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八點的時候，秦有從導師的辦公室出來后，長吁一口氣，導師項目很多，日常國內外兩地飛，不是經常能見到，這次項目完成后，是一個好機會。

    應安還沒走，站在門口等秦有，見他出來，問道：“怎么樣？”

    秦有笑了笑，說道：“嗯，已經談好了?！?/br>
    應安撇了撇嘴，問道：“這么好的offer都能拒絕的這么干脆利索，沒想到你這么喜歡莫玉凡的呀~”

    “跟他關系不大，”秦有到桌子上拿起了手機，跟應安一起往外走，“我爸那邊也需要我幫忙?！?/br>
    應安從口袋掏出一個車鑰匙，在他面前晃了晃，笑著說道：“輕松一下？”

    “你買車了？”秦有問道。

    “怎么可能？”應安笑嘻嘻的說道：“盛昊的，我借來玩兒兩天，好不容易畢業了，‘半工半讀’小三年，窮的叮當響，房子都快租不起了，還提什么買車~”

    “那剛好，”秦有跟著應安走到了停車場，熟練的打開車門進去，說道：“你送我回家?！?/br>
    “切！”應安不情愿的開車，嘟囔道：“重色輕友??！果然美人都是禍害！”

    秦有沒說話，看著車窗外，嘴角微微上揚起來。

    到家的時候，應安停了車非常熟練的跟在秦有后面，要上樓。

    “怎么？不去快活？”秦有問他。

    應安顛了顛手里的鑰匙說道：“干嘛，看看你的小帥哥不行??？”

    秦有笑了笑，打開了門。

    這個點，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但屋里一個燈都沒開。

    秦有打開客廳的燈，發現莫玉凡坐在沙發上，低著頭。

    “怎么不開燈？”秦有把鑰匙放在玄關上，彎腰去換鞋子。

    應安也換了鞋子，笑嘻嘻的說道：“小帥哥，好久不見啊?！?/br>
    這一點兒都不像莫玉凡，莫玉凡很怕黑，每次秦有回到家的時候，屋里所有的燈都會打開，盡管他曾經表示過浪費，但考慮莫玉凡雖然十七八歲了，其實不過還是一個小孩子，也就作罷了。

    莫玉凡在沙發的姿勢動都沒有動，對他們的話也毫無反應。

    秦有皺了眉頭，走過去問道：“怎么了？”

    應安也走過來坐在沙發上，探過身子去看莫玉凡：“小帥哥今天怎么了？”

    莫玉凡終于抬起頭，沒有什么表情，他沒有理會應安，看著秦有說道：“剛才，秦叔叔過來給了我一把鑰匙，”說著看向茶幾上那把嶄新的鑰匙串，“他說，想讓我搬出去，早點兒學會獨立?！?/br>
    應安愣住了，也看向秦有。

    秦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陰沉，他看了一眼鑰匙，然后掏出手機走到陽臺給秦國政打電話。

    應安看向莫玉凡說道：“干嘛突然讓你搬出去？你不是剛開學嗎？”

    莫玉凡伸手把鑰匙拿起來，喃喃的說道：“我也不知道?！?/br>
    應安看著莫玉凡，憐憫之心生起，安慰莫玉凡道：“放心吧，老秦肯定不會讓你搬出去的，你們現在感情不是正好嘛，秦叔的話老秦也不都全聽...”

    莫玉凡沒有應聲，過了一會兒，才小聲的說道：“搬出去，也好?！?/br>
    應安沒有聽清，問道：“什么？”

    莫玉凡搖了搖頭，看著手里的鑰匙，沒有說話。

    秦國政的電話撥打了兩次才通，秦有問道：“為什么要讓莫玉凡搬出去？”

    秦國政大概還是有工作，小聲的對助理囑咐了兩句，才接秦有的話：“有些話，我也不方便多說，搬出去對你，對凡凡都好。何況過幾天李琳出來也有地方住?！?/br>
    秦有呼吸變得有些粗重：“既然有些話，不方便多說，我想你也明白。他現在這種狀況不適合一個人住，李阿姨的事情到時候我自然會安排?！?/br>
    秦國政倒是沉默了，打火機啪嗒一聲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吐出后說道：“你是真不打算改了？”

    “天生的，”秦有答的飛快。

    秦國政瞬間起了怒氣，然后又立刻平復下來，他有些語重心長：“咱們爺倆這兩年關系稍微好點，我不想因為這個跟你吵架。你這么大了，感情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你。不過，再怎么說，他也是老莫的兒子，李琳又把他托付給我照顧，你這樣，我怎么給她交代？”

    姜是老的辣，說的話也都是一針見血。

    秦有沉默了一下，就接著說道：“這你不用cao心，我會給李阿姨說?！?/br>
    秦國政深吸一口煙，說道：“你們才認識多久？就敢這樣說？凡凡呢？也跟你一樣嗎？他才多大？”

