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原創首發
“你……”冷千山罕見的哀傷令她一言難盡, 叢蕾荒謬地問,“至于么?” 冷千山蔑視她:“這就是戲劇的魅力, 你懂個屁?!彼∠露鷻C,“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叢蕾出來得急,沒帶鑰匙, 現在回去求叢豐開門她也拉不下臉。她不吭聲,好在諸葛亮的死讓冷千山沒有心情再去戲弄她, 他說道:“那你去睡沙發?!?/br> “哦?!敝灰槐悔s出去就行,叢蕾走到臥室門口, 冷千山又叫道:“回來?!?/br> 叢蕾:“?” “你還夠聽話的, ”冷千山從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趕緊睡,朕的龍床今天便宜你了?!?/br> 他鋪好沙發,把臥室留給她。冷千山高大的體格蜷在窄隘的小沙發上, 叢蕾五味雜陳, 想說要不還是自己睡, 他先懶懶地發了話:“別看了, 不要愛上哥,哥就是這么優秀?!?/br> “……”叢蕾鉆進被窩,謹慎地嗅了嗅被角和枕頭,怕冷千山晚上睡覺會流口水。他們兩家用同一種洗衣粉, 聞著氣味就像躺在自己的床上。經過了一系列的事, 叢蕾對冷千山恨消了許多, 她單方面地妥協了, 他愿意叫她兩聲肥豬就叫吧。 叢豐板正的臉愈發地淡,叢蕾把頭捂進他的枕頭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上——學——啦——” 清早,冷千山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把濕淋淋的手伸進叢蕾的被子,冰涼的手觸到她暖烘烘的頸rou,叢蕾凍得五臟六腑都是一個激靈,腦子迷糊著,身體先醒了,張嘴便咬在冷千山的手腕上,冷千山甩開她:“屬狗的啊你!” 叢蕾目光渙散,試圖朝他怒目而視,反而被冷千山敲了個爆栗:“擦擦你的眼屎,遲到了!” 作為出勤界的標桿人物,叢蕾慌了神,拿起鬧鐘一看,還好還好,時間不算晚。冷奶奶穿著個厚襖子,在廚房給他們做早餐,叢蕾洗了把臉,冷奶奶問道:“蕾蕾,千山說你和小叢吵架了?” 她這一說,叢蕾又想起昨晚的事,不知道叢豐走了沒有,她的書包還留在家里,兩手空空,該怎么去上學? 她漱了漱嘴,淺道:“沒,就拌了兩句嘴?!?/br> 叢蕾無盡的激憤隨著月色的隱沒而隱沒,她與叢豐的隔閡,何嘗是一兩句話說得明白的,傾訴的欲望一去,讓人提也不想提。 冷奶奶還不了解叢蕾的性格?她最是懂事,不會無緣無故和叢豐吵架,冷奶奶給叢蕾剝了個雞蛋,語重心長地說:“有什么事要跟奶奶講,不要憋在心里,對身體不好,知不知道?” 冷千山吹完頭發過來,沒看見他的份,自己去廚房盛了碗粥:“合著您這親孫女一來,我就不存在了是吧?” 冷奶奶沒理他,對叢蕾道:“要不我去跟你爸說說?” 叢蕾忙阻止她:“別,奶奶,真不用?!?/br> “嗬,你倆可還行?!崩淝绞艿嚼渎?,氣得把粥灌進胃里。 叢蕾好說歹說,終于勸冷奶奶打消了去找叢豐“談心”的念頭,他們吃完早飯,冷千山換了套拉風的軍綠色飛行員夾克:“我送你?” 叢蕾站在窗臺,身子往外探:“不用了?!?/br> 叢豐在樓底下等她,小電瓶上掛著她的書包。 冷千山下樓跟叢豐打了個招呼,他先走一步,叢蕾默默坐上后座,和叢豐全程沒有言語,等到過紅綠燈時,叢豐才問了句:“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br> 這一來一去,兩人都不談那場爭吵,仿佛不談就代表不存在,權當不曾發生過,不約而同地粉飾著瘡痍的太平。 