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和你老公就是一家人了
小劉是女房東在馬戲區最好的朋友,跟女房東不一樣的是她老老實實地在學校讀完了高中,參加了高考,沒考上,才被家里帶到了廣州打工,富二代還是第一次見到女房東同齡的朋友,趴在欄桿上,看著女房東歡呼雀躍地飛奔下去抱著那個胖乎乎的姑娘。 女房東道:“你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呀!之前還說今年特別順利的!小鄭呢?你們見家長了嗎?” 小劉說:“分手啦?!?/br> 女房東嚇了一跳:“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 小劉說:“不說他啦,男人都是一個德行,我現在看見男人就過敏。走,咱們上你走廊上坐坐,我在廣州,做夢都是跟你一起在走廊上一起吃紅薯片?!苄⌒芑貋砹藛??” “沒呢,他事業節節高升,現在已經在大城市站穩啦!” “真好!咱們三個從小就數他最出息?!?/br> 一上樓梯,就瞧見了走廊上的富二代,小劉的過敏癥犯了,捂著胸口抽搐。 富二代摸摸自己的臉:“不應該呀,我就涂了個大寶,這就帥倒了?” 女房東跺腳:“你站在這干嘛呀,你快進去吧!” 小劉抓著她的手,問:“他是誰呀?!是你說的那個姓白的嗎?” 富二代的臉色一下就垮下來了。 “得,”富二代道:“我站在這礙人耳目了不是?!?/br> 女房東看著他調頭就走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后也沒說什么,小劉好奇地看著她,她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男人都是一個德行?!?/br> 兩個人在走廊上坐下,挨在一起聊天,小劉說著外面的世界,大城市是怎樣日新月異,有一回,她還跟外國人講了話,自己這幾十分的英語,外國人還夸她英語very good,噢,她前幾天還跟別人一起去了什么免稅店,買了一支兩百塊錢的口紅,據說外面要賣三百多呢。 女房東道:“江堯現在也發展得很快了!我上次去黃金塔玩,都差點迷路了!” “是呀是呀,”小劉說:“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江堯現在也很多外國人,地鐵線也多了好幾條,黃金塔那邊好像還建了一個巨大的鐘,我老遠就聽見響了,他們說是黃金塔那邊的??上яR戲區還是老樣子?!?/br> 女房東也沒言語了,她嘆了一口氣,像是有點傷心,又有點遺憾:“是呀?!?/br> “我媽說這邊很快要拆遷了,等拆遷了,你就搬到市里去住吧,不然跟我一起廣州,說不定政府多賠點錢,你還能在廣州買個小房子呢!那可完全不一樣了!” 女房東托著腮,笑道:“那也得有人來拆呀,這不是大家都想賣個好價錢,開發商趕走了一個又一個,隔壁街區的高樓都要蓋好了,大家還是過著十年前的日子?!?/br> 小劉哈哈笑道:“哪兒止十年呀,我看跟二十年前都差不多,要不是你有那個店子——就靠這房子,還帶著一個學生,早就餓死了?!?/br> 女房東打她:“我那才賺幾分錢呀,這么多年,賠進去的比賺的多多了?!?/br> 小劉說:“哎,那也比我好多了,天天在那個□□廠里,不知道哪一天就倒閉了?!?/br> “倒閉了你怎么辦?” “換下一家唄?!?/br> “為什么不去當服務員呀?” “人家嫌我胖唄,”小劉道,也坐直了:“那姓鄭的王八蛋就是這么說的?!?/br> “王八蛋,你別理他,你就算胖,也輪不到他來說!春花,現在胖子可多了,大家審美都在變,你這根本不算什么,別說一百三十斤,現在很多一百六七十斤的呢!” 小劉憂愁地捧著臉:“我都一百三十八了,不就是四十了么?!?/br> “冬天哪有不長rou的?!?/br> “誒,”小劉像是不想說這個了,撞撞女房東的肩膀,問:“剛剛那男的怎么回事呀?是誰呀?寫書的,還是你說的那個很有安全感的小白?” 女房東尷尬地道:“都不是,我沒跟你說過這個人?!?/br> “為什么呀?” “沒什么可說的,一個租房子的,指不定哪天就走了?!?