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勤奮
自我厭惡再度裹挾了她, 并在晚餐時分達到了頂峰。 南瓜粥, 香蕉, 雞蛋餅。叢蕾可供選擇的余地不多, 一日三餐不是蒸就是煮,冷千山請回的廚師已將樸素的食材盡量地做得美味, 她理應知足才是,然而叢蕾食不甘味,伸脖瞟了眼大餐桌上的飯菜,啤酒鴨, 煎羊排, 黑椒牛柳…… 她的體力在遞減, 對食物的渴望卻與日遞增, 叢蕾逼著自己將這些清湯寡水咽進去, 當晚, 她在街上游蕩著, 進了一家火鍋店,guntang的湯汁咕嚕咕嚕, 濺起鮮美的紅油。叢蕾是活活被脹醒的,蘸料的香味在口舌間流連忘返, 她睡眼惺忪,滿足地撫摸著肚子, 突地睜開了眼——肚里除了食物的碎渣, 一無所有。 這個夢成功挑起了她壓抑的食欲, 后半夜叢蕾沒睡著, 在去冰箱里覓食和在床上挨餓的選項中艱難地徘徊著,她輾轉反側,幾次腳都扭到床沿了,看見邦辰娘娘妖嬈的身段,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又喪氣地滾回去,拿枕頭壓住鼻子和嘴,腳砸得席夢思發出咚咚的沉響。 叢蕾被磨人的食欲耗到黎明,神智才慢慢恢復清明,再回首,她覺得自己像鬼上身中了邪,竟然想趁夜深人靜去偷吃。體重秤的數字反復不定,為了懲罰自己的貪念,叢蕾擅自減少了三分之一的飲食。 吳教把她摧殘得片甲不留,她的休息時間漸次縮短,又增加了一項旱地游泳。叢蕾的小腹使力頂著地面,手腳平行滑動,每一根筋都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在教練狂野的節拍聲里撒歡,她面容扭曲,健身房的鏡子上貼著醒目的九字標語: “我運動!我健康!我快樂!” 叢蕾抹了一把邋遢的汗,她像碼頭辛勞的背工,又臟又亂,一點都不快樂。 叢蕾麻木地地抖動著戰繩,黑色的繩子起伏如游蛇,吳教在旁邊指點她:“手再抬高一點,你要借繩子的力……可以調解你的心肺功能和協調能力,增加運動時的耐力……叢蕾?” 叢蕾置若罔聞,猶如丟了魂的抖繩傀儡。 “叢蕾!我說可以了!” 吳教的吼聲如雷貫耳,叢蕾嚇得把繩子一松,她臉色困倦,雙眼茫惚沒有焦距,體態萎靡不振,最初朝氣盎然的風采已然銷聲匿跡了。 “你這個狀態不對?!眳墙炭闯鰠怖俚南麡O,盤腿坐在地上,鄭重其事地說,“后面的訓練先放一放,來,咱們聊聊?!?/br> 叢蕾本就心虛,聲細如蚊:“聊什么?” 減肥是一個曲折前進的周期性過程,吳教見過無數半途而廢的人,如若出現了挫敗感,必須及時進行疏導干預:“減肥最重要的就是恒心,你想變瘦,首先要發自肺腑的熱愛運動,你自己都討厭它,你的身體難道會喜歡么?恒心恒心,橫不下心,怎么會有恒心?” 叢蕾:“我有恒心也瘦不下來……” “你才堅持了多久?”吳教苦口婆心地說,“你自己想想,你胖了多少年,累積了多少rou,怎么可能個把星期就見效?人家兩年瘦十斤的都有,你一周瘦一斤算什么,這就擊倒你了?!” 叢蕾知道,吳教練的話都是斟酌之辭,他說得再漂亮,也不及他看到她體重秤時的臨場反應。叢蕾是個認死理的,吳教對她的慰勉收效甚微,畢竟虛無縹緲的語言永遠敵不過現實數據的強大——到了第十天,叢蕾還是只瘦了一斤。 這跨不過的一斤簡直是晴天霹靂,付出與回報差之千里,叢蕾的心態失了衡,連續幾天不敢上秤,她又變回了那只偏激的鴕鳥,不再打卡,反正打了也沒用,期許只會平白落空,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被吳教練洗了腦,他還不如不要給她希望。