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雀沒有來班里找叢蕾, 不過她們很快有了見面的機會。一中的升旗手一般由高一的學生擔任, 是學校的門面, 對學生外在條件要求苛刻, 班主任李珍推薦了裴奕和叢蕾，到了培訓的地點一看, 楚雀赫然在列。

    叢蕾和裴奕遠遠走來，男才女貌，極般配的一雙人，楚雀心里不是滋味, 笑著跟裴奕說道：“好久不見?！?/br>
    他們是好友, 能聊的話題自然比和叢蕾多, 叢蕾插不進嘴, 也不想插, 坐在升旗臺一角, 看他們言笑晏晏, 酸成了檸檬。

    “你也是升旗手？”一個男生過來，殷勤地問。

    “嗯?！?/br>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叢蕾點頭, 升旗臺又不是她家修的，哪輪得到她批準。

    “其實我知道你, ”那男生討好地說，“你叫叢蕾對不對？”

    “……”

    男生道：“他們都說你長得很漂亮?！?/br>
    “沒有?！眳怖俨恢绾问呛? 她有點猜出了這男生的意圖。

    “我叫宋……”

    “叢蕾, 過來?！辈坏人v完, 裴奕招手示意她, 淡淡地說，“老師來了?！?/br>
    叢蕾兩步并作一步溜了，剩下那男生半截名字掉進肚子里，裴奕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怎么了？”

    “沒什么?！?/br>
    儀仗隊一共由七個人組成，老師挑了裴奕做領頭的執旗手，叢蕾和楚雀作為護旗手，并列跟在裴奕身后兩側，形成三角鼎力之勢。裴奕固定好國旗，楚雀拿著旗角，叢蕾負責拉繩，第一次演練，叢蕾沒掐好點，拉到旗桿頂尖時，國歌已經要放完了，她心慌意亂，差點系錯了結。

    “別著急?！迸徂葞退崖槔K扯緊，他的手掌微覆在叢蕾手上，兩人都很順理成章，楚雀的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

    一節課培訓完，裴奕問道：“走嗎？”

    叢蕾還在思考他問的是誰，楚雀已一把挽住叢蕾：“我和叢蕾聊會兒，你自己走吧?！?/br>
    她們找了張涼椅坐下，楚雀素雅的面容被叢蕾的清艷一襯，便略顯單薄了些。老師選執旗手時，眼睛一直端詳著叢蕾，楚雀心懸一線，以為這個殊榮會落到叢蕾頭上。

    一個多月不見，曾經不如自己的人麻雀變鳳凰，突然更勝一籌，楚雀還沒掌握好和她相處的度，叢蕾的美貌威脅到了她的統治地位，楚雀有種權力即將被掠奪的危機感，幸好她沒和叢蕾分到一班，不然天天看到這張臉，太鬧心了。

    但她是不會表現出來的，楚雀若無其事地問：“你和裴奕怎么回事？”

    “什么？”

    “別裝了?！背傅恼Z氣與她的閨蜜無異，“你倆有事兒?！?/br>
    “你想到哪兒去了！”叢蕾急道，“我們是同桌?！?/br>
    “不止吧?！背柑裘?，“很正常啊，你長得和以前不一樣了，男生都是很現實的，裴奕說不定會看上你?！?/br>
    “你別亂講，”說不清是不是叢蕾的錯覺，楚雀的話透著股陰陽怪氣，她頓了頓，“沒你想的那回事?！?/br>
    “干嘛這么嚴肅，”楚雀見她不似作假，說道，“對了，我那天看到冷千山了……他沒看見我?！?/br>
    “嗯?！背笗粝滤?，叢蕾推測她八成要聊冷千山，他是她們永恒的主題。

    “他為什么會轉到一中來？”楚雀按捺不住地問。

    楚雀不相信冷千山對她沒有感情，他在一中混得風生水起，也許是后悔與她分手，才會來和她讀一個學校。不管楚雀怎么丑化冷千山，挑他的缺點，讓自己對他死心，當她真正遇上他，她還是想站到他身旁。

    叢蕾道：“他想考個好點的大學?！?/br>
    “這樣?！背傅哪樐怂?，仿佛是自己勸自己，輕描淡寫地說，“我和冷千山性格太像了，不在一起也好?！?/br>
    他們倆都是眾星拱月的人，誰也不肯妥協，都希望能降服對方，楚雀為她和冷千山的關系安上一個合理的邏輯，試探地說：“可能你和他還比較合適?！?/br>
    “楚雀！”叢蕾嚇了一跳，光是想一想就毛骨悚然，這和亂.倫有什么區別？

    “他那個性格，只有你能遷就他?！?/br>
    盡管冷千山是個討厭鬼，叢蕾卻聽不得她說他的壞話：“其實他對我還不錯……”

    楚雀微嘲：“他對你何止不錯?！?/br>
    他們交往時，冷千山問得最多的就是：叢蕾在做什么。

    “他最近交女朋友了嗎？”楚雀說道。

    “沒有?！?/br>
    最好沒有，否則誰能容忍冷千山有叢蕾這樣一個青梅竹馬？

    周一早上的升旗儀式，冷千山仗著身高優勢，踮起腳往高一的片區眺望，他原計劃等到周末，大義凜然地將叢蕾罵上一罵，然而這周叢蕾回了自己家，也沒接著哄他，他根本沒找到機會和叢蕾說話。

