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脆弱
那天晚上,他躺在病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撥通了洛云川的電話。 已經是凌晨一點鐘,洛云川或許正在睡覺,或許看到是他的號碼他還不想接,總之,一直到手機里傳來那個機械人工的聲音,洛云川都沒有接起。 亓麓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總覺得有什么在分崩離析,覺得自己在失去洛爸爸之后,也要失去二哥了,洛mama就更不用說了,撕碎他只怕她都不會覺得解氣,洛澄還小,洛大哥沒有發言權。這么想想只怕他從此以后,將和那個他從小長大的家再無瓜葛,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覺得生無可戀,喉嚨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團東西,很想放聲大哭,又怕驚動了沙發上躺著的顧曉磊,他就那樣咬在了自己手背上,狠狠地咬,卻仍未能抵消心頭升起那種撕裂般的痛意。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就震動了起來,屏幕上跳動了二哥兩個字,他立刻就接了起來,卻在叫了“二哥”之后沒忍住竟啜泣起來。 洛云川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剛才到廚房里燒水喝,手機并不在身邊,回來之后看到是麓白的電話,原本不想理他的,但是看了看時間,又怕他在這個時間里打電話是出了什么事情,干脆就回了過去。 亓麓白在那邊不停地吸鼻涕,洛云川起初還以為他是傷口疼,問他是哪里疼要不要叫醫生他也不說話,洛云川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這是在向他求原諒。 與其說洛云川是在生氣,不如說他是在恐懼,但更多的是自責。 他自責的是早就發現了亓麓白有問題,卻總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在等待;恐懼的則是如果沒有被救回來那會怎樣,他覺得后怕,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不去看亓麓白他一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二來亓麓白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他實在沒有信心能不能隱藏好自己而讓自己不至于過于狼狽。 亓麓白這么一鬧他也明白了,自始至終他更害怕的就是他會扔掉他,將他棄之不顧,就像小時候的那次他們去爬山,他藏了起來捉弄他,他到處找找不到他最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然后怎么也不理他,知道他賭咒發誓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他才破涕為笑。 他真的是很害怕再有人會丟下他,他的親生父母已經丟下他不見了,他不想再被人丟下。 雖然亓麓白從來都沒有說過,但是洛云川知道他的心底其實脆弱的像個小孩。 洛云川忍不住地嘆氣,他要怎么告訴他,才能讓他明白,他會在他身后看著他,一直看著他,為他裁去那些旁逸斜出,直到他達成所愿。 第二天一大早洛云川就去了病房,亓麓白還沒在睡覺,顧曉磊在沙發上躺著聽到有人進來就起來了,他已經在醫院待了一周的時間了,盡管程婳讓人給他送來了換洗的衣物,盡管病房里什么也不缺,他還是很懷念自己的窩,洛云川讓他回去睡一覺再來的時候他立刻高高興興地就走了。 洛云川整理了房間的花和物品,把一些蔫掉的花都扔掉了,挑了一些新鮮的插進花瓶,插不完的都送給了值班的護士和保潔阿姨,水果也一樣,大部分都分發了出去,剩下一些他也洗好切了一些放進果盤。 亓麓白一睜開眼發現病房里似是煥然一新,鼻息間隱約還有食物的香氣,再一看,洛云川在微波爐前熱飯。 “二哥……” 他叫了一聲,然后又想起昨晚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完全不像個男的,就覺得有些丟人,張口要說什么又忘了,倒是望到窗外一片潔凈的藍天,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到外面去過了,就來了一句:“我們去旅行吧?!?/br> 洛云川頓時啞然失笑,說:“旅行?就你現在這個樣子?” “可以的,秦一鳴昨天來送我了這個……” 他指著那個輪椅,示意洛云川扶他坐上去,按照秦一鳴演示給他看的又演示了一遍給洛云川,然后問洛云川:“是不是很高級?” 洛云川略微思索了一下說:“倒是可以考慮吃過飯以后去樓下花園走走?!?/br> 花園也行呀,亓麓白覺得自己就快要被悶死了。而且,二哥今天來看他,說明他已經在心里原諒了他,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他高興的。 洛云川還是發現了他手背上的牙印,因為咬得太深了,所以很是明顯,他拉了拉病服的衣袖想要藏,被洛云川伸手拉了過來,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嚴峻。 一萬道火焰在洛云川的心頭噌地一下升騰而起,他起身就要離開,亓麓白情急之下想要站起來去拉,“二哥,我錯了……”他撲倒在了地上,伸手拉又拉不住,只能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洛云川,痛心疾首地恨不能捶地地說:“我真的知道錯了……” 洛云川心頭的火焰被澆熄下來。 重新將亓麓白扶起到輪椅上,洛云川也坐了下來,沉默良久,然后問道:“麓白,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要說什么?亓麓白慌了一下,他心頭有太多太多的話可是不能說出來,不說他們還可以這樣相處,說出來他與二哥之間將橫起天塹,無法跨域的天塹。 亓麓白再次將話題轉移至上一個:“去旅游吧,真的,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二哥,你就陪我去吧,我們去歐洲看看,我每次出去都是去工作,還從來沒有痛痛快快地玩過?!?/br> “行!”洛云川居然一拍腿答應了:“我去問一下你的主治醫生看你這種情況能不能出去,有沒有什么要注意的,再去學??纯次业募倨?,還有洛澄,如果都沒有問題,就交給你來安排?!?/br> “嗯!”亓麓白立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