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前輩目送兩人進靈界之后就回云初瑤的家里去了，畢竟家里只剩下純人類，沒人保護肯定會出問題的。

    “你不去靈界門口守著嗎？”曲非陌打開大門讓她進去，“畢竟那是你徒弟吧？”

    “嘖，我徒弟好歹會超度之術，還帶著復活法器。擔心她就直說嘛?！北碧们拜吅敛涣羟榈卣{侃道。

    “并不是擔心，云初瑤又死不了，我為何擔心？”曲非陌并沒有露出被說中的神色，反而是一臉的厭惡，“當初同意共用心臟的我真是蠢透了，沒想到我竟然要跟她共享痛覺。這才是我讓你守著的原因——身為普通人，我還是不喜歡痛的?！?/br>
    話音剛落，就見曲非陌的手臂上刷的浮現出一道血痕。她臉色瞬間白了一下，似乎是痛覺立刻就傳過來了。

    “看來她們在靈界遇到困難了？”北堂前輩靠在雙人沙發上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要不要我幫你治療一下??？”

    曲非陌冷淡地別過頭去，那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蹦出來的一樣：“哼，不用了?！?/br>
    這時，曲非陌手臂上的那條血痕又消失了，她暗自又咬了咬牙低聲道：“那家伙……才想起來把共享傷口關閉嗎？”

    北堂前輩見狀繼續調侃道：“關閉傷口有什么用？痛覺共享是無法關閉的喲！”

    曲非陌：“……”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么同意共享心臟呢？”

    曲非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北堂前輩也沒有繼續問，兩人一靠一坐，都沉默了。

    靈界，東方宵月正在幫云初瑤治療。

    本來云初瑤帶她去找夢衍，結果剛到附近就被狂化的夢衍傷到了，最后還是東方宵月急急忙忙喊了一聲落云清的名字對方才停止了攻擊。

    云初瑤攤手無奈道：“我就說了，我早就想超度的……但是仔細一想她真的蠻可憐的，就沒下手?！?/br>
    “你剛剛提到了落云清對吧？”那位叫做夢衍的女子的樣貌跟東方宵月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有些不同，總覺得和走火入魔有點像，“你提到了對吧？！她在哪里？”

    東方宵月一手捏著復活法器，一邊悄悄地觀察對方的神色，然后聲音特別小地說道：“那個，她死了……”

    誰知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所動作的夢衍并沒有大發脾氣什么的，甚至東方宵月覺得此刻的夢衍，比剛才要冷靜。

    “果然……嗎？”夢衍低聲說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附身在無面古樹體內，后來古樹被我們給……沒有載體的她最后拜托我找到你，然后就消亡了?！睎|方宵月誠實地說道。

    “是嗎？”夢衍聽后如此冷靜，讓東方宵月都以為這是發火的前奏。

    “我本以為自己就算當時rou體死亡，魂魄到了靈界之后很快就能回歸的，所以才義無反顧地替她擋了那次攻擊?！眽粞芸嘈σ宦?，“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現在在靈界，卻不能隨意出入。應該說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嗎？”

    東方宵月看了云初瑤一眼，對方跟她解釋道：“喏，靈魄想要出去首先得有個擔保人，來到靈界，到我這里登記，確保那個靈魄不會作惡。然后我在靈魄的身上加一道封印，那位靈魄就可以離開靈界了?！?/br>
    夢衍嘆息一聲說道：“云清她……怎么說呢，我的死對她打擊很大，本來呢我是找了這位除靈師，讓她幫我通知一下，跟云清說我的魂魄在靈界，想讓她抽空過來把我領出去的……”

    云初瑤無辜地說道：“我找人通知了，但是……”

    “但是？”

    云初瑤搖了搖頭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落云清不在了，當時我還在納悶呢為什么通知過了一直沒有人來，沒想到……”