正如跳崖的人抓住了崖壁的樹枝,以為自己暫得安全,降臨的卻是二次死亡。 中午,叢蕾饑腸轆轆,啃著一個伶仃的紅薯,努力暗示自己它是世間至尊的美食。冷奶奶趁冷千山去廚房,飛快地塞給她一個三鮮包子,仿佛處于饑荒年代,生怕別人搶了去,連聲催促她:“快吃!快吃!” 叢蕾剛接過,冷千山當場抓了她個現行:“奶奶!說了讓您不要給她投食!” 叢蕾這肥減得悒悒不樂,丁瑞蘭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振振有詞道:“那你就讓小蕾這么干餓著啊,千山,你好狠的心哦!” “她哪兒餓了,她吃得比我們科學,都是按熱量定制的,您別瞎費心了?!崩淝礁v不通,為了不讓奶奶擾亂叢蕾的減肥大計,讓人將她推回臥室休息,見叢蕾還握著rou包子干瞪眼,說道,“欣賞夠了沒,還來?!?/br> 他伸手拽了拽,沒拽動,只摳下來點兒面皮,嚴聲譴責道:“你才瘦幾斤就想吃包子了?” “難不成我半年沒瘦,就半年不能吃包子,”崩口人忌崩口碗,叢蕾頓時抓了狂,“一年不瘦,就一年不能吃包子嗎?!” “廢話!你還有理了?!崩淝秸J為自己有義務鞭策她,“叢蕾,你在減肥知不知道?” “就這一次!”他的強勢使叢蕾更是加深了要將包子拆吃入腹的欲望,執著地非要吃到不可,“就這一次,我嘗一嘗就吐出來!” 豬rou餡加蔥姜末,一咬一嘴香噴噴的油,就在她的觸手可及之地,叢蕾口津亂涌,她鍛煉得神勞形瘁,連被犒勞個包子的資格都沒有? 食欲轟轟烈烈地傾軋著她,叢蕾眼冒綠光,冷千山謹遵吳教練的叮囑,決定點醒她,并舍身對她適當辱罵:“叢蕾,今天這一口你吃了,明天、后天怎么辦?我在還能管住你,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跑去偷吃了?有一就有二,說了不行就不行。你吃不了這個苦,再說自己想變瘦,我只當你是癡人說夢?!?/br> 冷千山唐僧念經,根本是在說風涼話,沒有身臨其境,誰也不知道她在健身房捱過的酷刑,她不怕吃苦,她怕的是白吃苦,每天看著他們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鍛煉了和沒鍛煉沒差,沒有波動的體重秤,回報不了冷千山投入的人力物力,精神上遭遇的壓力與折磨,她身在煉獄,這種日子何時是個頭? 抑或她在娘胎里就被下了詛咒,這輩子注定瘦不下來。 叢蕾心海跌宕,人為什么要減肥,世界的美為什么不能留給胖子?憑什么胖子就要按照瘦子制定的規則玩呢?她仇恨起了以冷千山為代表的天之寵兒,為什么有的人生來就瘦,自己發憤忘食,軀殼卻還是如出一轍的丑陋! 吳教問她公不公平,談何公平? 叢蕾自暴自棄地說:“我這么活著,一點也沒意思!” “難道你以前活得就很有意思?”冷千山一針見血。 是的,以前也沒意思,活著本身就是沒意思的事。叢蕾頓悟宇宙間慘淡的真理,強忍著的眼淚潰不成軍。 她涕淚潸然,冷千山給她揩了又揩,指頭在她皮膚上磨出紅印,淚珠子還在源源不斷地掉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忍不住蹲下:“你怎么這么嬌氣?” 這世上大概只有冷千山一個人會覺得她嬌氣。 他說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明不明白?” 她不要大任,她要瘦! 叢蕾一抽一搭,哭得快要嗝屁,冷千山可算懂得了小孩撒潑時家長的無奈,他把包子遞給她,叢蕾立馬抓住,冷千山不放手:“吃了就別哭了?!?/br> 她支離破碎地說:“嗯?!?