冷千山昨晚沒休息好,一進校就開始打瞌睡,睡到中途,被英語老師叫起來,英語老師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剛入職不久,嚴肅地問:“你為什么要上課睡覺?” 冷千山莫名其妙:“下課我睡不好?!?/br> 全班哄堂大笑,英語老師原想立立威,治一治這幫學生,反被冷千山噎得眉斜嘴歪:“你給我出去站著!” 此舉正合冷千山的意,他誠懇地說:“謝謝老師?!?/br> 班里又是一陣笑聲。 冬日北風蕭蕭,冷千山不適合再去躺單杠,他逛到食堂,里面有個電視機,幾個食堂的小伙子在圍著爐子斗地主,冷千山是熟面孔了,被他們吆喝著也加入了牌局。他連贏兩把,正摸牌時,食堂里奔來一個雄壯的身影,欣喜地喊道:“冷哥!” 冷千山懷疑大壯在他身上安裝了定位器。 這話嘮一來,牌是沒法玩了,冷千山把贏的錢還給他們,去窗口點了碗炸醬面,大壯也跟著要了一碗,在他耳邊不停地叨叨叨。 “冷哥,你啥時候教我武功?” “這要看你想學什么派系的?!彼系赖卣f。 “有些啥派系?” “少林,武當,峨眉……”冷千山胡扯著,手機震了兩下,他掏出來一看,頓時皺緊了眉,放下筷子發短信,大壯聽了半截,問道:“誰???” 冷千山在打字:“不告訴你?!?/br> “哦,”大壯說,“冷哥,聽說你妹長得和我有點像?!?/br> 冷千山抬頭瞥他,一對毛蟲眉,一雙塌塌眼,兩只粗鼻孔,兩扇招風耳。 “滾?!崩淝降?。 他發完短信,收起手機:“我下午要去趟一中,你去不去?” 冷千山可算要帶他出去見見世面了,大壯問也不問,激動道:“去??!” * 從吃完飯到上晚自習前,是班里的值日時間。叢蕾白天椅子上被倒了502膠水,還好她處處留心,坐下時用手摸了摸,不然非得當眾脫褲子不可。502洗不干凈,她的五個手指頭黏了一層yingying的膠,像結的繭,叢蕾摳著手上的皮,一個女生喊道:“叢蕾,麻煩你給我掃一下地唄!” 叢蕾還沒回答,另一個聲音也跟著說:“叢蕾,還有我的?!?/br> “叢蕾,把我這邊也拖了吧?!?/br> 這些壓榨比以往來得更變本加厲,就算不該她值日,同學們也會找她“幫忙”,從袁瓊之的欺負里分一杯羹。上個星期甚至所有人都走空了,只剩下她獨自承包起全班的衛生。 叢蕾遲緩地走到后面拿起掃把,她最近骨頭老是痛,每天晚上都能夢見自己下樓梯踩空,接著一下子蹬醒。冷奶奶說她這是在長高,但叢蕾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明顯的變化。她揉揉膝蓋,沒注意到班里反常的沉寂,所以當她轉身時,被嚇了個嗆。 ——冷千山居然站在他們班講臺上! 他大搖大擺地環視一周,把教鞭夾在指縫里靈活地轉,慢悠悠指向叢蕾:“你,把掃把給我放下?!?/br> 叢蕾稀里糊涂,只見冷千山照著黑板角落的值日表,依次念出值日的學生,每個班都有自己的領地意識,驟然闖入一個看似不善的陌生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人聽說過冷千山的名字,但大多數都沒見過,和本人對不上號,冷千山在竊竊私語中,面不改色地念完名單,隨即將教鞭往講桌上猛地一抽! 砰,教鞭頓時斷成兩截,后半截飛到過道,落在一個同學的課桌邊,冷千山氣場全開,冷冽地說:“我念到名字的,都他媽去給我打掃衛生?!?/br> 教室里鴉雀無聲。幾秒鐘后,有人嚷了一聲:“他是冷千山!” 