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管我
“那c區呢?” “小鄧說他能搞定?!?/br> “已經安排人進三維酒吧了,初步斷定不是什么大頭,你不用管了,繼續往深了查?!?/br> “收到?!?/br> “身份隱藏得怎么樣?” 小白唔了一聲,只道:“還可以,我前幾天還被社區廣場舞團拉去幫她們拍了寫真?!?/br> 電話那頭的梁隊嗯了一聲,說:“別做讓你后悔的事?!?/br> “收到?!?/br> 高中生不愿意一直讓女房東養著,雖然按照政府規定,他每個月有低保和撫恤可以拿,但是一所高中的學費、一個長身體的男孩的生活費、一個無家可歸者的房租,靠低保明顯遠遠不夠。 高中生在外面做兼職,一般虛報兩歲,要是非要成年的,他也能說自己十八。 ktv和酒吧錢多,但是時間要求長,他上學的深夜是不被女房東允許出門的,只能周末做臨時兼職賣酒,其余時間在餐館更多。 今天便是難得的周末,入了秋,有點涼,他想給自己買件厚點的上衣,給小夏買一條煙灰色的大圍巾,他已經在櫥窗里看好了一條,他覺得很適合她。 高中生穿上制服,在震耳欲聾的酒吧里端著酒盤,熟練地穿梭在人群里。他對酒吧是有選擇的,gay吧不去,倒不是看不起同性戀,主要他長得好,又年輕,冷淡的白玫少年,去過一次,半個小時嚇得就辭職了。低廉的吧他也不去,要么去工作簡單的清吧,要么就是加州夢幻這樣的,上檔次的年輕酒吧,賣一瓶酒就有一百二十塊的提成。 他今晚鼓足了勁頭,口若懸河,運氣又好,一口氣買了三四瓶,賣酒都得喝酒,他今晚喝得自己都有點受不住了,算了算,大概今晚就能拿小五千,已經后半夜,口袋里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著,女房東可能給他打電話了。 高中生沒接,繼續跟著客人一起喝酒、聊天、賣酒,他的區域邊發生了爭執,他頭也沒回,那是小顧的區。 高中生努力睜開眼睛,雙頰微紅,繼續道:“像您這樣的jiejie,喝這個真的太般配了,明天早上起來,身上還會有淡淡的香氣,非常好聞?!?/br> “嘩啦”一聲,有人打架摔倒了,撞到他的椅凳,他一個踉蹌,差點磕到面前的臺子上,這才跟顧客致了歉,回過身,那邊已經打得如火如荼了。穿著制服的小顧,和一個五大三粗,帶翡翠項鏈的客人,燈光里,撞倒了一大片桌椅酒杯。 高中生一驚,馬上上前拉開兩個人,平日最笨口拙舌的小顧,跟發了瘋一樣,死死地掐住那人的脖子,狂吼著,眼睛腫了一只,另一邊嘴角流著血,地上的酒瓶玻璃扎進客人的背,客人狂叫著、拼命地踹著小顧的肚子。 高中生喝道:“放手!顧向南,你馬上給我放手!經理馬上就到!顧向南!” 小顧咬牙切齒,野獸一般含糊不清地咆哮著。 高中生抄起酒瓶,看準了,使勁朝小顧的腦袋上砸了下去,經常干架,力道控制得十分精準。 “砰”的一聲,玻璃飛濺,尖叫四起。 小顧被砸這么一下,冷酒澆了一臉,清醒了一點。 客人大吼一聲,一腳把他踹開,小顧整個人被踹得半飛起來。 高中生先去扶客人,趕緊給他鞠躬道歉,客人正在氣頭,抬手賞了他一耳光,幾個值班經理來了,二話沒說,提起小顧就猛踢幾腳,走過來,又扇了高中生一巴掌。 經理連連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馬上開了他?!?/br> 客人叫罵著,經理跟去打電話叫車送他去醫院,去鞠躬,去挨罵,去不斷答應著賠償,其他的酒保和經理安撫著圍觀顧客,張經理怒氣沖沖地走過來,眾目睽睽之下,把小顧又扇了幾巴掌。 “你他媽錢多?!辭了你都是小事,告訴你,今天晚上的錢,夠你賠一輩子了!上崗第一天培訓是怎么說的?!從業規則是怎么說的?!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媽的賠錢貨!” 小顧垂著頭,一言不發。 張經理轉過來罵高中生,抬手也要打人,高中生抬起眼皮盯了他一眼,那一巴掌愣是沒落下來。 張經理道:“你好得到哪去?你手里那瓶多少錢?你倒是會挑?!?