/br> 冷千山又道:“你想好沒有,你吃前只是身體肥,現在打了退堂鼓,連靈魂都是肥的?!?/br> “你別說了!”叢蕾餓虎撲食,囫圇嚼了嚼包子,沒把自己噎死。 她偏執地想要吃掉這個包子,帶著對自己瘦不下來的報復,與其說是饑餓,不如說是泄憤。然而rou餡好似拉開了叢蕾胃口的序幕,瘋狂遏制的食欲觸底反彈,她不僅想吃包子,還想吃西瓜、巧克力、炸雞腿、黑可樂……越沒營養越好。 叢蕾猶如一個癮君子,什么減肥目標、平板支撐、邦辰娘娘,全盤被拋至腦后。食癮浩浩蕩蕩地覆滅了她,她抹掉一切后果,用腐朽的聲帶,吼出一句歇斯底里的話: “我想吃火鍋!” * 火鍋店內人聲鼎沸,叢蕾對這頓火鍋朝思暮想,恫嚇冷千山吃不到就要去上吊,冷千山自是不信她會尋死,只是既然戒都破了,不如干脆破個徹底,斷了叢蕾的念想,便帶她來到附近的一家重慶火鍋店。真的坐到了湯鍋前,叢蕾又瞻前顧后,甚至拔腿想走,可當餐盤上來后,屁股違心地一歪,粘死在了椅子上。 她一筷接著一筷,無間斷地往嘴里塞rou,筷子上殘留的調料被舔得咂砸響。湯面浮著紅艷艷的辣椒,雪花肥牛,三線rou,毛血旺,魚丸……色香味俱全,皆為她的情之所鐘,叢蕾存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吃得袖子擼起,狼吞虎咽。反正無論怎么吃,結局不過是放放心心的胖和提心吊膽的胖,她的焦慮和著食物被胃攪碎,放棄自控的感覺宛若重新投胎。 冷千山嘗了點菜,在她對面抽煙,認為叢蕾的狀態有些瘋魔。 叢蕾眼大嘴小,點的rou只吃了一半,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喜悅地扭了扭,肚皮里正兒八經地裝滿了食物,而非夢里虛幻的空氣,人以食為天,能吃撐實乃天下一等幸事,冷千山問:“吃舒服了嗎?” 叢蕾稱心快意,長聲喟嘆道:“舒——服?!?/br> 他們倆散步消食回家,叢蕾前所未見的活潑,激動地跟他說這說那,諸如六年級考了雙百分,他往她頭上蓋蜘蛛網之類的瑣事,冷千山點頭應著,十分鐘后,她的話開始變少,情緒呈直線下落,再過了五分鐘,只是緘默地走路,冷千山問她問題也不回答,生無可戀地低著頭。 食物的刺激是短暫的,片刻的飽腹最終瓦解冰消,攪碎的焦慮漸漸被重構。叢蕾的變化顯而易見,內疚與對自己不自律的痛恨又一次占據了高地。減肥追根究底是在和身體的本能作斗爭,她的自卑加倍堆積,既恨自己管不住嘴,又恨自己肆意妄為。 叢蕾回家直奔廁所,將冷千山鎖在門外,食指和中指摳住舌根,激烈地催吐。冷千山聽見她痛苦的干嘔聲,怒火滔天地捶門讓她打開,仍是無法制止她的自殘。叢蕾胃酸翻涌,尚未消化的食物逆著喉道悉數嘔進馬桶里,有的還能看清完整的形狀,鼻子被辣椒沖得難受,胃灼燒著,叢蕾嘔到涕泗橫流,洗了把臉,望著鏡子中不人不鬼的自己,頓時咽不成聲。 她將自己清理干凈,虛脫地扳動門鎖,冷千山罵道:“你他媽是不是傻逼?” 叢蕾繞過冷千山,像只游魂,拖著沉重的步子,莽頭莽腦地往健身房晃。冷千山看她神經病作個不停,不放心地跟著她。叢蕾去跑步機跑了四十分鐘,攔也攔不住,折騰完后“哇”地一聲,懊悔地跪在地上大哭,叫道:“我不想減了!” 在這場減肥的拉鋸戰里,叢蕾一敗涂地,她終于崩潰了。 肥胖像一個牢籠,把她禁錮成了一個死人,她想穿裙子,想脫下一年四季的運動褲,她不希望每次面對裴奕,首先想的是如何掩飾自己下巴的贅rou。 她好想好想換個活法。 為什么老天爺就是不讓她瘦呢? 叢蕾蜷著腿,冷千山不顧她汗濕的身體,將她抱在懷里,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裳,他任由她在自己背上哭鬧捶打。