冷千山正愁大家都嚇傻了沒人動,對他的配合很滿意,繼續擺出一張冷臉,把手中的半截教鞭狠狠戳在值日表的名字上:“要我挑出來一個個說?還是你們更喜歡挨揍?宋……蕓?” 這是來給叢蕾出氣了。 大家都聽說過他暴打袁瓊之和卓赫的事跡,眾人總算認清形勢,板凳一動,排在值日表第一個的宋蕓沒扛得住壓力,膽怯地接過叢蕾的掃把。 叢蕾記得宋蕓是冷千山的忠實擁護者,還曾在體育課上對他稱贊有加。 冷千山盛氣凌人:“袁瓊之和卓赫在不在?” 他們在外面逛cao場,不到上課基本不會回教室,叢蕾斷掉的腦回路重新被接上,她匆忙跑到前面,把他往門外推:“你干嘛呀,快走吧!” 冷千山反手將叢蕾一拉,讓她面向全班同學:“你們給我轉告那兩個傻逼,再敢欺負她,周五放學都等著給我死!” 冷千山放完狠話,被叢蕾奮力推出教室,他賴著不動,在陽臺上教育她:“那伙人被打成那樣了還敢來欺負你,你能不能給我爭點氣?” 叢蕾:“我又不是饅頭!” “我看你長得就像個饅頭?!?/br> 叢蕾趕不走他,心急如焚,且不說冷千山不知道這里頭摻雜了叢豐的事,要是被學校發現隔壁海中的人因為她,溜進一中來威脅自家學生,她肯定逃不了公開批評,嚴重的話說不定還會被處分! 這一層還有其它班級,都涌出來朝他們張望,叢蕾怕他不走人會越來越多,急道:“你怎么會過來!” “翻墻?!?/br> “我讓他過來的?!背负屠淝酵瑫r答道。 叢蕾才發現楚雀和另一個不認識的壯漢也站到了旁邊,那壯漢郁悶地說:“冷哥,為啥不讓我出場?” “這次是觀摩學習,你下次?!?/br> 他們沒事人一樣聊著天,把叢蕾急得直打轉,在她崩潰前,冷千山到底放過了她:“行了,不待了,我還要回去學習?!?/br> 他行走如無人之境,叢蕾忙不迭恭送這尊大神,回去教室里已經炸開了鍋。叢蕾對這種指指點點習以為常,她頭疼地翻開書,楚雀問道:“叢蕾,你怪我么?” 雖然叢蕾千叮嚀萬囑咐,可楚雀再也不能縱容他們卑鄙的行徑,她實在忍不下去了。但出乎她的意料,叢蕾竟沒有埋怨她,只是沉默良久,突兀地冒出一句:“這樣也好?!?/br> 這樣也好。 叢蕾一邊震撼于自己有天會說出這種話,一邊卻從絕境中孳生出幾絲快意——起碼她不用再打掃衛生。 楚雀見叢蕾終于轉變了她執拗的想法,也松了口氣,她總覺得虧欠了叢蕾,不愿她對自己抱有成見,順而邀請道:“對了,這周六我過生日,你一定要來哦?!?/br> 叢蕾猝不及防:“來……哪兒?” “我家啊?!背甘?,“你那天有事嗎?” “沒、沒……”叢蕾混亂地說。 “叢蕾,”裴奕筆直地走向她,神色肅然,“我有話跟你說?!?/br> 他剛才不在,有人通知了他冷千山的所作所為,自從被袁瓊之孤立,叢蕾沒機會再和裴奕交談,當每個人都討厭你時,你也會厭棄自己。叢蕾對著他總是抬不起頭,她和裴奕來到教室后方,裴奕道:“你哥哥他……” “不是我叫他來的!”叢蕾立刻解釋。 裴奕斟酌道:“待會兒肯定有人去告訴鄭老師,我會先跟鄭老師說,但是袁瓊之那里……” 叢蕾理解他的難處,袁瓊之和他是青梅竹馬,無論如何都有情分在,裴奕不可能跑去告袁瓊之的狀,裴奕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道:“總之,我會跟他講,你們之間有點小矛盾,但都解決了,這就是一個誤會?!?/br> 誤會,叢蕾在心里復述,像是吞了黃連,干巴巴地說:“那你有沒有跟他們說,我沒有偷、偷你的校服?” 裴奕靜了靜:“說過?!彼恼Z氣溫柔得幾近慈悲,“我讓她……嗯,對你好一些?!?/br> 他的瞳孔里有萬千星斗,閃耀銀河。