    冷千山大海撈針，當然沒撈著叢蕾，他前腳準備離開，后腳卻聽到班里同學的議論聲：“咱們升旗手是不是換了？”

    另一個人說：“比上一屆好看，咱們學校真會選人?！?/br>
    “據說這回選的都是高一的級草級花?！庇腥舜虿淼?。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沒挪過步，升旗臺上托著國旗的不是叢蕾還能是誰？

    裴奕雙臂一揮，揚起旗擺。做作，冷千山嗤之以鼻，這個裴奕鬼影纏身，哪兒都有他，動作這么大，也不怕抻了筋。叢蕾在日記里寫過，說裴奕喜歡楚雀，既然喜歡不趕緊去追，sao哄哄的亂勾人，不守男德。冷千山滿心想上去推他們一把，讓這倆吧唧親個嘴，好讓叢蕾死了那條心。

    “你喜歡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右邊的吧?！?/br>
    這些吊絲還妄圖意yin她，冷千山煩得要死。早知道他就應該把叢蕾藏起來，管她自不自卑，總好過現在這樣拈花惹草。他很懷念寒假的日子，所有的時光都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其他人。

    軍訓他們冷戰的時候，冷千山買了一個迷你望遠鏡，在陽臺上偵查過叢蕾的一舉一動，同桌和他相熟，問他在干什么，他說他在觀察天象。叢蕾沒聽他的話，扯著嗓子和對面的人吼口號，冷千山想拿望遠鏡砸死她，可是看見她那么快樂，他又覺得很快樂。

    冷千山一邊快樂，一邊罵臟話。

    因為感覺自己對叢蕾的感情有點瘋。

    國歌奏完，教導主任做國旗下的講話，卓赫被單獨拎出來進行全校檢討。冷千山轉學后海中群龍無首，常澤他們上了高三，不大管事，學校里三天一大架兩天一小架，誰都想當老大。卓赫趁亂跑去報了初中萬茂霖打他的仇，被海中的校長逮住，親自提到一中來要個說法。

    卓赫出了一個大風頭，非常愉悅，惹得下面的同學連連發笑。叢蕾笑不出來，儀仗隊要等升旗儀式全部結束才能離開，卓赫以一己之力拖延了時長，連累他們不得不跟著陪站。

    “我采取過激的手段，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卓赫言辭悔恨，照稿念到中途，眉飛色舞地環視了一周，看到樹蔭里亭亭玉立的叢蕾，嘴一瓢，忘了接下來該念什么。

    她安靜地站著，與樹融為一體，像枝椏上開出的白色花朵，成了他的風景。

    教導主任臉色鐵青，搶過話筒：“念完了就下去！”

    卓赫被轟下臺子，混亂中生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的想法——要知道她在，他也申請去儀仗隊了。

    隊伍散開，冷千山提前五分鐘離場，在二樓走廊候著，看到叢蕾上來，混進人群，跟在她身后兩米處，視若無睹地從她旁邊走過，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若不是扶著呂輕揚，叢蕾險些摔個大馬趴，冷千山仿佛與她素不相識，漠然地說：“借過?！?/br>
    叢蕾：“……”

    近日開學，班里雜事較多，叢蕾沒顧得上聯系冷千山，冷千山這人是生不得悶氣的，一旦鬧起情緒，必得讓周圍人都來哄他，要人上趕著問他哪里不高興。同學們接踵涌入樓梯，叢蕾為免觸他的霉頭，誠心誠意地讓出位置：“你先走吧?！?/br>
    可惡，她竟然不質問他，冷千山算盤落空，給了叢蕾一記兇狠的眼刀，氣呼呼地走了。

    呂輕揚夸張地說：“冷千山怎么能長這么帥！”

    “你們為什么都覺得他帥？”叢蕾百思不得其解，她從小給他洗內褲襪子，見過他各種不講究的憊懶樣，冷千山的長相在她眼里已經爛熟到了模糊。

    “這都不帥？”呂輕揚說，“反正比裴奕帥?！?/br>
    呂輕揚的審美有缺陷，叢蕾撇嘴：“明明裴奕更帥?！?/br>
    “我就喜歡冷千山的帥法?！?/br>
    兩人一路爭回教室，叢蕾的課桌上堆了一沓社團的傳單，好幾個社團的學長學姐想招攬她，裴奕問道：“你想選什么社？”

    “音樂社吧?！眳怖僬遄玫?，宋教官無心插柳柳成蔭，幫她找到了特長，如果他和裴奕沒夸大的話，音樂社應該會適合她，“你呢？”

    “音樂社?！?/br>
    別去深思，別去深思，叢蕾告誡自己，一雙桃花眼水光瀲滟：“你會唱歌？”

    “不會?！彼缫恢旰卟?，引人去碰一碰，裴奕說道，“你可以教我?！?/br>
    曖昧的蠱蟲竄過四經八脈，舔舐著叢蕾，她像是糖心里的杏仁，被糖層捂著，后背出了暖融的熱汗。

    有人站在門口，猝然朝著教室喊道：“裴奕！”

    這聲響打碎了他們不可言說的氣氛，叢蕾隨裴奕望去，門口的女孩戴著一個gucci的棒球帽，帽檐下的臉怒氣騰騰，正是袁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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