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邀請碼是沒用的, 真正需要的是用戶名和密碼。

    不過用戶名和密碼對于王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 只要邀請碼在, 任何關于這個論壇的用戶名和密碼都可以進入。

    王圖在進去的瞬間，迅速開始拷貝下載。

    他的時間不多, 最多兩分鐘，就可能被管理員或是別人發現異常。

    身后的四個人屏息凝視，似乎不肯錯過絲毫的痕跡。

    短短兩分鐘內，屏幕上黑屏又眼花繚亂地飛速掠過無數的信息, 他們看到了這個論壇的冰山一角。

    兩分鐘后，王圖登出。

    他后背重重貼到了椅背上，余非看見他的后頸脖上有一層汗。

    他喘了口氣, 才把手上的硬盤拔出。他重新登錄服務器，邊在鍵盤打字邊道：“暫時還沒有人追蹤到我，好險?！?/br>
    “怎樣了！”余非率先繞過所有人, 為了讓后面兩位看清, 鉆身蹲到了桌子旁邊, 認真看著屏幕, “我現在覺得你真牛逼！我啥都沒看清！”

    “……”王圖忍住了自己伸手摸余非頭的沖動，咳了一聲，“我把網頁拷貝下來還原一下，可以離線查看?！?/br>
    所有人又恢復到了原來的緊張, 論壇的大致模樣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就如之前銀杏河案中的犯人所說,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論壇。

    “這論壇簡直讓我回到1998年?！笔婷赡康煽诖? “我的‘你是gg還是mm’都要脫口而出了?！?/br>
    “你也上網沖浪啊舒蒙哥?！庇喾翘鹗趾退麚袅艘徽?。

    “嚴肅點?！笔婷擅嫌喾堑念^揉了一把, 把他頭強行按了下去。余非雙手搭在桌面上趴著，只露出兩只眼睛，像只巨型犬。

    “1998年的論壇可不會有這些內容啊?！蓖鯃D的手指按到論壇的各行標題上，“你見過論壇把槍支名都一個個能表在標題上的嗎？”

    林濮雙臂抱著，說道：“之前聽說了里面走/私/jun/火，販賣du/品，現在看來簡直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啊?！?/br>
    魏秋歲也是沉著臉，看著這一行行形同諷刺的字眼。

    “沒有人能追蹤到的平行在表網中的地方，當然肆無忌憚?！蔽呵餁q淡淡道，“這里就是犯罪的庇護所?！?/br>
    幾分鐘后，王圖做好了克隆賬號，滿意地拍拍手：“我就覺得我行?！?/br>
    “嗯，你真棒?！庇喾遣蛔咝牡乜滟澚艘痪?，滿心還是在這個賬號上，“這不會被人發現吧?！?/br>
    “你相信我技術行不行?！蓖鯃D說。

    “嗯，好歹也是抓住銀行漏洞盜取過大額財產蹲過大牢的?！绷皱г诤竺嬗朴频?。

    王圖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強調道：“從良了！”

    他把兩個賬號分別抄給魏秋歲和余非：“魏隊的是邀請號，余哥的是被邀請。不過有一點，魏隊的號是克隆號，盡量少用，萬一遇見被克隆的那個就不太好……余哥的號倒不用太擔心，放心瀏覽就行了?！?/br>
    隨后，王圖又手把手教他們如何上暗網，幾個人忙到將近下午的時候，魏秋歲接到了局里的電話。

    他匆匆出門接電話，余非站在原地打了個哈欠的時候，舒蒙重重拍了他一把肩膀。

    “嗯？”余非打完哈欠，睡眼朦朧的一層水霧。

    “你和老魏這是鐵了心要查這案子啊?！笔婷煞隽朔鲎约旱慕鸾z邊平光鏡，難得嚴肅說，“上次的事情算你們命大，但現在連公安內部都可能牽扯，曾隊對魏秋歲的囑咐也不是沒有道理，說真的……”