    秦有沒有說話，他確實無法反駁。

    但秦國政有句話說錯了，秦有并不是今年暑假才第一次見到莫玉凡。

    “有些事，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秦國政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不是什么好事?！?/br>
    “什么事？”

    秦國政似乎是把煙滅了，才緩緩的開口道：“凡凡他曾經被人猥*褻過?！?/br>
    秦有愣住了。

    “也是生意場的人，”秦國政接著說道：“本來是凡凡生日，老莫請了幾個人一起吃飯，往年來的都是人大家都算是熟悉，但是那次剛好碰上有個項目合作，就把合作方和甲方一起請過來——”

    秦國政重新點了一支煙，繼續說道：“也都合作過好幾次了，誰也沒想到那個畜生對一個小孩有那種心思，都沒防備。老莫也是，被一桌人攛掇著讓凡凡喝酒。后來，大家都喝得高興了，也沒注意那個畜生跟著凡凡去了廁所——”

    聽到這里，秦有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換了個姿勢，轉過身，背靠著陽臺，看著客廳應安和莫玉凡說話，太陽xue隱隱有青筋暴起，眼神都變得有些駭人。

    “——凡凡叫的聲音很大，”秦國政說：“酒店服務員，我和老莫先沖了進去......”

    說到這里，秦國政沒再接著往下描述，只道：“報警是不可能，事兒要是真傳開，對凡凡沒什么好處，當時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當然項目也沒成，后來，我跟老莫使了點兒手段，把那畜生的公司給整垮了?！?/br>
    大概是秦有的氣勢太過異常，莫玉凡似有察覺，便往這邊看來，兩人只對視了一秒鐘，秦有便把視線挪開，背對著他換了個手接電話，另一只手則放在了陽臺的窗楞上，力氣之大，讓年久失修的窗戶都發出了滋滋的抗議之聲。

    “他是誰？”秦有語氣變得陰沉，聲音仿佛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一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國政說：“我勸你別沖動，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了，你最好別干那違法的事兒?！?/br>
    “好，我自己會調查?！鼻赜姓f。

    秦國政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你是真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嗎？”

    秦有沒有說話，腦海里突然閃出了許多場景和鏡頭，他握著窗楞的手力道松了下來，表情也從陰鷙變得有些發白。

    “行了，”秦國政最后說道：“我知道他長得不錯，但是你別犯跟那個畜生一樣的錯誤，別讓我沒辦法跟李琳交代，也別毀了他?！?/br>
    秦國政說完就掛了電話。

    秦有收起電話，站在原地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站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秦有側過身子，微微低著頭去看莫玉凡，他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莫玉凡的時候，以及暑假時莫玉凡第一次來的時候，朝氣蓬勃，亢心憍氣，是閃著光的。

    可是才兩三個月的時間，少年已經變得黯然無神了，連此刻看著秦有的目光也變得惶然起來。

    秦有的這通電話說的有點兒久，莫玉凡心里漸漸的變得不那么的確定，甚至惴惴不安起來，他看著秦有，沒有說話，他希望秦有先跟他說點兒什么。

    秦有收起手機，轉身向客廳走去，問道：“應安呢？”

    莫玉凡跟在后面，語氣低落的說道：“他剛才走了，說有人在等他?！?/br>
    秦有點了點頭，聲音如常：“晚上吃飯了嗎？想吃點兒什么？”

    莫玉凡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進了廚房，看著秦有打開冰箱，準備食材，他忍不住的問道：“秦叔跟你說了什么？”

    秦有沒有正面回答，他一邊洗菜，一邊問道：“你想搬出去住嗎？”

    莫玉凡沒有說話，他心里一直都憋著一股氣，是怒意，是不平，是不服，還有無奈的無助，此刻，都變成了無盡的委屈。

    秦有見莫玉凡沒有回答，接著說道：“想搬的話，等我下周忙完我幫你。順便給你添置一些家具，到時候你媽住著也方便?！?/br>
    莫玉凡的委屈在聽到這些話后，變得憤怒，他語氣變得有些尖銳：“你也想讓我搬出去？！”

    秦有關掉了水龍頭，看向莫玉凡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畢竟，到時候，李阿姨住著也不方便?！?/br>
    莫玉凡瞪了秦有十幾秒，狠狠的哼了一聲，跑回臥室，嘭的關上了門。

    秦有站在廚房里，也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然后一拳砸在了瓷磚上，罵了一句：“cao！”

    秦有煮了一碗面，去臥室叫莫玉凡的時候，莫玉凡并不在自己的臥室，而是在秦有的床上躺著。

    秦有把面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去叫莫玉凡。

    莫玉凡還氣著，不愿意理會，秦有坐在床邊上，看著莫玉凡纖瘦的背景，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腰，手剛伸出去，頓住后又收了回來，改拉莫玉凡的胳膊，莫玉凡氣勁兒很大，使勁掙脫秦有的手掌，動作有些大，把t恤的下擺往上扯了一大截，露出了淤青的后腰。

    秦有一驚，皺著眉頭，伸手把莫玉凡的衣角又往上拉了一些，想要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傷痕。