    “那，那我作為擔保人，把前輩你保出去？”東方宵月撓撓頭問道。

    “既然她已死，我出去又有什么意義呢？”夢衍輕聲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模樣。我在等待云清的這段時間里一直在跟那些靈魄戰斗，受了很多傷，那些傷在我某次修煉的途中爆發了?！?/br>
    “所以夢衍現在只能說大多數都是正常的，偶爾會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發狂?！痹瞥醅幷f，“靈界還好，我是除靈師，這里還有別的靈魄，發狂也不會傷害到誰。倘若出了靈界那可就說不準了?！?/br>
    “其實，我很感謝你。這位道友，謝謝你把云清的消息帶給我。雖然我大概猜到了……但是果然還是聽到實話比較安心呢?！眽粞茌p嘆一聲，“你身上帶著她的天賦技能，從你出現的那一刻起，其實我就猜到了。因為天賦技能這種東西，是不可能被剝奪的，那只能是她自愿給你的了?！?/br>
    “是這樣沒錯……她用了這個作為交換，讓我來這里見你一面?！?/br>
    “你能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我很感謝?！眽粞芎鋈恍Φ?，“這位道友，我看你剛入四品，有本命法器嗎？學遁法了嗎？”

    東方宵月被問的措手不及：“沒……都沒呢……”

    “那作為感謝，我送你一卷遁法吧？”夢衍挑了挑眉看著東方宵月道，“我才發現你似乎沒有體術天賦吧？那就沒辦法御物飛行了！這個時候我就要推銷我這個遁法了！”

    東方宵月：“……”

    我知道我沒有體術天賦，求求你們不要再提了好嗎？

    “此遁法名為造夢，是我們夢貘一族獨有的遁法！”夢衍說道，“有了這個遁法，你不僅僅可以御劍飛行，只要是個東西你就可以飛！哪怕沒有實體，哪怕被剝奪了物體的屬性，只要存在，就能被當做一個飛行器！是不是很厲害！”

    東方宵月頓時驚呆了：“臥槽真的好厲害！”

    “是吧！是吧！”夢衍聽了非常高興，她將那卷遁法的內容傳輸進東方宵月的大腦中，“現在，這個遁法是你的啦！”

    “謝謝前輩??！”

    東方宵月趕緊拜謝夢衍，卻在抬頭的時候瞥到了對方眼角中的一絲落寞。

    “道友，人類之軀在靈界待久了對修煉有影響的，如果沒有別的事，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哦?！彼坪醪煊X到東方宵月的目光，夢衍對上了她的視線，然后笑了一下。

    “那夢衍前輩你呢？真的不走了？”東方宵月問，“我師父北堂前輩是個很厲害的人，說不定她能有辦法讓前輩不再狂化呢？”

    夢衍直直地看著她，然后溫柔地笑著。

    “那那位前輩，有辦法將云清復活嗎？”

    “……”

    東方宵月沉默了。

    “沒辦法對吧？”夢衍說，“我知道的，生死有命，更何況云清連魂魄都已經消亡了，她也沒有轉世。生命可以輕易地被殺死，被湮滅，但是卻不能輕易地復活再生。道友啊，這就是生命，這就是人生?！?/br>
    “可是，倘若人類無法做到，那么神一定可以！”

    夢衍聽后溫和地笑著：“吶，小道友啊，你可曾知曉？即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br>
    “可是……”

    “此神非彼神，而是一種境界。因此，神并不是萬能的，它也要受到限制?！眽粞懿恢獮楹螌@些好像很熟悉，“上升為神之后，其實受到的限制反而更多。道友你要記住一點，職能越高，越不能如愿。即使是神，也不能隨意干涉生命?！?/br>
    東方宵月忽然想起了曾經入夢北堂前輩后，瀕死的前輩說過的那番話，然后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現在就不討論這種話題了吧！”夢衍語氣輕松地說道，“這個你若是以后境界上去了自然就知曉了。在你離開之前我倒是也想拜托你一件事——怎么說呢？正確的說應該是，我要給你一份機緣?！?/br>
    東方宵月：“……”

    這總讓她想起最開始見到北堂前輩的場景。

    東方宵月有些后怕地說道：“那……您說？”

    “我知道的，你會超度之術對吧？我能看到你身上散發的隱隱約約的功德之光?！眽粞苷f道。

    “是這樣沒錯……”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送我最后一程吧！”

    東方宵月：“？？？”

    東方宵月：“怎么就最后一程了？！前輩你不是要留在靈界嗎？？？”

    “誰跟你說我要留在靈界了？”誰知夢衍反問她道，“我留在靈界干嘛？濫殺無辜嗎？看著自己逐漸被心魔侵蝕最后被這位除靈師超度？既然都是超度我還不如賣你個人情更好?！?/br>
    東方宵月：“……”