叢蕾猶如一座被摧毀的堡壘,只剩下脆弱的廢墟殘垣,冷千山心疼得不得了,哄道:“不想減就不減了?!?/br> 叢蕾語無倫次地跟他訴苦,冷千山哄她到夜深,總算把她照顧睡下,從她臥室出來后,冷奶奶正等在走廊盡頭,冷千山上前問道:“您還沒睡?” 他們的動靜太響,冷奶奶努努嘴:“消停了?” “嗯,”冷千山說,“餓哭的?!?/br> 冷奶奶嘆了口氣,冷千山將她送進屋子,安好床邊的圍欄,防止她掉下來,冷奶奶忽道:“千山?!?/br> “嗯?” “你是不是很喜歡小蕾?” “……”冷千山沉默良久,坦誠道,“喜歡?!?/br> 他再勸自己拿叢蕾當meimei,終究還是得面對內心,多可笑,他讓叢蕾不要喜歡他,自己卻喜歡上了叢蕾。冷千山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沒有歡喜,沒有雀躍,只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自然得有些郁悶。 我墮落了。 冷千山在叢蕾的門前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想道。 胡吃海喝總會遭到報應,叢蕾被愧疚感折磨得死去活來,太能理解冷奶奶出事時冷千山的心情了。第二天,她跟吳教請了假,叢蕾聽到他的聲音就害怕,擔心他知道了自己亂吃火鍋的事,會變本加厲地虐她。 叢蕾把自己關在自甘茍且的籠子里,不愿面對任何人,由冷千山全權出面和吳教練溝通。吳教告訴冷千山,叢蕾到了一個常見的平臺期,欲速則不達,得多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把前十幾天的成果廢掉。于是冷千山暫時代替了吳教的職責,親自上陣助叢蕾減肥。 叢蕾昨晚哭了半宿,頂著一個慘不忍睹的腫泡眼,十點還不下來吃早飯,很有放任自流之勢,冷千山軟硬兼施,抬也要把叢蕾抬起來,說道:“你現在恨我,以后就知道我是為了你好?!?/br> 叢蕾被強按著牛頭來到健身房,冷千山陪她一起做仰臥舉腿,兩人各占瑜伽墊一邊,臀部落地,小腹吸緊,手肘彎曲支撐上半身,腿部交替環繞,直做到雙腿顫顫巍巍,又改為兩腳前蹬,如此勉力完成了四組,叢蕾的腿重重落在冷千山的腿上,腿和腿交疊著,沒有人說話。 半晌,叢蕾胸悶氣短地問:“你累嗎?” 冷千山道:“累?!?/br> 叢蕾舒坦了:“我也累?!?/br> 有個人陪自己累,自己就不那么累了,叢蕾心神不屬,冷千山問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叢蕾說,“明知道瘦不了,我為什么還要做?!?/br> “要是你自己都覺得瘦不下來,那你肯定瘦不下來?!崩淝秸f得頭頭是道,“你看你渾身的負能量,你知道你這樣的叫什么嗎?” 叢蕾心灰意懶:“什么?” “負人?!?/br> 冷千山和他的負人休息了十分鐘,繼續進行阻力訓練,他打開播放器,放起了《紅軍不怕遠征難》,渾厚雄勁的男中音唱響整個房間,他攥緊拉力繩,堅韌的臂肌鼓起,另一頭箍在叢蕾腰上,叢蕾奮力往前奔跑,宛若一條拉不住的野狗。 他們換了腰腹再換手環,運動密度雖然不及吳教,但冷千山也算是陪著叢蕾勞筋苦骨地耗了兩天,還給叢蕾的飯菜里加了些瘦rou絲。到了第二周的稱重日,叢蕾找遍了借口不想上秤,冷千山碾鴨子似的將她碾得滿屋跑,家里雞飛狗跳,最后綁著叢蕾來到秤上。 她瘦了兩斤。 她在原來的基礎上瘦了兩斤! 叢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拽著冷千山的胳膊狂搖:“冷千山——” 冷千山語帶笑意,“別喊了,在這兒呢?!?