    “那你還在這里幫忙?！庇喾侨嗔巳嘌?，斜了他一眼。

    “那不是我的小寶貝兒在你們手上嗎！你以為我愿意嗎！”舒蒙氣得摟住林濮，恨不得把臉和他湊一起，“我就不該帶他認識你們……你們這兩個禽獸……”

    林濮嫌棄地把他的臉推走，翻了個白眼，隨即看向余非，認真道：“我從事律師行業這么多年，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案件，但是……恕我直言，這個案子涉及的時間跨度和人都太大太廣了，很難辦。所以你們真的要查，還是萬事小心吧?！?/br>
    “好?！庇喾屈c點頭，“我們會的?！?/br>
    “欸……”王圖默默伸出了手，在臉邊揮了揮，“那個，打斷一下……”

    三個人回頭看他，余非長腿一跨走過去：“怎么了？”

    “我用你的號瀏覽的時候，發現這個論壇在三十分鐘前公布了一個置頂帖，全論壇的人都可以觀看，不需要用論壇幣?！蓖鯃D點入帖子后，鼠標下滑。

    加載過慢的網頁，中英文中還有一些亂碼，但加載到一半的時候，余非就發現，這帖子就算看不懂內容，看得懂其中的照片和獎金就已經夠了。

    “這是……”余非愣了愣，“這不是那個……我們在銀杏河看見的……臥槽，個十百千萬……臥槽這么多！”

    “看起來像懸賞?！笔婷烧f。

    “就是懸賞吧?！庇喾呛暗?，“當時他就說了，如果他把網站的事情托出，會死很慘?！?/br>
    “案發到判決有一定時間，這中間發生什么誰都不好說?！绷皱в檬值种掳?，“這個獎金數額要他的命，還真是挺重視的?！?/br>
    魏秋歲打完電話進來，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瀏覽了一下那份網頁。

    “嫌疑人被暫時收押的時間其實很長，尤其是犯了這種特大刑事案件?！蔽呵餁q瞇起眼，“不過……這或許是個機會?！?/br>
    ……

    告別了舒蒙和林濮，已經是快九點的時候。

    幾天連軸轉的身心疲憊，都有點忘了今夕是何夕。

    余非和魏秋歲走在路上，抬眼看路燈下，路邊的玉蘭和桃花都已經半開不開了。

    “春天要來了啊?！庇喾请p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抬頭看著，“冬天居然都要過去了?！?/br>
    魏秋歲點點頭，沒有說話。

    “曾隊怎么樣了？”余非問。

    “局里剛來電話，問我知道不知道曾隊的事情，我說剛養好傷，明天去報道再說?！蔽呵餁q慢慢走著，“之前馮光義案請來的幾個省內技術人員這兩天也陸續準備回去了，馮光義和白津二中的案件調查的工作……恐怕又要擱置了?！?/br>
    “你們隊里沒人接手嗎？”余非問。

    “有，但應該也不會深入調查了，曾隊走后，我基本也等同于被架空了?！蔽呵餁q輕聲道，“結果只會越來越壞?！?/br>
    “那個當時在場的男人是誰？”余非說，“曾隊是為了隱瞞他吧?！?/br>
    魏秋歲沒有說話，點了根煙。

    “而且，聽他們的口氣，他們應該不止兩個人?！庇喾钦f。

    魏秋歲呼出一口煙：“明天我會和曾隊見面，我想親自問問他?！?/br>
    兩人隨即沉默了下來。

    半晌，魏秋歲道：“之后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庇喾抢蠈嵒卮?。

    他倆并肩走著，余非用肩膀撞了撞他：“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問題?！?/br>
    “沒有?！蔽呵餁q隨口否認道。

    “哦？”余非蹦到他跟前，勾著嘴看他，“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和銀杏河浮尸案嫌疑人接觸的問題？”