    前輩們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啊.jpg

    “你都說云清已經死了，我也被心魔侵蝕了，我心愿已了，還留在靈界干嘛！”夢衍振振有詞道，“吶，我不會反抗的，你準備一下超度吧！”

    東方宵月有些結巴：“準……準備什么？”

    “我好歹也是個不弱的夢貘??！你超度我的話會被周圍的靈魄感應到，它們會聚集起來傷害你的。畢竟靈魄對于靈魄而言，也是大補之物?！眽粞苻D頭對云初瑤說道：“那就委屈您幫那位道友護法了?！?/br>
    云初瑤點了點頭，然后默默結了印在她們的周圍畫了個圈說道：“等一下你不要走出這個圈，我就能保你沒事?！?/br>
    東方宵月：“然后你去化緣去去就回？”

    云初瑤：“……”

    東方宵月終于不沙雕了，她咳嗽一聲，然后按照當初云楓前輩教給她的步驟，最開始先給夢衍固定住，然后嘴里在低聲地念著腦中的經文。隨著她念的經文越多，她的身上開始散發著金色的光芒，而這些光芒則像有指引一般飛向夢衍將她全身籠罩住。

    只聽夢衍長嘆一聲說道：“我乃夢貘一族年輕一代里最出彩的一位，你是雙生木靈中天賦最高的一個?，F如今我們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倘若沒有那些事情發生，那我們該多快活呢？”

    東方宵月聽后其實想說些什么，但是她在超度的時候必須一直念著經文，也不能動，無奈之下只好作罷。

    就在這時，周圍一直安靜飄蕩著的靈魄們動了！它們全都嗅到了夢衍這個靈魄的美味，于是接二連三地往這里飄來！

    東方宵月眼角剛瞥見一個就要撲過來的靈魄，下一秒那個靈魄就被云初瑤以一個神奇的法術干掉了。她想這應該是所謂的除靈師對靈魄的克制吧？

    隨著東方宵月念的經文越多，夢衍身上的金光越亮。她的身體仿佛要變得透明起來，有無數的金團從她的身體里飄出來。東方宵月分神看了一眼，卻有些恍惚。

    那些都是所謂的記憶碎片，存在于夢衍的大腦中的，刻在骨子里的記憶——

    “我叫落云清，是木靈，不過這個名字是我給自己取的人類名字，怎么樣？是不是很不錯？”

    “喂——！哪有才見面就跟人表白的??！還說什么人類就是這樣，你少騙人了啦！”

    “你說啊，我將來要是化形了是不是會挺好看的？你又打擊我！我跟你說不管最后化形美丑你都得要我！不然我就讓我弟弟打死你！”

    “喂，喂！你說啊，夢貘平日里都是做什么的??？等以后我有空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我從來沒看過外面的世界，到時候一起吧？”

    當超度快要到尾聲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只巨大的灰色靈魄。云初瑤想要阻止它，卻被那靈魄直接一爪穿心！

    “道友！道友它朝你這邊——”

    云初瑤奮力起身想要幫忙攔一下那個靈魄，卻在抬眼望去的一剎那看到一雙帶著星光的紫眸。她心里忽然一個咯噔，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一拍。就在她慢了一拍之后，那個撲上去的灰色靈魄居然已經化成金光消失了？！

    云初瑤有些疑惑地看了東方宵月一眼，卻見東方宵月也跟她對上了視線。兩人目光對上的一剎那，那雙閃耀著星光的紫色眸子里帶著笑意，然后她看到東方宵月朝她鞠了一躬。等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人的眸子已經變回了黑色。剛才的那一切仿佛是個幻覺一樣。

    哎，但是之前那個灰色的靈魄沒了那可是事實??！云初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血窟窿嘆了口氣。

    夢衍的身體慢慢消失，在完全消失的一剎那她回頭看了一眼東方宵月，然后揮了揮手笑道：“謝謝你幫我完成了最后的心愿，這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禮物了……要好好利用哦？那么……來世再見——嘛，如果有的話～”

    東方宵月呆呆地站在遠處，望著身形已經完全透明的夢衍，欲言又止。

    “云清啊云清……你說你沒看過外面的世界，可是外面的世界并沒有你腦海中想的那么美好。外面的世界，可是很殘酷的呀……”