/br> “我瘦了!”叢蕾太過亢奮,沒發現他的溫柔,朝著天花板一聲關公怒吼,“我居然瘦了?。?!” “誒誒,方圓十里都聽見了?!崩淝矫亲?,“你看,我就是你的福星,你還是要跟著我鍛煉才有效果?!?/br> 叢蕾狂喜,要不是長得太胖,已經手舞足蹈起來。不同于吃喝虛假的麻痹,看不到前路的焦慮這才得到了真正的緩解,人有時候只需要被推上那輕輕的一把,就能爬出渾濁的泥潭。叢蕾重拾起減肥的決心,神采飛揚:“讓吳教練回來吧?!?/br> “回來了你又把人家趕走怎么辦?” “這次絕對不會了?!眳怖傩攀牡┑┑卣f。 吳教練失業再上崗,卯足了勁兒地cao練她,叢蕾揮汗如雨,披荊斬棘,看著斤數一天天往下掉,投身在訓練中不可自拔。這天上午,她練完去洗澡,吳教練卻沒有馬上離開,和冷千山在院子里聊天:“你一直在秤上動手腳,萬一她哪天發現怎么辦?” 冷千山警告地看他一眼:“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吳教豪放大笑:“小伙子可以呀!” 冷千山怕的是叢蕾前功盡棄后會迅速反彈為暴飲暴食,他想要安撫她,讓她活得健康開心,冷千山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出此下下策,瞞一天是一天吧。 叢蕾陷在這個美麗的謊言里,每天勤勤懇懇地打卡,熬過了想放棄的時刻,減肥來到攻堅階段,拼的就是意志力。吳教練沒有騙她,rou從主人,也許她屬于后發力的那一掛,身體運轉遲鈍,需要勤奮磨合,一周后,叢蕾瘦了四斤,她終于減到了一百四。 叢蕾把自己掉落的六斤rou換算為菜市場里等量的豬rou,畫面鮮活,得裝好大一袋子,她興高采烈地去告訴冷千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每逢有了成績,總是耐不住和他分享。 冷千山在玩掃雷,聽了她的炫耀,不可思議地問:“你減到一百四了?” 叢蕾得意地說:“想不到吧?!?/br> 他給秤調的不是一百四十二嗎? “嗯,挺好的,”冷千山心不在焉地支開她,“叢蕾,去給我殺個西瓜?!?/br> “你又指使我?!眳怖俨环?,“你自己沒長手啊?!?/br> “我手上的人命已經很多了,今天不能再沾血了?!崩淝桨村e了一個雷,滿盤皆輸,轉頭認真地對她說,“3q?!?/br> 她的待遇不能說沒有提高——從理所當然地被奴役,變成了有禮貌地被奴役。 叢蕾切好西瓜,冷千山聽到她的腳步聲,一溜煙從秤邊跑到落地窗旁,若無其事地看風景,叢蕾問:“吳教今天怎么不來?” 冷千山道:“他兒子滿兩歲生日宴?!?/br> “哦……”叢蕾一天不被吳教練揉搓,還頗有點不習慣。 他們兩個很久沒出門了,難得周末不補課,天氣又降了溫,冷奶奶身體見好,一切都令人愉快,冷千山興致勃勃地說:“咱們出去玩么?” “去哪兒?” 冷千山想了想:“快入秋了,你不是瘦了嗎?給你賣身衣服?!?/br> 叢蕾客氣道:“太讓你破費了……” “裝個屁,假惺惺,”冷千山彈她的腦門,“給你的獎勵,過時不候?!?/br> 叢蕾和冷千山的關系似乎在無形中有了變化,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他對她的好,冷千山不承認,不代表叢蕾察覺不到他的奉獻。他大約是在贖罪吧,叢蕾想,自己變成這樣,也有他的原因,誰讓冷千山小時候天天喂她吃垃圾食品,她不吃他還要掰開她的牙齒。 