    但莫玉凡反應很大， 立刻坐起身，正對著秦有，瞪直了眼睛，憤憤道：“干什么？！”

    秦有動作頓了一下，收回手問道：“后面的傷是怎么回事？誰打的？”

    莫玉凡下意識的往后摸了一下，有些疼，但痛感已經不是很明顯了，他撅了嘴，想到學校發生的事情，有些心虛和委屈，哼了一聲，道：“要你管！”然后躺在床上，拉起薄被蓋在身上，依舊是背對著秦有。

    莫玉凡在這個時候，是希望秦有來哄他的。

    秦有盯著莫玉凡的后背看了一會兒，起身去臥室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碘酒，對莫玉凡說道：“趴好，我幫你擦一下?！?/br>
    莫玉凡掀開被人，委屈的吼道：“你不是想讓我搬出去嗎？！還管我干什么？！”

    此時此刻的莫玉凡紅著眼眶，瞪著閃著淚光的大眼睛，像極了一只走投無路的小困獸，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我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還不快來哄我。

    秦有把碘酒放在一邊，坐在床上欺身上前，放軟了語氣，說道：“對不起，擦擦藥吧，好的快一些?！?/br>
    秦有想讓莫玉凡把衣服都脫了，看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傷，但想到秦國政的話，也就作罷了，秦國政的話讓他此刻再不能像之前那樣去對待莫玉凡，現在即便是想要讓莫玉凡乖乖聽話，也無從下手。

    莫玉凡的眼淚倒是從秦有的‘對不起’出口后，就變得止不住了，他伸手去擦，可越擦越多，他真的好累呀，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秦國政來送鑰匙，他想起成世平的話，卻也什么不敢問出口。

    秦有的神情變得有些悲傷，他還是傾過身體，靠近了莫玉凡，在那張沾滿淚水的臉上，輕輕的親了一下，再一次說道：“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了，告訴我，怎么回事好嗎？”

    莫玉凡不知道對方的小心翼翼，抬起胳膊抱住了秦有的脖子，把臉埋在秦有的肩膀上，一邊哭著，一邊哼哼唧唧的說道：“是不是秦叔知道咱們兩個的關系了，他是不是不讓你跟我一起住了？”

    秦有抬起手去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背，說道：“不是的?！?/br>
    “可，可我，”莫玉凡吸溜著鼻涕，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不想一個人住?！?/br>
    不想一個人，他怕黑的，還怕孤單，他誰都沒有了，再沒有了秦有，會撐不下去的。

    秦有收緊了抱著他的力道，說道：“別怕，我過去跟你一起住，等你媽回來了，我再回來，好嗎？”

    莫玉凡使勁兒蹭著秦有的衣服，嗯了一聲。

    “松開，”秦有輕聲說道：“給你涂點兒藥。跟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br>
    莫玉凡放開了秦有，乖巧的趴在了床上，任由秦有給他擦碘酒，輕輕揉著淤青的地方，說起了學校發生的事情，只是略過了翻墻逃課的情節，反正后來老師也沒有再聯系他，大概是覺得他這種學生不去比較好。

    “秦有，我不想去上學了，”莫玉凡聲音悶悶的，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反正我學習也不好，肯定也考不上大學，我不想去了~”后來聲音就變得軟了起來，好像是在撒嬌。

    秦有看著這些淤青，臉色及其難看，但語氣還是控制的很好，他順著莫玉凡的話說道：“不想去就不去了?！?/br>
    “真的？！”莫玉凡很是高興，一個翻身鯉魚打挺的做起來，表情驚訝：“你說的哦？”

    “嗯，”秦有點點頭，說道：“我們換個學校?！?/br>
    聽到這話莫玉凡張開的眉眼立刻又耷拉下來，他趴回了床上切了一聲。

    不上學這件事，莫玉凡跟秦國政提起過，秦國政當然是不同意，雙方說道最后，秦國政說：“下次你跟你媽說，你媽要同意，我就不攔著你?！?/br>
    李琳肯定是百分之分不會同意的，莫玉凡自己其實心里也沒什么底，不上學干什么，應該就是工作吧，但是光是著一下午的體驗就足以讓他心生膽怯了。

    “身上還有什么其他的傷嗎？”秦有問道。

    莫玉凡翻過身，仰面躺著，氣道：“那個傻*b踹我肚子，現在還疼著呢~”

    秦有的臉色又黑了不止一個度，他掀開了莫玉凡的衣服去看，肚子上沒有什么痕跡，但莫玉凡這么說，秦有便放心不下，直接放下碘酒說著要去醫院。

    莫玉凡趕緊擺手拒絕，說現在不怎么疼了，但不管用。

    秦有絕對堅持，甚至要抱著莫玉凡去附近的醫院。

    “好嘛，”莫玉凡不情愿的下了床，說道：“我去找魏醫生看，總行了吧。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莫玉凡總歸是心情好了一些。

    秦有點了點頭，拿出外套給莫玉凡穿上，兩人一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