    魏秋歲繞過他繼續往前走：“有想?！?/br>
    “游離在公安系統之外的絕佳人選是我，把我安排進去做線人，有腦子有經驗?！庇喾强粗?，“是不是?！?/br>
    “我不會安排你進去的?！蔽呵餁q嘆了口氣，“況且現在曾隊被控制，所有我可以動用的關系基本一大半會停滯，在這種情況下我怎么可能放心讓你去。所有的事情我不能百分百掌控，我就不會讓你涉險?！?/br>
    “可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余非說，“將近千萬美金的誘惑在前，那人的狗命就是塊流油的肥rou，誰都想搶?！?/br>
    “余非?！蔽呵餁q停下腳步，一字一頓道，“這案子不查了我都不會讓你冒險，你記住這一點。其他的我會想辦法?！?/br>
    余非擋住他的道路：“魏秋歲，都查到這里了??！”

    “那我也會想別的辦法?！蔽呵餁q說，“別說了?！?/br>
    “你想什么辦法！”余非用手指著地，“那你想你現在就在這兒給我想，來，想。你今天不想到辦法我就在這擋著你不讓你走?！?/br>
    魏秋歲吸了口氣：“這件事上你聽我的……”

    “我說了我能和你一起承擔！”余非提高了一些聲音。

    “那我也說了不可以?！蔽呵餁q的聲音沉了下去，“我在你父母面前說的話不是哄他們開心，就像你說的，要我惜命是因為要我顧及和考慮到有你的未來，那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

    余非看著他，用力在他胸口點了點：“那你有三長兩短怎么辦！”

    “至少你不會?！蔽呵餁q說，“我如果……”

    “魏秋歲，你覺得我現在在這里和你扯皮就是因為我在意你或者我任性或者我他媽好愛好愛你愛到神志不清……我真的不是?！庇喾峭笸肆藘刹?，他說起話來直白激動后，鼻子就開始發酸發澀，強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我夢見劉友霖好幾次了，他沒死這會都能高考了。他家里人打電話來我都沒敢接，我生怕他們和我說起他……”

    魏秋歲肩膀一抖，向前一步想拉他。

    余非躲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還有馮光義……我有時候總會想起看見他最后一面的時候，我覺得他是真的想玩玩游戲機，他也不是想玩游戲，他就是想和我玩兒啊?？墒菫槭裁茨鞘亲詈笠淮我姷剿恕?/br>
    “余非?！蔽呵餁q低低叫了一聲，眼神哀切而復雜。

    “雖然我們都不虧欠他們什么，但我真的想讓那些隨隨便便決定他們生死的人，摁著他們的頭在他們墓前給他們磕他媽三個響頭，想問問他們憑什么?！庇喾且е鴥蛇叺牟垩?。

    “我都知道?！蔽呵餁q走到他面前，伸手抓著他一只手的手腕，余非往后抽了兩下沒抽掉，站在原地自暴自棄地垂下手，任由他握著。

    “……魏秋歲我有時候真的也很害怕?！庇喾锹曇舳歼煅柿?，“我膽兒也不大，人又懶，沒有你我可能都崩潰了現在……但我是活著的人啊，我特別想為他們做點事情?！?/br>
    魏秋歲垂眼看著他，用拇指輕輕又溫柔地搓著他的手腕。

    “我真的很沒用?！庇喾且е齑胶莺莸拖骂^。

    魏秋歲單手攬著他抱在自己懷里，手托著他后腦勺，臉頰貼著他的額頭：“對不起，沒用的是我?！?/br>
    余非一只手摟住他的腰，一只手狠狠打了一把他的背：“別說對不起??！”

    “我一直說我會保護你這種話，到頭來什么都沒做好?！蔽呵餁q閉上眼，“我也害怕。我人生中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在乎一個人了……我怕我脫手你就忽然不見了，這種害怕于我也是日日如影隨形?！?/br>
    余非收緊了手，頭埋在魏秋歲的肩膀上。他所有的煩悶委屈還有害怕和難以承受的情緒，在此刻像是決堤的洶涌河流傾瀉而出，從喉頭升起的咸苦味在鼻腔和眼中醞釀之后，涌了出來。

    他在魏秋歲的肩膀趴著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