叢蕾不愛買衣服,不到無衣可穿的地步,絕不自取其辱,實在有需要才會去夜市里挑上兩件,往好聽了講是挑,其實無非是問一句,有我穿的碼么?她沒有逛過商場,在天窗明凈的商場里穿梭,不安地尾隨著冷千山,怕自己跟丟。 冷千山給她找了一家高檔女裝店,叢蕾畏手畏腳不敢進去,冷千山不耐煩地將她推入門。店面整齊有序,懸掛著琳瑯滿目的裙子。肥胖犧牲了叢蕾的女性特征,她的衣服一貫只穿大碼,要么就是男裝,沒有連衣裙,沒有不帶袖子的衣服。她選衣服不看重美感,最低和最高的標準都是顯瘦。 然而擁有一件精致的連衣裙卻是叢蕾的夢想,這個夢想可望而不可及,因為怕自己的身材暴殄天物,會毀了喜愛的衣服。 冷千山留意著叢蕾的視線,讓店員把最上方掛著的那條藍色長裙拿下來看看,銷售員見他們兩個窮學生,打不起精神招待,懶洋洋地說:“不用看了,沒有她穿的碼?!?/br> 叢蕾臉色一黯。 冷千山又在旁邊的展示架里選出一件,銷售員百無聊賴地說:“這條也沒有,我們家不適合她的體型,你們去別家看看唄?!?/br> 丟臉死了,叢蕾恨不得鉆進地里,扯著冷千山的衣袖,小聲說:“走吧,我穿不了?!?/br> 冷千山抖抖袖子,眉毛一豎,手插在兜里,高高大大的身影蓋住銷售員:“什么都沒有你們他媽的開個什么破店!” 他一生氣,立刻顯出了囂張的流氓本相,店員不想招惹到這種小混混,把事情鬧大,心不甘情不愿地說:“我們有oversize的衣服,她穿應該會比較修身?!?/br> 他話里有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冷千山牛脾氣一上頭,當場提起他的領子要找他們的經理談話,幸虧叢蕾千勸百阻,才拉著冷千山離開。叢蕾不想買什么裙子了,就算爭贏了又能怎么樣?像動物園里的小丑,別人只會說她丑人多做怪。 最后冷千山在運動店給她挑了一頂帽子和一件短袖。叢蕾安慰自己,起碼她能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 他們逛到中午,冷千山把叢蕾帶到頂樓吃飯,上面全是餐廳,韓國菜泰國菜日本菜,叢蕾目不暇接:“原來商場里還能吃飯???” 她以為只是買東西的呢。 冷千山都不想說自己認識她,一把捂住她的嘴,擠兌道:“meimei,你是不是沒出過城?” 叢蕾悻悻,自己要帶她出來,又要嫌她土氣,在冷千山面前丟臉是不算得丟臉的,她的自尊心毫發無損。他們找了一家家常菜館坐下,叢蕾好奇地東瞧西望,冷千山拿筷子敲敲她,讓她看自己:“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急著減肥?” 叢蕾發的那場聲勢浩大發的瘋不似她的性格,他之前不方便問,看她情緒穩定了才來打探,肯定有什么事給了她壓力,冷千山最初以為叢蕾是為了裴奕,曾想過暗中作梗,可又從沒見她表露過,叢蕾現在不寫日記了,冷千山沒有渠道摸清她的心思,愈發覺得有貓膩。 以冷千山的偵查能力實在應該去考公安大學,叢蕾思量了下,告訴他也沒什么,說道:“我想去找我媽?!?/br> ※※※※※※※※※※※※※※※※※※※※ 這篇發得太趕了,完全沒來得及看,如果有錯字或是語序不通順的地方望大家見諒,我會盡快改完,明天來看吧,評論隨機發那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嘖嘖嘖一斤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dragon啊啊 22瓶;泥點er 2瓶;30399296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