/br> “可寫書的和小白不也是租房子的嗎?” “不一樣,”女房東道:“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的呀?” “這個人,”女房東道:“可能明天走,可能后天走,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我再也見不著他,他也很快就忘了這里了?!?/br> 她最好的朋友劉春花還是不明白:“租客不都是這樣的嗎?” “是呀,”女房東看著外面被人踩得半臟不臟的雪,笑著說:“我的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滴滴,底下忽然響起兩聲車響,隨即,女人的叫聲響徹云霄:“小寶,別跑,這里路不像家里,小心跑摔了!” 她抱著胳膊,皺起眉毛說:“太冷了!我怎么覺得比明尼蘇達還冷!” 小劉撇撇嘴:“鄧大小姐回來了?!?/br> 章奶奶的丈夫姓鄧,這位從奔馳上下來的墨鏡女郎正是章奶奶的女兒,吳jiejie口中的“小賤人”,鄧米蘭,名字是她自己改的。 女房東掩著嘴:“我怎么感覺她頭發又多了一圈呢?” 小劉故意道:“你懂什么,這是人家時尚,獅子王同款?!?/br> 鄧米蘭摘下墨鏡,看見了走廊上的女房東跟劉春花。 她非常熱情地朝她們倆招招手,道:“meimei們,好久不見,春節好呀,要不是回這兒,我都要忘了這個節了,在國外待得太久了,我都不記得了!哎呦,小夏,你這個房子還能住人呢?” 女房東也朝她招手,道:“是呀jiejie,您可得把車停遠點兒,小心我屋子落磚掉瓦,把你的車給砸花了?!?/br> 鄧米蘭笑道:“就是說呀,這邊的路簡直不是人走的,停個這么小的車都沒地方!沒事,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十幾年了你都在這兒,還能跑到哪兒去?砸花了我找你賠就是。哎呀,春花,你也回來啦?怎么越長越壯實了,大城市的伙食可真不錯!” 鄧米蘭原先就是學音樂的,古箏,還自己學戲,據說大學的時候就學人家女明星給自己在手和嗓子上了保險,在女房東跟劉春花還很小的時候,鄧米蘭還在江堯上學,每天早晨起來吊嗓子,全馬戲區都聽得見她的霸王別姬,十幾年過去了,她的嗓子依舊一流,字正腔圓,直沖大腦。 “哎呦,”鄧米蘭又看見了一個無辜的鄰居,連忙朝他招手:“范大爺,您好呀,沒想到您還健在呢!” 范大爺說:“你再叫嚷兩句,我馬上就不在了?!?/br> 鄧米蘭掩嘴嬌笑:“大爺,您還是那么幽默!” 女房東估摸著她差不多該進屋了,沒想到車里慢慢吞吞,又出來一個男人,小劉靠過來,小聲道:“這是她老公嗎?她老公也回來啦?嘶,我還以為外國人都是帥哥呢?!?/br> 鄧米蘭喊了兩句英文,女房東都聽得懂,啥“darling”,還是“david”的,鄧米蘭把她老公胳膊一挽,生怕自己忘了這個可供炫耀的點,又仰臉朝女房東和春花笑道:“給你們介紹一下,my husband,我愛人,西雅圖人,結婚在美國,怕你們坐不慣飛機,就沒請你們,還沒見過吧?以后咱們可是一家人,中美人民一家親呀?!?/br> 女房東道:“好啊好啊,以后我和你老公就是一家人了?!?/br> 萬變不離其宗,鄧米蘭早就猜到這個王小夏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主。 她笑著拿她的戲腔嗓子道:“小夏meimei的老公呢?大過年的怎么不帶出來讓jiejie看看,啊,我記得,是不是有個姓梁的跟你是相好呀?咦,怎么這么多年,也沒請jiejie喝杯喜酒呀?” “嘩啦”一聲,誰家的窗戶打開了,隨即又傳來清晰的罵聲:“哪位大姐在這兒學公公說話呢?睡覺都能給人吵醒,大過年的怎么不去火車站報時?我忘了,大姐是坐慣飛機的,可惜了,您要是坐潛艇,聲吶錢都省了?!?/br> 鄧米蘭強裝鎮定地挽著一頭霧水的老公,道:“meimei,你家大過年的還有人呢?真是熱鬧啊,這又是哪位???怎么也不介紹介紹?!?/br> 小劉說:“人家屋子里的小帥哥多了,又年輕,又帥,耳朵又好,又會罵人,jiejie,你小心一點哦?!?/br> 鄧米蘭氣得眉毛都扭起來了,勉強笑一下,又說了幾句東零西碎的寒暄,扭頭進去了,女房東和小劉笑瞇瞇朝她招手,嘩啦一聲,窗子這才又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