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尾巴
他從心底里很感激,感激鮮清雅為他所做的一切,也懂得她的苦心,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它不會再回來。 這是懲罰,不是自暴自棄。 他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平靜,平庸,毫無波瀾,如果不是除了演戲他并沒有別的賴以生存的技能,他連每天去排隊等一個群眾演員的動力都沒有。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想著有朝一日能紅,能出人頭地,只有他是個例外。 他看上去毫無想法,她又曲線救國,不知道從哪兒找了表演課形體課臺詞課老師,說是自己想學,還說一個人沒意思,一定要拉著他一起去聽。 她執著的很,說學費很貴,說不能浪費了,他又懶得和她爭個誰是誰非,就陪著她去。 她沒有說錯,老師教的很好,好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然而她并不專心,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睡著。 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老師大概也明白了自己主要來教誰的,也知道天分這種東西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因而并沒有叫醒她。 老師離開后她還在睡,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亓麓白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打量她。 往日總覺得她很鬧,她的鬧讓他無暇去關注她身上另外發光的點,如今這么一看,她睡著時候的面容居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動人,如嬰兒的純真,又如春日里靜悄悄就開放了的花,是緋色的,明艷了昏暗了一季的天空。 她忽然就睜開眼睛,一臉懵懂地問他:“是下課了嗎?” 他嚇了一跳,隨即就被她一臉的懵懂逗笑了。 “你笑了?!彼龥]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離開洛家之后他的確很少笑,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沒有資格笑,沒有資格和其他同齡人一樣朝氣蓬勃。 如果將他比作植物,他就應該是那一隅里灰突突的枝干,沒有生機,風吹過就簌簌掉葉,而不是迎風綻放。 他站起來就走,她慌忙地收拾了東西從后面追上來:“笑笑怎么了,你笑的多好看,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就天天笑……” 他很是無語,然后停下腳步,她差點撞到他身上,好不容易剎住車,嘴卻沒停下來的意思:“……很多事情的發生是不在我們預料之內的,你也不想它發生,可是它發生了,接受這些沒有什么可羞恥的,人走路的時候是應該往前看的,而不是往后,往后看是會摔跤的……” 她喋喋不休,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道理誰不會說,想要做到卻很難。 “我可是你的顏粉?!彼盅a充了一句,并且仰著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他攢了滿腔的情緒頓時就化為烏有,卻也不想和她多說話,就抬腳想要繼續走,她察覺到了,情急之下就拉上了他的衣袖,說:“你腿那么長,能不能慢點,我都追不上你了?!?/br> 他扯了幾下沒有扯下來,于是氣道:“你不是學過武術嗎,學武術的人走路還這么慢?” “我學的都是打架的本事,又不是輕功?!彼f得有模有樣的,手并沒有松開的意思。 他就只有那樣任由她拉著走,她在他身后,尾巴一樣,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有時候很喜歡她這樣,過馬路的時候,在公交車上的時候,穿過人流的時候……,尤其是一回頭看到她臉上的笑,心一下子就有了牽絆。 就連日子,也跟著一并軟了下來。 失去色彩的世界像是正在慢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