名上網”的主頁,發現這位仁兄閱讀量非常之廣,收藏夾里有幾百本書,多是《我的男人是京城惡少》《惡魔?;▌e吻我》《穿越前世之老婆有點多》《打敗拳王特種兵》之流,作家不禁又有點黯然神傷,難道他的知音竟然是這種人嗎…… 不管了!作家丟下手機,神清氣爽地跳下床,預備開始新的一天。昨晚跟傅哥吵架了,今天得趕上小夏做飯,他可不想吃小白的黑暗料理。 一開門,正巧小夏坐在沙發上。 小夏笑盈盈地道:“你醒啦?今天手好點沒有?” 高中生坐在女房東旁邊,看見作家出來了,冷淡卻真實地撇了他一眼。 對面的陶夢媛假裝沒有看見他,強裝冷靜地喝水,手指緊張地微微發顫,耳朵到脖子,都像是薔薇的顏色。 上次見到她已經是去年秋天的事了,作家訥訥地想道。 她是來家訪的,穿著很“老師”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 他在圖書館第一次見到陶夢媛,也是這樣的白襯衫,也是這樣干凈的側臉,抬起圓溜溜的眼睛看他,不期然和他四目相對。 風吹過她的碎發,作家整個天地都旋轉起來。 那時候陶夢媛是偷看,以為自己被發現了,通紅著臉,書都嚇掉了,像只小兔子一樣“蹭”地躲了起來。 作家看得失了神,像是回到了七年前那個輕風乍起的下午。 直到富二代打開一旁衛生間的門,他痛得大叫一聲跳起來。 富二代被他嚇死了,本能地跟著他一起上躥下跳。 “你叫什么叫??!” “你開門擠到我手了!” “你手不是打了石膏嗎?!” “那是右手!你擠的是左手??!” “我cao,你媽沒教過你手不能放在門開關的地方?!” 作家右手打著石膏,左手又紅又腫,眼淚汪汪地控訴道:“我都疼成這樣了,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富二代被剛剛那一嗓子嚇得魂不守舍,定了定神,才說:“該!” 他冷靜下來后,才看見客廳里坐著女房東、高中生,和高中生的班主任,齊刷刷地看著他倆,宛如看著智障兒童。 他傻了。 家門不幸,女房東簡直不忍直視,提醒道:“褲子啊?!?/br> 富二代低頭一看,自己還穿著睡覺的大褲衩,超人同款,顏色鮮艷,剛過大腿,飄蕩著,露著健壯的腿毛。 當著全中國唯一一個他和女房東的cp粉——陶夢媛的面,富二代感到無地自容,連忙捂住臉,嚶嚀一聲,扭身進門穿褲子去了。 女房東尷尬地道:“陶老師,您別見怪,他腦子一直不太好的?!?/br> 陶夢媛忙說:“沒關系,沒關系。就是,在孩子面前,盡量叫他注意一下言辭比較好……” 女房東臉一紅,說:“您放心,您放心,我回頭就說他——” 女房東話沒說完,因為聽話的人已然心不在焉。 陶夢媛偷偷看作家,他站在那里,不說話,不看她,像是兩個人完全不認識。 她鼓起勇氣小聲問了一句:“手疼嗎?” 作家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心里像是破土涌出一顆櫻花樹,不自覺便把被夾得發紫的左手往身后縮,不要陶夢媛看見。 他按捺著心跳,冷冰冰地說:“關你什么事?!?/br> 說完,他就回到房間,砰地關上了門。 陶夢媛有點失望。 高中生都他媽氣瘋了,要不是親耳聽見這個狗男人說他喜歡陶老師,就這種龍傲天的態度,他非得上去把作家狂錘一頓。 女房東也氣得不輕,說:“又發什么神經病呢?別理他,陶老師,他這個人老是這樣,時不時就精神不行了?!?/br> 陶夢媛想說,不是的,學長對待她一直是這樣,很穩定的。 她只羞怯地笑了笑,說:“那、我關于期末考試的事情也說完了,我就先走了……對了,我帶來的那個藥……” 女房東忙道:“你放心,我肯定轉交給他。