叢蕾被攝住了心魄,能得到他這句話,這些苦,她甘之如飴。 裴奕安慰道:“放心,我會私下警告袁瓊之,如果她還是不聽,我就告訴她父親?!?/br> 誰也不曉得裴奕怎么敷衍的鄭德,總之鄭德竟沒有把叢蕾叫去辦公室,這個插曲很快就被揭過了。袁瓊之他們后來知道冷千山到了教室,著實后怕不已,任他們再看不起冷千山,但真要論動起手來,背景權勢都不管用,若被他逮住,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托冷千山的福,叢蕾暫時過了幾天消停日子,冷千山周六去找叢蕾時,她正在桌前寫寫畫畫,一仰頭看見窗外掛著的冷千山,如同白日見鬼,魂飛魄散地把本子蓋上:“你干嘛!” 冷千山雙腿一伸,從她窗戶里翻進來,狐疑地問:“你在干嘛?” 怕成這個樣子。 叢蕾驚魂未定,把本子往書堆里一夾:“做作業?!?/br> 冷千山扔給叢蕾一個手機:“拿著,以后萬一有什么事記得叫我?!?/br> 要不是楚雀及時告知他叢蕾的情況,他恐怕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叢蕾:“我爸不讓我用?!?/br> 冷千山:“偷偷用不會啊?!?/br> 叢蕾不想再欠他的情,婉拒道:“算了……?。。。。?!” 只見冷千山把褲子一脫,露出四角內褲,叢蕾尖叫著背過身:“你瘋了?!” 冷千山把運動褲扔到她頭上:“鬼叫什么,老子穿的阿羅褲,土狍子?!崩淝揭鋈[攤,沒功夫給她科普阿羅褲和內褲的異同,直接道,“手機不是白給你的,要你報答的時候來了?!?/br> 叢蕾依然不敢看他,冷千山:“奶奶眼睛太花了縫不了東西,我褲子昨天被煙頭燙了個洞,你給我補補?!?/br> 叢蕾:“你就不能重新買一條嗎?!” “我就喜歡這條?!?/br> “還有,”他把一口袋衣服扔給她,“這堆也給我洗了?!?/br> 叢蕾憤怒地一轉身,又趕緊轉回去,打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圈:“憑什么!” 冷千山利索道:“睡了我的床,就要替我做事?!?/br> 她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叢蕾怒斥:“你就不能換一件洗一件么,每次都要攢這么多臟衣服!” 冷千山義正言辭:“我要讓它們反省一下自己為什么會臟?!?/br> 叢蕾氣了個底朝天,冷千山倒是麻溜地走了,叢蕾把那些衣服放好,她下午要去楚雀家做客,楚雀過生日,她沒法找借口推脫。 冷千山收了攤回來,順便來視察下叢蕾的家務進度,結果她破天荒地不在家,交給她的任務還在那兒堆著。冷千山怫然不悅,撥通她的號碼,鈴聲在屋里響起來,她根本沒帶走手機。 他順著鈴聲一陣亂翻,叢蕾大概怕被叢豐發現,把手機藏在衣柜的盒子里。冷千山準備換個地方藏,好嚇她一嚇,卻見盒子旁還擺了一個筆記本,貌似上午叢蕾遮遮掩掩的那個。 那不是普通的筆記本,外殼套了把鎖。 不鎖還好,一鎖冷千山更為好奇,他不問自取,拿回家隨便找了根鐵絲把簡易鎖撬開,看排頭是本日記,每頁都出現了同一個名字:裴奕。 冷千山仔細讀著上面的內容,喉結微動,忽地闔上日記本,笑了笑:“iing.”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喵喵巫 38瓶;洛芙 9瓶;我莫得感情 6瓶;dragon啊啊 5瓶;禿頂貞子、泡泡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