/br> 高中生低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光這么一瓶,把打工到現在所有的錢全賠出去,他也賠不起。 張經理指指他們:“脫了脫了,衣服脫了,到里面找財務算錢,沒算清就別走,在這賣一輩子酒,看你們這樣,也就賣一輩子酒了,沒出息的窩囊廢,有本事跟客人打架,有本事你現在去給客人賠錢?。??蹲在這里打欠條算什么本事?!扶不上墻的東西?!?/br> 張經理走了,前臺在清點,等會財務就拿著本子來了,上面一定是一串天文數字。 小顧鼻青臉腫,流著血,垂著眼睛,慢慢沿著墻蹲下去。 高中生踢了他一腳:“你怎么回事?” 小顧吸了吸鼻子,說:“他摸我女朋友?!?/br> 他女朋友也在這里賣酒,業績第一的桑妮,加州夢幻不許同事戀愛,高中生也是偶然知道他們倆的事。 高中生又問:“你怎么賠?” 小顧倉皇而迷惘地搖著頭。 “對不起,”他說:“連累了你?!?/br> 高中生道:“知道就好?!?/br> 他挨了兩巴掌,臉腫的一片,火辣辣的疼,手和腿也被劃破了,汩汩地流著血,這都不重要,他只擔心賠錢。 短暫的鬧劇后,加州夢幻又恢復了歌舞升平、鼓瑟吹笙的歡愉場面,音樂隱隱地傳進來,門忽然被撞開了,外面美妙的樂曲短暫地進來了一下。 桑妮哭著撲到小顧的懷里,心疼地摸著他的臉,抽抽噎噎地說:“我們走,我們走,我辭職了,我把積蓄全都拿出來了,我們不欠他們的了,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br> 滿臉是血的小顧,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桑妮說:“不就是開店嗎,我去找我哥哥借錢,我們不在這干了,我們現在就走。疼不疼,小南?” 顧向南一把抱住了他女朋友。 “對不起,寶貝,是我太沒用了?!?/br> 桑妮拼命搖頭,兩個人哭成一團。高中生在旁邊有點尷尬,咳了一聲,桑妮松開小顧,吸著鼻子,給他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把你攪進來了,我,我們馬上去幫你借錢……” 高中生下意識地擺手:“不用?!?/br> 他頓了一下,又說:“我給家里打電話就行,你們不用管我?!?/br> 走之前,小顧說:“你有我號碼?!?/br> 高中生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關上門,音樂聲再次稍縱即逝地經過,他成了那個迷茫而孤立無援的人。 財務的賬單已經送過來了,光那一瓶酒就是十二萬,十二萬,高中生在這賣了這么長時間的酒,還是沒弄明白為什么有的人會為了生活鮮血淋漓,有的人僅僅因為尋歡作樂就能揮金如土。 他不想給女房東打電話,在電話簿里翻了翻,一頁都不到的聯系人,他不到兩秒鐘就翻完了。 財務催他:“快點,今晚收賬前就得賠清,不行就做長期工,把身份證押在這。我說,你跟小顧可真行,還好那客人沒追究,真要你們賠,你們賣腎也賠不起?!?/br> 他身份證是假的,他還沒滿十六歲。 高中生想了又想,最后只能艱難地道:“我打個電話?!?/br> 已經快三點了,高中生沒指望陶夢媛能接他的電話,是陶夢媛一定要他存的號碼,她存了班上每一個同學的電話。 沒料到陶夢媛很快就接了,聲音也不是被吵醒的樣子,十分清晰,馬上問他要了地址,她捂著電話說:“高同學,你等我,我馬上就來?!?/br> 他聽同學說過,陶老師一身都是牌子貨,在江堯六中待半年就會轉到市一中去,她爸爸是江堯市教育局的,mama是江堯大學音樂系的教授,還上過春晚。高中生想,找陶老師借錢,也比找女房東要好,他死也不想女房東知道他出來賣酒,死也不想女房東看見他滿身是血的樣子。 所以,當女房東火急火燎地破門而入的時候,高中生的表情瞬間就沉了下來。 ※※※※※※※※※※※※※※※※※※※※ 感謝每一個收藏和評論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