他十來天就可以拆石膏了,現在恢復得也很好,你別擔心?!?/br> 陶夢媛小聲笑了笑,說:“那就好,小夏jiejie,我就先走了?!?/br> 女房東趕緊站起來:“小語,送送陶老師?!?/br> 陶夢媛出門前,假裝看墻上的時間,偷偷看看作家的房門,還是關得死死的,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有。 她只好收回目光,走出了門。 高中生送她到她停車的地方,陶夢媛見女房東沒有跟過來,上車前,站住了,微微仰起臉問道:“除了說考試的事,老師為什么來你家,你知不知道?” 陶夢媛長得甜,聲音軟,再努力做出一副嚴師的架子,也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高中生說:“給你學長送壯骨藥?!?/br> 陶夢媛臉一紅,扳起聲音道:“老師跟你說正經的!” 高中生知道:“我沒有參加體測?!?/br> 陶夢媛問:“為什么?” 高中生說:“跑不了?!?/br> 他跟擠牙膏一樣,擠一點說一點,陶夢媛氣得瞪他一眼,問:“為什么跑不了?跑不了也可以申請免測,為什么不申請?你不考直接沒成績,連補考都麻煩!” 還不是因為學校規定免測表要家長簽字,他可不能讓女房東知道他受傷了。 高中生低下頭,沒吭聲,陶夢媛說:“我剛剛在家里沒和你jiejie告狀,不代表我現在不會去。老師給你一個機會——是不是在校外飚自行車,摔跤了?” 高中生說:“我沒車?!?/br> 陶夢媛看了看路,說:“這里離六中走路可得走一陣子,趙茂住京山路都每天騎車,你……” 高中生輕笑一聲:“我腿長?!?/br> 陶夢媛氣得滿臉通紅,把表情板的很嚴肅。 好吧,他也承認,陶夢媛沒直接跟女房東說,還算她講義氣。 看在這個份上,他招了:“我跟人打架了?!?/br> 陶夢媛猛地抬高聲線:“你又打架!你那次在外面打架才過多久,又打架!我上回還和你jiejie說你老實了,你又跑出去打架!” 她問:“和誰?在哪兒?為什么?” 高中生不說話。 陶夢媛一字一頓:“老師在問你話?!?/br> 高中生還是不吭聲,像守著一個苛刻的秘密。 半晌,他還是不肯說話,陶夢媛嘆了口氣,只能苦口婆心地勸:“沖動是魔鬼,因為一點小事打架釀成事故的例子,太多了,你們這個年紀,不要學電視上那些黑社會,抽煙喝酒打架,不學好,以為看上去很酷——學校打印的安全手冊上寫了沒有?學校有沒有叫你們看?傷哪兒了?步都跑不了,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年紀輕輕,不要落下毛病……” 高中生頭疼地想,為什么女人二十來歲就開始這么啰嗦。 他敷衍地說:“知道了?!?/br> 陶夢媛提高聲音:“下次不要和別人打架了!校內校外都不行!” 高中生嗯嗯的點了兩下頭,以為話題結束了,給她把車門打開,要她趕緊走,誰知她大招還在后面,砰的一聲把門又關起來了。 她慢條斯理地說:“還有,好幾科老師跟我說你最近逃晚自習很嚴重,這些事,我都沒告訴你jiejie,馬上就期末考試了,我給你一次補救的機會。要是考進班上前五十名,我就當沒發生過,下不為例,但是如果你還在倒數前十,我把這些大事小事,都告訴你jiejie!陶老師話說到這里,作弊的話,從嚴處置?!?/br> 高中生愕然,陶夢媛悠悠說完,上車,關門,車子走了,高中生才反應過來,氣得捶足頓胸,力氣用大了點,腿上的傷立刻開始大聲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