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夜里的銀杏河山谷因為這起浮尸案, 變得有些人心惶惶。 警方封了山路, 不讓進不讓出, 不知道要持續到什么時候。 魏秋歲和余非回了民宿,余非坐在床邊平復心情, 順便看看網上的輿論。魏秋歲則打了個電話給曾健。 “……”曾健吸了口氣,“你們倆以后麻煩不要一起出行,很嚇人,為了社會安定和諧, 好嗎?!?/br> “曾隊?!蔽呵餁q無奈道,“安排我們來銀杏河的人是你?!?/br> “那我目的也不是讓你們看浮尸啊?!痹≌f,“怎么樣,和梁思溝通得如何?” 魏秋歲如實匯報:“沒有得到什么有利的信息?!?/br> “行吧?!痹≌f, “沒喊你們回來就好好放松放松,要不要給你們安排個別的地方玩玩?” “不……” “別不??!局里沒錢我自掏腰包!每次都壓榨你不給你放假我心里過意不去這次你們就好好地……” “曾隊?!蔽呵餁q打斷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在瞞著我……?所以不讓我們回去?” “……”曾健頓了頓,“你怎么cao那么多心,不怕老得快啊?!?/br> 無論如何,曾健也沒有明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魏秋歲嘆著氣掛了電話。 余非顯然已經平復了,翹著腿在刷微博, 看見魏秋歲掛了電話走過來, 抬眼看他:“怎么說啊?!?/br> “等通知再回去?!蔽呵餁q揉了揉額頭, “也不知道那邊出什么事兒了?!?/br> “也許什么事兒也沒有, 就是純粹讓你出來放放風, 別多想了?!庇喾巧炝藗€懶腰,垂下手,忽然猶豫道,“魏秋歲,你覺不覺得,這具尸體有點……奇怪?” “你是說他的臉部嗎?!蔽呵餁q問,“臉部被大面積毀壞,和白津二中的案子如出一轍?!?/br> “巧合?”余非歪了歪頭,“會是巧合嗎?” 魏秋歲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太過的問題過于密集地堆積在一起,容易造成對案情本身判斷的失誤。 余非洗完澡出來,看見魏秋歲坐在床邊,手撐著頭用他的平板電腦。平時他不常拿出來,都是用工作用的筆記本,這會歪著頭靠在床頭,戴著耳機,似乎在看視頻。 余非爬到床上,靠到他旁邊,看見了他在看一個前陣子上映的電影。 魏秋歲看他來了,摘下一個耳機:“想看嗎?” “一起看唄?!?/br> 于是魏秋歲就把耳機拔下來外放。 “這不是我之前想看的那個嗎?” “嗯?!蔽呵餁q應了一聲,“看見你朋友圈發了?!?/br> 很有意思的電影,余非之前就想去看,一直沒時間,這會各大視頻網站上架了,才驚覺錯過了觀看的時間。 不過,比起這部電影下架這件事,魏秋歲居然對這電影有興趣,他才覺得奇妙。 “你喜歡看電影?對不起,收回早上說你無趣那句話?!?/br> 魏秋歲無奈道:“有空的時候也會看?!?/br> “會去電影院看嗎?”余非問。 “偶爾會?!蔽呵餁q說,“一個人真的無所事事的時候,看個電影也不錯?!?/br> 余非應了一聲,把腳鉆進了魏秋歲的被窩里,勾著他的小腿取暖。魏秋歲剛感覺到他因為洗好澡出了浴室門,迅速變涼的腳后,便皺著眉把被子往他身上蓋了一些:“你腳怎么那么冷?!?/br> “剛洗好澡嘛?!庇喾强s了縮,把腳往魏秋歲的腿間塞,忽然覺得莫名羞澀,說話都有點結巴,“你你你你……你也太暖和了,你你你……你這個人是火爐成精吧?” 他剛說完,魏秋歲就隨手抬起來,把他整個人往自己懷里一帶。余非猝不及防倒到魏秋歲胸前,發出了“臥槽”一聲。 他剛想抬起頭喊,魏秋歲溫柔的手就一遍遍摸著他的后腦勺,眼睛已經盯著平板電腦上的電影看了起來。 “……”余非認命地鉆在他懷里,乖乖倒在他的肩膀上。 “其實你長大了不少?!蔽呵餁q摸著他毛茸茸的頭發忽然說。 “那是?!庇喾翘蛱蜃齑?,被子下半部分可疑地動了一下,“一直很大?!?/br> 魏秋歲被他猝不及防的說葷話弄得又一陣無奈,手上重了幾分:“我是說你人長大了,四五年前抱你,你肩膀也沒這么寬,人也沒這么高,又瘦又小就抱起來了?!?/br> “是嗎?”余非抬起頭來,恰好嘴唇都快到魏秋歲的下巴,“你還抱過我,我們這么靠著看過電影嗎?” “你忘了?”魏秋歲也跟著低頭,“在你宿舍的時候?!?/br> 余非想了想,終于想起來是什么了。 有年夏天,余非放了暑假,魏秋歲也終于空了幾天出來。那時候余非還和父母住一起,暑假天天往外跑也麻煩,身上又沒什么錢,于是就借口學?;顒?,一直在宿舍待著。 魏秋歲剛工作不久,家里的錢也都寄回去了給了meimei上學,身上本來就拮據,余非也不想讓他破費去旅個游什么的,外面天熱,他就喊魏秋歲來他宿舍呆著。 那是兩人記憶里為數不多的漫長日子。 因為經濟拮據,一天三頓不是食堂就是館子,兩個人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 余非回憶了一下,抬眼瞪魏秋歲:“我想起來了,當時明明是個快樂暑假,居然還逼著我看刑事案件檔案!兩個人談戀愛看個電影就算了,還讓我和你一起看血淋淋的犯罪實錄!” “……我……”魏秋歲似乎也回憶起來了一點,“……這么惡劣的嗎?!?/br> “對!”余非惡狠狠哼了一聲。 “對不……” “再說一句對不起試試!” “……” 魏秋歲垂下眼,笑著用嘴唇蹭了蹭他的額頭。 余非這只忽然炸毛的貓就被弄得溫順下來,轉頭盯著電影,小聲嘟囔道:“有空了一起去看電影吧,我想把很多以前沒做過的事情做一遍?!?/br> “好?!蔽呵餁q應道。 他知道余非在想什么。 看了一會,余非動了動,魏秋歲以為是自己這個姿勢讓他不舒服,隨即準備起身,卻被余非的雙腳一勾,說道:“別動?!?/br> “……”魏秋歲又把手放了下來。 “你平時都這樣嗎?”余非忽然問。 “什么?”魏秋歲莫名道。 余非抬眼看他:“感覺你對突如其來的案件,抽身很快,” 魏秋歲愣了一下,余非繼續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做到,剛剛發生了兇殺案,趕緊讓他從自己腦海中揮去啊。這一點我特別佩服你?!?/br> “……”魏秋歲搖搖頭,“……習慣了就好?!?/br> “真的嗎?” 魏秋歲看他那樣子,覺得傻得可愛,忍不住又用手摸他頭頂的毛:“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被殺死時那些兇手一念之間,置他們于死地的東西。他們死之前也會哭也會笑,和我們過著一樣的生活,我們本質一樣,為什么還要害怕對方?” 余非哼笑起來:“看魏sir不會說話,說起理論來倒是一套一套的?!?/br> 魏秋歲勾嘴笑著搖搖頭,把平板電腦反扣過來,主動把余非的身子往自己懷里帶了帶。余非的腳冬天還是冷,這會終于被魏秋歲捂得熱熱的。 一個晚上過去。 本覺得這個晚上不夠平靜,最后卻在溫情中收場。余非的身子被捂得暖和,睡得居然比前幾晚都香,醒來的時候,他還跟個考拉似得抱著魏秋歲這棵樹。 他迷迷糊糊的往里鉆了鉆,又迷迷糊糊準備睡個回籠覺。 魏秋歲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抽出一只手接電話,還是那種“嗯嗯”的語氣,接了一半,余非就感覺魏秋歲整個人要坐起來了。 等他掛了電話,余非翻了個身仰躺著,睡眼惺忪地看著魏秋歲:“怎么了,大早上的……” 魏秋歲裸著上半身下床,絲毫不畏懼清晨那刺骨的冷,開始穿他的襯衫:“昨晚的嫌疑人抓到了?!?/br> “抓到了?”余非從床上蹦起來,一臉不可思議,“這什么辦事效率?怎么那么快?認罪了?不會是自首的吧?” “先去看看再說?!蔽呵餁q說。 十五分鐘后,兩個穿戴整齊的人坐在了銀杏河景區的派出所內。 昨晚刑警隊忙活了一晚上,在景區上游的一片樹林內發現了被害人的一只鞋,以及幾百米外的作案工具。 被害人是被刺死之后,再用石頭一類的物品把臉部砸得稀碎,幾乎無法辨認五官。從掙扎程度判斷應是先刺死后才進行地損毀面部。 他被綁在景區一個樹林河道旁,因為那附近鮮少有人,尸體被浸泡水中后,入夜之時再來隔斷繩子,尸體順流而下,浮在了銀杏河的河面。 魏秋歲和余非看見犯罪嫌疑人的時候,看見他一邊發著抖一邊坐在角落里,派出所的所長捧著保溫杯:“他犯罪手法非常粗糙拙劣,甚至作案工具都散落在附近,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躲在樹林的巖石后面,找到他的時候尿了一褲子,直接認罪了?!?/br> “……膽子那么???”余非輕聲說。 “不過聽說有些意外發現?!彼L說,“他的褲兜里,我們發現了一張紙,那張紙上用手抄的方式,居然記錄了整個作案過程!你說這犯人是不是缺心眼兒?我第一次看見把犯罪過程記錄在紙上的?!?/br> 魏秋歲瞇了瞇眼:“方便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